7.所谓武器

  预期判断会导致对事物的接受程度产生的大幅度的偏差。比方说徘徊四强八强十六强的亚军人们就会很喜出望外,但总说有冠军实力的常年老二就让人心里不太舒服了。

  没错,就是小勇和小智!

  对于孟仲姿来说,原本的刺杀现在很有可能要变成屠杀,虽说她本人对这些顶层的贵族并没什么好感,但这就像是甲方无穷无尽的添加要求,总是让人非常不爽的。更何况都到现在了邱虎还没解决武器方面的问题,这就更让人生疑了。

  “好呀你说的倒是轻巧,反正动手的又是我!之前还说只要人来就行,现在不仅要换地方,连个武器都没个着落还得我自取了,真有你的啊。”

  孟仲姿的阴阳怪气并没有让邱虎产生辩解或者祈求的想法,他继续阐述着计划:

  “计划有变,秦王传令八月十日亲自验收菲德尔的城墙,冯陈褚卫四家大长都会随行。这还不够你复仇的吗?”

  邱虎话语最后并没有表示疑问的上升语气,平淡的话语似乎在说:你的复仇就止步于此,你要知足了。

  孟仲姿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毕竟邱家作为仅次于嬴、冯、陈、褚、卫五家的最大家族,也是唯一找到她共襄盛举的有些能力的大家族。至于他们的野心、未来筹划等等之类对秦国未来的改变……那和一心复仇的女武神有什么关系呢?

  都是令人反感的贵族,现在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但出现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这是合作的基础。

  “先不谈为什么都几个月了武器问题还没有解决,也不谈老渠宫大阵和秦王大和宫是否相同,为什么要牵扯进来她?”

  孟仲姿指着弗洛娜,顺便扭动下被弗洛娜紧紧抱着的小臂。虽说弗洛娜的身材偏向玲珑可爱,但人体所散发出的温度还是极易让人浮想联翩的。

  “他能保我平安。”弗洛娜抢先回答道。

  “难道我不行吗?天下之大,我们离开秦国哪里去不了?”

  邱虎的笑声恰当地响起:“她是赵国除赵王公子坡外最后一名大贵族了,你确定你想保她?”

  同样不带疑问的,如同判决般的语气。

  孟仲姿强硬地、没受到半分阻力地抽离了自己的手臂。

  “我讨厌贵族。”随后又转头正视弗洛娜的双眼,再次重复:

  “我讨厌贵族。”

  弗洛娜先快速地撇了眼邱虎的神情,一切如常。她又看向孟仲姿。

  那双眼睛里没有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没有对世界的厌恶或期盼,棕黑色的眼瞳里只有空荡的迷惘,太过迷惘以至于平静。

  孟仲姿向来厌恶贵族,从某天家里燃起的战火开始,恨意滋生直至压过所有情感,但……只有仇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即使她拥有了能对抗整个秦国的武艺……不,倒不如说这武艺反而越发激化了她复仇的火焰,以至于烧成了疯子。

  可怕的武疯子。

  也许是出自自我保护,在血海中她忘却了仇恨的原因,只有无情的重复自己复仇的行为才能带给她一丝慰藉。

  那么,只要能更多的杀戮,与谁合作很重要吗?

  弗洛娜需要确认自己的想法,于是她朝着邱虎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让她合作的。”

  邱虎认为这种事情并不重要,而且解答能让弗洛娜更合作一些,他回答道:

  “孟女侠来访我邱家大宅,在族人的盛情和邱家私军的欢迎之后,在邱家祖堂前,家主和她达成了合作。我们提供条件,她提供能力。”

  怕不是杀怕了一时恐惧之下的求饶吧……

  弗洛娜暗自肺腑,随后又问道:

  “你杀过平民吗?孟……姐姐。”

  孟仲姿轻快地回答了她:“从未。大家都过得太苦了,我怎么会做那种加重苦难的事情?”

  “你现在就要杀我吗?”

  “差不多,看你可爱我会下手快一点的。有什么遗言吗?”

  孟仲姿依然是轻快的语气,手已经掐在弗洛娜的脖颈。

  “有那么几句,不过不是遗言。”

  “从前我确实身世显赫,但如今呢?赵国将灭,我不过是亡国的落难流亡末路的少女。这还算得上是贵族吗?”

  话到最后,弗洛娜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她双手握住孟仲姿的手腕,眼角闪出点点泪滴。

  “我还算什么?我连家都没有了,我还算贵族吗?”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做完这事,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邱虎,你明白吗?”

  前半句说给弗洛娜,后半句说给邱虎。

  按部就班的商议并没有超出邱虎的计划,他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回归正题吧。”他说道。

  “计划如下:当日,宴席之上,有人会配合我让弗洛娜阁下以求降为由献舞。弗洛娜阁下施赵人赏花舞,适时群情兴起,我言逃犯孟仲姿已被捕,枷牢五重,押在殿外等待听从发落,你进入老渠宫,一个不留。”

  赏花舞,赵国有名的女姬之舞,常见于画舫深夜的包间里。

  弗洛娜并没有多少犹豫,点头应下。

  孟仲姿开口道:

  “我不管你这些无意义的谋划,没有能破开大阵的武器,一切空谈。”

  是的,如果没有能破开保护秦王的大阵的兵刃,他们的一切想法、计划、行动,最终都只能是秦王嬴法殿前的一场闹剧。

  以秦王大和宫的大阵为例。据传,这从不间断地笼罩了大和宫的阵法号称疑心阵,从秦国诞生之初便开始保护大殿上历代秦君不受宵小之辈的刺杀。以折返为阵法的核心,让一波又一波歹徒饮恨无命。从未有人能活着离开大阵。纵使孟仲姿武艺过人,但也无法以蛮力破开大阵。这是她受过教训的,虽然不是血与泪的那种。

  武器。

  正当邱虎打算解释武器之事已有找落,只是需要等几天之时。

  一只无耳猴子蹲在墙上,发出像是乌鸦又像是人类的叫声。

  “周大人要她俩亲自去城西的铁匠铺!周大人要她俩亲自去城西的铁匠铺!”

  “你的人?”孟仲姿问道。

  短暂沉默后,邱虎回答道:

  “上面人的谍子。可信。”

  孟仲姿朝着那猴子喊道:“什么时候!”

  “现在!现在!现在!”

  在说完三遍后,猴子的双手变化成翅膀,径直飞向高处消失不见。

  孟仲姿盯着那飞猴消失的方向许久,冷笑一声。

  “呵,这人有点能力。走着,去它说的铁匠铺。”

  话一落地她便向外走去,弗洛娜急匆匆地跟上去。

  将军府内刚一安静,邱虎登上墙头环顾四周。

  一切如常的市民们过着自己的生活,三两还未走远的士兵还在街边摊子吃饭。

  随身的阵法?特殊的传音手段?

  虽然他很想让声音范围内这些可能性全部消失,但眼下什么都无法确定,虽然大概率没有走露风声,但邱虎依然决定稍后找些死士暗访一下城中风气。

  为什么是死士?以邱虎的性格,这些人不是死士也得变成死士。

  消耗品而已,秦国最不缺想挤进各大家族私军的普通平民。

  城西的铁匠铺并不难找,恰恰相反,铁匠铺就开在大街上,孟仲姿和弗洛娜甚至从将军府出来后一路直行连个弯都没拐。

  站在铁匠铺前,一路无话的二人依旧没人开口说话。眼前的画面的确太过……离奇。

  铺子里,一张完整的软趴趴的人皮把自己折放在铁砧上,揉在一起的人脸面朝二人的方向。整张人皮上满是年老的褶皱,看不到一点毛发。

  熔炉里火焰正盛,一把烧红了的铁锤没过水,径直砸在人皮上。

  “哐!哐!哐!哐……”

  敲击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终于,伴随着最猛烈的一记敲打,从人皮眼睛里缓缓析出一丝散发着恶臭的老血。

  那张人皮张开嘴,等待着血液滑落入嘴里。那一丝血液刚一入口,人皮便像气球打气一样鼓起来,最终勉强有了个人的形状。

  那老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想要武器,先预付些血液。”

  眼前所见太过于骇人听闻,被吓傻了弗洛娜和有些茫然的孟仲姿一时没敢搭话,最后,孟仲姿在自己的手腕处一划,淌出一滴鲜血,屈指一弹,血滴点在铁砧上。

  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黑影扑在铁砧上发出啃食的声音。这声音实在酸牙,但好在只持续了短暂几秒。

  只见得老者的身形一瞬间膨胀成一颗人皮气球,四肢生出指甲,他左臂折在一起,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开了个小洞。

  “呲——”

  片刻后,老者恢复成常人体型。

  “真是美味啊,如此浓郁的精气……普天之下,也只有女武神阁下了。”

  似乎是为了彰显存在感,弗洛娜开口道:

  “周大人让我们亲自来找你。”

  “周大人……”老者先是迷惘了几个瞬间,然后突然明悟过来。他的头低了下来谦卑地问道:

  “啊,审……周大人啊。所为何事啊?”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瞬间,视线角落出现一只没有眼睛的猴子。

  这猴子对着他嚷叫了几声,快速凭空消失掉了。弗洛娜与孟仲姿像是完全没发现这段小插曲,看着突然低下头的老者,二人决定还是先压下好奇心解决正事,可弗洛娜还未开口,便看到老者又抬起头来。

  “咱暂时叫孙大王,二位需要些什么啊?”

  暂时?是为了隐藏真名吗?还是些其他原因?

  弗洛娜开口道:“我们需要一把武器,一把能足够锐利、最好能破法的武器。”

  “啊啊,我大概事情还是知道点的。不用这么隐瞒我。”

  “别扯皮了。”孟仲姿开口,“我们需要一把,能破开老渠宫大阵的武器。”

  孙大王的声音里暗戳戳地藏着一些笑意:“啊,是的,大阵,破开大阵的武器的的确确很重要,我也确实能造。不过嘛……”

  “需要什么。”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爽快。”孙大王说道,随后拍了拍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种神兵利器可难造啊,但所幸你们遇到了我。所以……你们俩谁用这把武器呢?”

  “我。”孟仲姿开口道。

  “好,好得很呐!”孙大王看起来兴奋极了,他把自己的四肢全对折起来,抱着关节处的死皮啃了几口。

  “我需要你的骨肉铸造剑体,需要你的血液凝成剑柄!一臂即可!一臂即可!”

  “你肯定是在骗……”

  弗洛娜话说到一半,孙大王开口打断道:

  “为表真心,我先切下我一肢一腿,给你做半个剑鞘!”

  他伸手生抓下自己一条手臂一条腿,丢到火炉里。听得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他侧过身来,将缺口处向着二人展示。

  这人皮下空空荡荡,没有一根骨头。

  他开口说道:

  “早就没有能破开老渠宫的自然材料啦!只有最强大的人骨才足够充数啦!也只有你才够格!你的骨血足够坚韧、淬炼出的武器足够锋利,这等神兵无论到哪里去,都是最上等的宝贝啦!”

  “当然,原本也能用我的骨头。我这老汉也想多出一把力,可惜那……”

  他晃了晃空空的皮囊,意思不言而喻。

  火炉内,两张皮逐渐被烧制在一起,孙大王从火中将其取出来,用指甲裁成合适的大小。

  “借根头发?”他看向弗洛娜。

  弗洛娜从自己头发上拔下来一根递过去,只见孙大王双手翻飞,不过盏茶功夫便徒手缝出来一只长条形状的口袋。

  “如何?我的诚意表现够了,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弗洛娜想要劝一劝孟仲姿,心中想得也无非那几种话:还有别的办法、还有点时间、再想想吧诸如此类的话语。

  孟仲姿一只手搭在自己左臂上,说道:

  “好。”

  画面有些血腥,容易让人产生不适,所以还是切换一下镜头吧。

  阿平被无嘴的猴子丢在通孤塔前,那猴子消失不见,只留下他在此地。

  这是周重锦与公子坡的交易,守塔一天。

  济城外城早已沦陷,内城城墙的守军——

  隐隐约约有充满活力的欢呼声,守城日久且深受霍乱荼毒的赵军是不太能发的出这种声音的。

  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听这声音还有几里地,阿平还有时间做些战前准备。

  他看着手中无柄的锯齿短刃,周重锦与公子坡的对话他必然是听到了的,因此,使用这把短刃的代价,阿平很清楚。

  它必然能破开秦兵的甲胄,然而……

  真的要使用吗?

  阿平俯下身去,耳朵贴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震动。

  他做出判断:大军还远,还有时间回一趟王宫。

  他的铠甲,他的大戟,以及最后一面赵国旗帜,都在那里。

  赵国王宫内早已空无一人,遍地都是逃灾遗留下的痕迹——争抢、拖动、翻箱倒柜、来不及关闭的密道……这些都和阿平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来披甲执戟,哦对,最重要的是带上赵国的那面旗帜。

  当阿平返回通孤塔时,秦人军队已经迫近了。地面不住地震动,通孤塔上的各种装饰被震落在地,但小塔依然坚守。这是赵国的精神象征,或许,里面还有很多机密的、威力不凡的机关的制造方法呢。

  阿平突然发现自己的疏忽之处——他拿来了旗帜,却没有旗杆让他能张开大旗。

  好吧,这不重要。但执拗的阿平还是花费了些宝贵的时间将赵旗挂在通孤塔上,锦绣旗帜迎风而动,巨大的“赵”字拍打在塔身上——风有些大,挂的不太稳,摔碎掉了。

  秦军将至,阿平检查好自己的盔甲武器,摆好战斗的架势。

  他口中低声祈祷着:

  “我的王,我将为您带来又一场大胜。”

  这祷言古怪无比,赵国向来不崇尚宗教之类的信仰,况且也没有哪种流派祷告时不称赞自己信仰的神明。

  阿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奇怪的祷告,等待着,等待着。

  忠君之事,堂堂连载!下一章,所谓胜利,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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