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正午,刘府四门紧闭,大门前只有七八名刘府下人心神不定。
此时贺客尽入刘府,府内大排宴席。武林盛会在即,让刘府下人们也是心动不已。虽然人仍站在门外,心早已经飞到到府内。浑然没有觉察到刘府四周安静异常,不说平日必来观看热闹的闲汉,路经刘府的行人,甚至出没不定乞食讨赏的乞丐都不见了踪影。
千丈松史登达就站在侧对刘府大门的巷子的阴影处,听着刘府内不时传来的喧哗、喝彩,手中握紧了五色锦旗,心中不断冷笑。
“刘正风金盆洗手仪式开始之际,便是大伙儿齐齐发动之时。”他耳边响起师叔丁勉低沉的话语。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整装待发的师兄弟们,人人神色肃然。再远处,巷口有身着衡山派服色的汉子把守。正午的阳光下,刀剑的光芒如此刺眼。按照计划,此时刘府四周所有路口全部被严密的控制了起来;三位师叔和大部分师兄弟们都已经提前混入了刘府。一切如此顺利,一切如此安静。
万事具备,只待吉时。
想着这些,史登达长吸一口气,稳稳在站在巷子阴影处,目光死死地盯着刘府大门。自己一会儿便要高举代表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从刘府中门昂然直入。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不一会儿,府内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来到大门口。催促着门前仆人,老爷金盆洗手典礼吉时已到,快点铳、点爆竹。
史登达知道,是自己行动的时候了。长吐了一口浊气,扫了一眼身后原地待命的师兄弟们,很是镇静的说了一声:“进去吧!”
史登达的声音刚落,十余名身着黄衫的嵩山弟子从他身后抢出,像利箭一般快速向刘府大门扑去。
但很快,刚冲出巷口的嵩山弟子们又以同样的速度,被人扔回了巷子。
在震耳欲聋的铳鸣声、爆竹声中,一个身着黑衣的驼子闲庭信步般的走进了巷子。眼见着十余名师弟,被一一击倒在地,昏死过去。史登达惊骇不已,正要惊叫出声,突得眼前一花,只觉一股巨力向胸前涌来,自己的身体顿时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巷子一侧的砖墙上,昏迷之际,隐约看到那柄代表五岳剑派盟主无上权威,镶满五彩宝石的五色锦旗,被那驼子随手收入怀中。
刘府大厅,群雄坐定。正当中摆放着一张铺就锦缎的茶几,上面座着一只金光灿灿、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盆中已盛满了清水。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拍、砰拍的连放了八响大爆竹。大厅中顿时热闹了起来。
刘正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眼见着仪式如常,刘正风心中那块石头又落下了几分。朗声说了些官面堂皇的话,不外乎向群雄解释自己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的初衷,明确的说明武林中的恩怨是非,他不再过问。
说着刘正风当众折断佩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房上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刘正风闻言身体微抖,正要抬头看清是谁。
只见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
刘正风长剑已断,听其风声便知暗器所带内劲不小,硬接不得,正待退后两步,躲开暗器。又听得人群之中一道风声更疾。只听得“叮当”的一声脆响,两件暗器空中相撞,掉落在刘正风身前。只见从房上射出是一支银针,另一件暗器却是一粒黄豆大小的宝石。
这时黄影闪动,从大厅屋顶上跃下了三个人。都是四、五十岁模样,有高、有胖、有瘦。正是丁勉、陆柏和费彬。
三人潜到刘府,眼见着吉时已到刘正风就要金盆洗手,而不见史登达持令旗出现,不得不提前出手。费彬的银针本就冲着金盆而去,却没有想到被人半道截中。
仪式发生如此变故,群雄一片哗然。
“奉左盟主令,衡山派刘正风不得金盆洗手。待得左盟主令旗到场,此事自有处置。”大嵩阳手费彬一声断喝,顿时刘府一片安静。
这时刘正风平复心情,镇定自若地迎上前去,“原来是丁师弟、陆师弟、费师弟到了。刘某今日金盆洗手,早在两个月前就派人将请贴送上了嵩山,刘某退出武林的原由也有亲笔书信奉上左师兄当面。怎得今日刘某仪式之上,忽得传出左盟主令。这真让刘某糊涂了。”
这时陆柏笑着说道:“刘师兄莫急,我等确实是奉左盟主令,请刘师兄金盆洗手延迟几日,有些事情需要刘师兄配合查清。”
“笑话。刘某已经是决意退出江湖之人。仅凭几位一番口舌,便让今日仪式成为儿戏不成。这在坐的各路英雄好汉都是为了观礼而来,我若食言而肥,今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这些好兄弟,好朋友。”刘正风横下心来,据理力争。
“刘正风,哪里这许多废话。左盟主有令,五岳剑派上下一体遵行。说了,你今日不得金盆洗手,你就不得金盆洗手。”费彬自入大厅,两眼精光直冒,一直在四周群雄中搜检,要查出方才射出暗器,截他银针之人。巡视一周,却没有发现。正不耐烦时,听得刘正风如此说,很是蛮横地插嘴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跃步上前,伸手就向金盆抓去。意欲毁了金盆,那仪式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刘正风又怎会让他得逞。右手成爪,抓向费彬的手臂。
费彬绰号大嵩阳手,掌上功夫自是了得。手臂屈曲反弹,一掌抹向刘正风额头。
刘正风右手沉肘,左手成拳,自下向上挥出,正将这一掌封住。右脚闪电般踹出,直踢费彬的左膝,迫得费彬连退两步。
费彬正要再上前,却被丁勉一把拉住。
“刘师兄。今日你说什么都不能金盆洗手。为了武林正道生死存亡,丁某等今天只有得罪了。嵩山弟子出来吧!”
“嵩山弟子在此!”
只见厅堂各处呼啦啦站起来三、四十名装束各异的精壮汉子。
嵩山派如此处心积虑,倒是让刘正风措手不及。这些嵩山弟子怕是早就潜入了衡阳城,而自己却被瞒个结实。联想起退隐多年的阴师叔的徒子徒孙们在门前窥探,众师兄弟根本不露面。他怎会不明白,怕是衡山派众人已经与嵩山派联起手来针对自己。
想到这里,刘正风不由得心头火起。一声饱含愤慨情绪的长笑之后,刘正风扬声道:“丁老二、陆老三、费老四,你们不是说奉左盟主令吗?五岳剑派盟主令旗呢?还是左盟主他老人家也到了衡阳城?空口白牙,岂能服众。对付区区一个刘某,何需这么大的阵仗。”
嵩山派这些年大肆扩张,吃像难看。早引得各大门派的不满。泰山派便是其中之一。天门道长此时也站了出来。“丁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口口声声奉左盟主令,五岳剑派盟主令旗呢?”
“所谓师出有名。这般行事,名不正,言不顺。三位师弟,这么做有些过份了吧!”岳不群见状也站了起来。
“老尼姑虽然一直不赞成刘师弟金盆洗手。但这是他个人意愿,大伙儿劝说不动也就罢了。嵩山派这是什么意思?牛不喝水强按头吗?左盟主呢?贫尼要当面向他请教。”定逸师太是耿直的性子。
眼见着三大门派首领都站出来为刘正风抱不平,群雄也是哗然一片。纷纷指责嵩山派做事不合规矩,仗势欺人,有些脾气火爆的当场喝骂出声。一时间,嵩山派众人成为千夫所指。
见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仙鹤手陆柏只得站了出来。“众位,听陆某一言。”
“呵呵!左盟主他人家自然不在此处,不过我等确实是奉令行事。其中有些缘故,还是由陆某为大伙儿解释一二。”
正当群雄声音渐落时,一个嘶哑地声音突得说道:“既然没有令旗,你们凭什么取信于人。听说刘三爷这些年得罪人不少,你们不会是私相授受,故意要让刘三爷难堪的吧!嵩山派十三太保又怎样,也不能仗势欺人。要么拿出令旗,要么滚。”
听见这个声音,站在外围的林平之心中一动。这个声音,铭心刻骨,就是前晚那个驼子。他抬眼四处打量,想要寻找发声之人。随后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在响应:“要么拿出令旗,要么滚。”
他觅声看去,是一个黑衣披发的老者。那老者见林平之看向自己,急低首向外走去,在人群中闪了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远处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声高喊:“要么拿出令旗,要么滚。”
此时群雄的情绪已经被调动了起来,群情激奋,振臂高呼:“要么拿出令旗,要么滚。”一时间,如山呼海啸。
这股气势压得嵩山派三大高手和一众弟子面面相觑,神色越发张惶。
这一变化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心里更是底定。令旗,嵩山众人是拿不出来了;说是奉命而来,其中怕是存着几分疑问。于是,群雄的声音更加高涨了。
何止是林平之,厅内还有一人,听得那嘶哑的声音后,顿时眼光一亮,勉强压制住立即寻找此人的迫切心情,嘴角露出一丝明悟的微笑。
他就是岳不群。
师兄弟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就算这个声音如何拿腔拿调,他还是听出了端倪。发声之人不是吕不鸣,还能有谁。
“这就是小师弟常说的,发动群众的力量。有意思!”
岳不群心念一动,转首向天门道长耳语了几句。天门道长闻言,微微颔首。
待得群雄呼声渐息。不待陆柏等人出言解释,天门道长直接开口说道:“三位,听到大伙儿的声音了吗。若是拿不出令旗,这里不欢迎你们,请自便吧!”
“天门道长说的是,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出去吧!”人群自有人出声附合。一时间,新的声讨又开始了。
“对,让他们滚出去。”
“什么十三太保,老子见到仗势欺人的东西就心烦。”
“快滚吧。给左盟主留些面子吧。”
…
陆柏也好,费彬也罢,又是羞恼又是惧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有大义,有名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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