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易如此狼狈,众人都是一阵大笑。
经此一节,倒也拉近了关系。
“王先生,慢些。这酒怕是喝不惯的。”吕不鸣笑道。
“无妨!无妨!”王易连连摆手,随手抹去嘴角的酒渍。看着吕不鸣,笑道:“你我年纪相差不大,不必前辈晚辈,先生大侠的,不如以兄弟相称的好。”
吕不鸣见他言行潇洒,不拘小节,甚是喜他的性子。当下便说道:“那在下就不恭了。王兄。”
“哈哈!吕兄弟。”王易大笑,随后将葫芦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烈酒。有了方才的经验,这次倒没有咳出来。
吕不鸣接过葫芦,也是一大口酒灌了下去。
“倒是梅某疏忽了,明月当空,群贤毕至,岂能无酒。梅某去去就来。”梅念笙倒是想了起来。说着便急急出亭而去,顺便带着二女回了山庄,交于梅忠妥善安置。
不一会儿功夫,梅念笙提着两大坛酒,几个酒杯,回来了。
众人自己动手,开坛倒酒,相互揖让,同干了三杯,算是见面熟识了。顿时感情便热络了起来。
与王易又干了两大杯酒。吕不鸣与王易的交情大好。压不住心中的好奇,随口问道:“兄弟曾与赤珠姑娘打过交道,她的凌波微步着实奇妙。故老相传,凌波微步本是逍遥派的绝学。逍遥派还有传承在世,兄弟着实好奇。”
王易倒是一怔,看了看一脸求知的吕不鸣,扫了扫亭内也是一脸好奇的众人。包括看破红尘的风清扬,也是停杯不饮。
“吕兄弟的见闻倒是广博,江湖上知道慕容家的本就不多,知道逍遥派更是极少的,知道我家与逍遥派关系的,除了两家后人,再无别人了。”
见吕不鸣急急要解释。王易洒然一笑。“既是自己人。且都是江湖故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讲的。就当闲谈,以助今夜酒兴。”
“当年慕容复公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致使众叛亲离,失落伤怀,英年早逝。只遗下一子,便是王家之祖。先祖之母,王氏夫人与逍遥派颇有渊源。先祖少年时,母子二人便被迎上了天山缥缈峰。先祖拜灵鹫宫主人为师。因王氏夫人不愿后人重蹈先人覆辙,先祖便改姓弃武,专心学习了逍遥派的琴、棋、书、画、医、卜、工、奇门遁甲诸术。家传武学尽数书录藏于天山。凌波微步不过是灵鹫宫主人传于先祖几项护身保命的本事。”
“待先祖成年后,江南澄平,便又返回苏州,以诗书医术传家,历经数百年,到也世代平安,直到今日。”
闻听此言,众人才明白这几百年来,慕容家后人为何没有出现在江湖。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生活在人世间。
“至于逍遥派是否还有传承在世,时间久远,早失联络,鸿飞沓沓,隐约有些传闻,却是当不得真了。”王易说到此处,却是含糊而过。
众人也是了然,毕竟涉及门派私阴。
就是第一次听说逍遥派的莫大也收敛起了深重的好奇心,丝毫不敢轻视说是家传武功尽弃的王易其人。这些隐世门派,传承久远,自有一套生存智慧和传承法门。江湖中藏龙卧虎,这句话却不是虚的,越是老江湖越是深信此言。
这一夜,梅林凉亭中,众人对月饮酒,畅谈武林轶事。直将两大坛酒喝了个干净。
风清扬一直浅尝低酢,宝林大师出家之人喝得也不多,莫大却是心中有事不敢多饮,王易心忧爱女控制了酒量。只有梅念笙心愿已了放开怀抱,举杯痛饮。而吕不鸣却是一心买醉,频频举杯奉陪。
最终他们二人都喝醉了。
当吕不鸣第二天起床之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只觉得嗓子发干,口渴难耐。
推开房门,见到风清扬端坐在院内的柏树下。
想起昨夜一意买醉,吕不鸣心中有些惭愧。不由得面色讪讪。“风师叔…”
“起来了。”风清扬淡淡地说道。“可清醒了。”
“嗯。”
“年青人遇到失意的事情,多喝了几杯,也是正常。”风清扬看着吕不鸣神色沮丧的模样,一时间面色和缓了许多。“哎!不鸣,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
“风师叔,你?”闻听此话,吕不鸣有种心事被揭破的慌张。
“早上,如雪这丫头来过了。”风清扬温声说道。
“啊!?”
“她托我将这个东西还给你!”风清扬从袖中掏出一把石匕。
这正是当年,吕不鸣送给梅如雪的。接过石匕,吕不鸣一时无言。
“她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她说什么?”吕不鸣嘶哑着嗓子说道。
“她说,她两年前便出家为尼了,法名孝慈。”
“噢!我知道了。”吕不鸣声音低沉。将石匕揣入怀中。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我出去走走!”
望着吕不鸣漫步而行的背影。风清扬想要对他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无奈摇头。情之一字,伤人最深。
待到吕不鸣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梅念笙从一侧走了过来。
“梅兄弟,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吧!这一切也是如雪的意思。”梅念笙情绪也有些低沉。“风大哥,你说荒谬吧!此时我竟有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吕不鸣裹胁着如雪私奔,我反而乐见其成。”
“这可有损于你们梅家的家风清舆。你还是我认识的铁骨墨萼吗?”
“为人父母的谁不想自己的儿女生活幸福。想着如雪此生长伴青灯黄卷,我怎不心痛。只是如雪的性子犟的很,而且她还…”
说道这里,梅念笙长叹了一口气。
风清扬一时也是默然。
吕不鸣漫无目地的走着。不自觉竟来到了他前日的藏身之所。坐在半山腰的草地上,心情与昨日绝然不同。
他头脑中一时间思绪万千,一时间空无一物。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草地上。
直到夜幕降临,方才长吐了一口浊气,站起身来,揉揉酸麻的四肢,向山庄走去。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有想通。
只是明确了一件事。
“有缘无分”这四个字,是如此苦涩!
回到山庄,吕不鸣才发现,莫大一早已经离开了。
而王易也准备明日带着赤珠回江南了。还力邀宝林大师到苏州一行。
天宁禅寺已毁,而且宝藏的担子也没有了。宝林大师也动了游兴,在有生之年四处走动走动,看一看这世间的风景。便欣然同意了。
吕不鸣提振精神,与风清扬交换过意见,也决定明日一早离开香浮山庄,回华山。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吕不鸣便收拾停当,和风清扬等人告别了梅念笙,无限感慨的离开了香浮山庄。
在山口大道上,又与王易父女、宝林大师拱手告别。他与风清扬要从小路向荆门州方向行去;而王易父女,宝林大师要走大道到江陵城坐船。
离别时,赤珠突得喊道,吕不鸣你还欠我两个愿望。咱们江湖中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闹得吕不鸣一阵苦笑。
气得王易脸色铁青。
天高云淡,北雁南飞,众人分别后,各自返程。空中一只飞羽,独独北飞。
此时,玉英庵中。观音像前。一名女尼盘膝打坐,口中喃喃,低诵经文。突得声停不语,两行珠泪嗦嗦而下。良久,方才从袖中取出帕子,掀开面纱,拭去眼泪。却见清秀的面庞上,几道纵横的伤疤,破坏了原本美丽的面容。
“观世音菩萨。弟子孝慈,诚心祷祝!祈愿老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祈愿他此去一帆风顺,鹏程万里!阿弥陀佛!”
“...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
不一刻,室内又响起孝慈越发平和的诵经声。
沿着来时小路,吕不鸣与风清扬一路信马由缰,一口气跑出了二十余里,眼见得过了眼前这片密松林,再行两三里,便到了来时歇脚的山神庙。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悠然的琴声。
古琴铮铮,其鸣悦耳;琴曲柔婉,忧思曲折。眼前虽不见弹琴之人,琴声却似近在耳边。
吕不鸣沉心静听,却发现琴声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想要循声而寻,一时间却判别不了琴声的来处。陡然色变。“风师叔,弹琴之人很不简单,怕是江湖绝顶人物。”
“老夫隐世多年,没有想到,江湖中出了这许多高手。这人是谁?老夫竟无半点印象。真是有趣!不鸣,你是懂琴的,这琴曲老夫不熟。”
“此人弹奏的是《汉宫秋月》。指法变换似是有些不协,怕是对此曲也是不甚熟悉。”吕不鸣精研古琴经年,这点耳力还是有的。
“荒山野岭,青天白日,弹此哀怨之曲。古怪的很。老夫先去看看。”风清扬皱眉沉声道。“你自已也要小心!”
说着,风清扬身形一闪,人已经下马跃至两丈开外,径直向左侧山峰而去。
眼见得风清扬去得远了。吕不鸣带马沿着山中小径,缓缓而行,暗自警惕。
行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正值一段长长的下坡道。青鬃马的速度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吕不鸣正要按下马速,这时两边草丛一晃,坡道上一根绊马索忽得崩紧。好在马匹神俊,疾速之中,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两只后蹄“蹬蹬”前行了两步,稳住了身形。吕不鸣反应也快,及时勒住缰绳,两腿用力夹住马身,方才没有摔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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