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凉亭面积不小,且视野开阔,此时天色渐暗,吕不鸣和梅念笙亲自动手,在凉亭四周挂上灯笼,点着火把。
众人落座。各人自有心思,一时无言。
其间最为尴尬的就是莫大了。当时刺杀了凌再思,走就走了。非得跑到香浮山庄探究个明白。没有想到事情经过没有探明,却被人捉个现行。眼见着在座的众人都与所谓的连城诀宝藏有关,自己分明就是局外人。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他撇了一眼居中而座的风清扬。还有这一位,江湖传闻已经故去的一代绝顶高手,依然活的好好的,还与吕不鸣同行江陵,原来这是华山派最大的秘密。岳不群,岳师兄啊。真是看不出你,这些年来声色不动,学习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华山派声势渐旺;天南收服木家为助力,又涉足江南武林抗倭,此次又交好两湖大侠梅念笙,真是所图不小啊!不久的将来,五岳剑派内部怕是又要经历一番震动。面对未来的华山、嵩山之争,我衡山派将如何自处。麻烦啊?
莫大此时已经歪楼了。
却不知他这一眼,已经引起了风清扬的注意。看着莫大俯首独座,沉默不语。风清扬微微一笑。
“莫师侄!”
“风师叔!不知有何吩咐?”莫大提振精神,抬头答道。
“老夫有一事相求。还请莫师侄成全。”
“风师叔不必说了。此事莫大应了。今日莫大只为刺杀凌再思而来,其他什么都没有看到,都没有听到。”莫大听风清扬用了“成全”二字,倒是把一颗心放入了肚子里。此时莫大也是暗中决定了,未来华山、嵩山之争,衡山派定要站在华山一边。当然这其中也有莫大受够嵩山派左冷禅明枪暗箭,已经起了抗争之意的缘故。
众人听到莫大如此,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莫大把刺杀凌再思这等阴私之事摆到桌面上,可见他的诚意。
“老夫先行谢过莫师侄的体谅。老夫本是隐世之人,此次下山也是事出有因。下不为例。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风师叔言重了。华山、衡山世代交好,莫大与岳师兄、吕师弟也是交情深厚。不值得什么。呵呵!梅大侠这里还请见谅莫大的无礼之举。”
“哪里,那里。莫掌门本是贵客,平日里请都请不来。哈哈。”梅念笙虽然尚有心事,此情此景也是知情知趣的很。
“原来凌再思之死是莫掌门出手。”宝林大师合什叹道。
“不错。莫大江陵之行就为刺杀此人。此人借魔教之名,以火药炸死、炸伤汉阳帮前任帮主及两湖武林许多好汉。险些引起中原武林与魔教再起大战。前些时日,莫大偶然查出真相,自是不会放过这种奸诈小人。”五岳剑派的暗斗,莫大自是不会说明。
“我来时,远远看到庄内一场混战,凌再思随行的武当高手正于另一群高手对战,此子以卑鄙手段擒住了洞庭夏氏兄弟的老大,以此为要挟,逃了出来。老子等了这许多时日,自然不会放过这缩头乌龟。赶上去给了他一剑,取了他的狗命。”
“老衲来时见到了凌再思的尸体,还在猜测武林之中还有谁有如此快剑。原来是莫掌门。凌再思为人卑劣。论武功才能远不如其父、其祖。也幸亏此子才智有限,不然我等今日不会这般顺利。”宝林大师有些感伤,有些庆幸的说道。
“大师与龙沙帮凌家有渊源?”莫大慎重的问道。毕竟他对连城诀宝藏之事毫不知情。
“凌家是老衲师门一脉。凌再思的祖父,是老衲的师叔祖。龙沙帮凌家在明,天宁寺在暗,配合念笙贤弟的香浮山庄,共同守护宝藏的秘密。可惜凌家到了凌再思父亲那一代,便对宝藏起了贪念。哎!”
众人一时沉默。也越发对宝林大师一门、梅念笙一族的坚守,感到由衷的敬佩。
“倒是有一事,老衲倒要提醒莫掌门。汉阳帮之事的主使者,却不是凌再思。而是他儿子凌退思。此子虽然武艺不通,手段之狠、心思毒辣,却是远强于他父亲。莫掌门却要注意。”
莫大连声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
莫大的事情解决了,凉亭内气氛也是一松。
“学生王易,见过华山风前辈,吕大侠。”王易这边站了起来,揖首一礼。“前番,小女任性胡闹,险些惹出大祸。王某管教不严,实该向两位赔罪。请受王某一拜。”
说罢,便要行大礼参拜。
这边吕不鸣忙起身,一把扶住,不让王易拜下。
“王先生。此事已经了结了。不过是吕某与赤珠姑娘发生了误会。祖师佩剑,赤珠姑娘已经还给了吕某。再说事情起因,也是吕某结交不慎,言语失当,致使贵家祖地受人滋扰。若说请罪,也是吕某先行请罪才是。”
当下,吕不鸣便将巧合中得知燕子坞所在,恰行程经过苏州,在参合庄残垣断壁中取得瓦当以作纪念,船上遇到方、赵两位举人,方举人痴爱古董文玩,一味纠缠,自己无意中向二人透露了参合庄所在。才引出后面的各种事端。
在座众人方才明白,今日在香浮山庄相聚,竟然出自于吕不鸣的一句无心之言。众人传看吕不鸣取出的燕子瓦当,无不叹息诸事之巧,机缘之妙。
其中一人,却打动了心事。
梅如雪这时想起,两年前,自己伤病大好,赤珠陪自己在太湖上散心,曾瞻仰过赤珠家的祖地,正是叫做参合庄的。当时确实有人在她们来之前,就到了那里。还留有四处翻找的痕迹。赤珠还很奇怪会是谁无端端来到那荒凉之地。
原来就是他。
想到自己竟然两年前便与吕不鸣擦肩而过。原来,我与他真是有缘无分。孝慈,你已经是劫余之人、不祥之身、出家释尼,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此生,情缘已绝!尘缘已断!
而赤珠怎会记得这些。当时便嚷嚷道。“爹爹,你看,你看。这真的不怪我啊。若不是他多嘴,咱家祖上的墓怎么会有人去盗呢。他就是罪魁祸首。我取他祖师佩剑。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胡闹!”王易怒斥道。“看来真是骄纵你了。回家后禁足三个月。老老实实学些女训、规矩。明年开春,你就要嫁人了。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闹。还不快给风前辈、吕大侠赔礼。”
“我不要学规矩,我不要嫁人!”说着,赤珠起身,负气而走。
“你…”王易气得七窍生烟。
“王叔父,还是我去劝一劝赤珠妹子吧!”早有离开之意的梅如雪急忙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哎!让众位见笑了。”王易很是难堪。“也是王某管教不严。”
梅如雪在梅林外追上赤珠,便停在那里,低声劝慰。众人望到二女并没有走太远,也就放心了。
此时月上中天,银月如盘。八月十五,月圆,人却难圆。
吕不鸣见梅如雪借机遁去,心思怅惘,却不想在人前表现出来。强笑道:“王先生,赤珠姑娘天真烂漫,只是不太通江湖之事而已。”
王易见吕不鸣有意将此关节揭过不提,很是承情。笑道:“吕大侠方才所说的方赵二位,方智与赵希然,与王某是同科中举的同年。赵某功利之辈,不提也罢。方年兄湖海之性,与我倒是知已好友。听说与吕大侠相交甚欢,多有书信往来。不久前他和我还曾提到吕大侠当年江南仗剑杀倭,义助乡民之事。吕大侠的大名,王某是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怎得还有这等事情。梅某闲居山野,耳目闭塞的很,吕兄弟,当年竟做得好大事。”梅念笙倒是好奇。只是他的一声兄弟相称,让吕不鸣很是心塞。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知之不详。不过江南一带,至今还广为传播吕师弟的侠名。”莫大半是凑趣,半是敬佩的说道。
“王某倒是听方年兄说过详情。”王易便将当年吕不鸣在江边小镇行侠仗义之举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他的口才极好,不免又在事实上有所演绎加工。将吕不鸣仗剑杀倭之事,说的绘声绘色,生动无比。
在座众人都是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听道吕不鸣率众自保,连场狠斗倭寇,义救平民百姓,都是连声赞叹,击节叫好。连风清扬也是手捋长须,面露喜色,老怀大慰。
“为人行事,就该如吕师弟这般,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力敌外寇,为国为民做一些事。为兄恨不得当时与吕师弟并肩杀倭,方显这一身所学。”莫大拍案叫好,一时忘情,竟又将酒葫芦掏了出来。“为吕师弟侠义之举,当浮一大白。”
“咚咚。”仰脖就是一大口酒下肚。“痛快!”
众人的赞赏,倒是让吕不鸣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心中涌动着一种情绪,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怎能不负平生所学!
见莫大随手将酒葫芦递了过来,一把接了过来,也是一大口酒水倒入喉中。
这时一只手伸到吕不鸣面前。吕不鸣一怔,见是王易微笑的看着他。吕不鸣便将酒葫芦传了过去。
“确实当为吕兄弟浮一大白。”王易接过酒葫芦,毫不嫌弃地一大口酒喝了下去。
“咳,咳。此酒甚烈!”想那莫大的葫芦里有什么好酒。不过街头巷尾小酒肆叫卖,供力把壮汉喝的烈酒。酒味浓,性子烈,很是冲喉。王易一时不防,险些将一口酒咳了出来,酒水洒在衣襟上,淋漓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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