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岁月,荒山秃岭,寒夜冷月,朔风凛冽,宿鸟野狐,破庙孤旅。
燃起熊熊的篝火,二人相对而坐在破庙神像前。
风清扬似是畏寒,身子倾向火堆,伸出双手烤着火。须臾后,才发出舒适的长息。“火焰才是世间最光明,最圣洁,最温暖的存在。能够焚烧污秽和丑恶,驱除寒冷和黑暗。”
说着,风清扬收回双手,随手从火堆中捡起了一根燃烧的枯枝,定睛看着跳跃不定的火苗,半晌后才说道:“魔教自称光明神教,他的前身便是大大有名的明教,又称摩尼教,就是以火为尊,崇尚光明,膜拜明尊圣像。”
听得风清扬如此说,吕不鸣随口说道:“宗教的教义都是好的,本意都是为善去恶,可惜后人将宗教作为工具,不惜屈解教义,假神圣之名驱使信众,实现自已的野心。”
“哦!吕小子,你的见解倒是深刻。每每让老夫眼界大开。”风清扬随手将枯枝丢入火堆。“确实如此啊。这世间何止是魔教一家。”
看着风清扬又那里作深思的哲人状。先前好好的烤火,却无端端的由火提到明教,接着又沉默无语。吕不鸣深感无奈。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又过了一会儿,风清扬紧皱着眉头又开口说道:“二十多年前,这条路我经常来往,与香浮山庄的少主为忘年交。从这里再行二十里,便到香浮山庄。香浮山庄的人隐居山间,极少有人知道山庄的所在之处。当年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结识梅贤弟,那女子却能知道,怕是与香浮山庄有很大的关联。”
“香浮山庄的庄主姓梅?”吕不鸣惊问道。
“不错。”
“梅念笙!”
“吕小子,你认识我梅贤弟?”
“何止是认识。”吕不鸣心中波动,怎么会这么巧?强按住思绪,便将与梅念笙的交往经过说了一遍。
“早闻梅前辈介绍,他与风师叔您的关系极厚,还曾打算去华山拜访您。只是家中一直有事,不能成行。”
“没想到弟妹已经去世多年。就连如雪侄女也生死未卜。人说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间悲苦莫过于此。怎得梅兄弟如此惊才绝艳,忠厚纯朴之人,却尝尽鳏寡孤独的苦。真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若不是你今日提及,老夫还不想说,其实老夫一直疑心那女子与梅兄弟有所关联。只是这桩事实在是太过蹊跷。姑苏慕容竟还有后人?”
“风师叔。难道那梅家与姑苏慕容有关系!”
“据我所知,应是如此!我与梅贤弟相交莫逆,其家族中事,我也略有所闻。梅家祖上是江南人士,数百年前因避战火,迁居江陵。梅贤弟曾说过,他家祖上原是江南武林世家姑苏慕容的臣属,梅家所习武功大半是慕容家主所传。尤其是梅家《唐诗剑法》,本名并不是如此,本是慕容家集天下剑法之所长而成,可惜剑谱残缺大半。当年我也曾亲观其家传剑法,确实是气象万千,变化精微,于我剑法大成助益不少。”
“竟然有这等事情!”吕不鸣惊讶了。
“可是梅家脱离慕容氏已经几百年了,再厚的情分,到了现在,也是只有些香火情了。怎得那慕容氏的后人又来香浮山庄呢?”个中原由,风清扬也是猜测不透。“或许明日,见到梅贤弟,定能问个明白。”
吕不鸣心思,姑苏慕容四大家臣: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没有姓梅的。这梅念笙一族又是什么来历?看来只有到了明日,见了梅念笙,才能问个明白。
第二日一早。二人早早醒来,略略梳洗一番,便出发了。
顺着山中小道,行了二十余里,走出了绵延群山,当面见到一处山谷盆地。中有一处村落,四周阡陌交通。村子不大,错落着几十间农舍村屋,可见得农人在田间忙碌。
“风师叔,这里是浮香山庄?”看着眼前的一切,吕不鸣愕然了。
“是啊!”风清扬抚须笑道。指着村庄最南端一处院子,也是唯一的全部都是青砖灰瓦房子的三进院子。“那里便是浮香山庄!梅家世代居于此处!”
“啊?”
“此地甚是荒僻,离县城有数十里之遥。梅家数百年前迁居到此,以耕读传家。自梅家后,山外陆续有百姓迁来,结庐开荒,与梅家结伴而居。日久便形成了此村落。此地远离尘世,官府中人也很少来此,百姓纯朴,待客甚殷。二十多年没来此地,却不知村民是否还记得老夫。”
二人打马进入村庄,村内罕有外客来此,引得村民人人注目。只是见二人骑着高头大马,气质出众,都有些纳罕,不敢当面询问,只是交头接耳。
风清扬见状,便翻身下马,双手负后,迈步徐行,不时左右张望,面上难得露出微笑。吕不鸣也只得下马,牵着两匹马,依步依趋。
这时一位老农突得高声问道。“你是风先生?”
风清扬闻声望去,见那老农有六十多岁,一身枯瘦,手持镰刀,赤着双脚,裤腿高卷,显然刚从田中闻讯而来。
“正是风某,你是刘二哥!”
“哎呀。真是风先生。可有二十多年没见,您是见老啊!小老儿险些没有认出来。”那老农忙将镰刀交于身边的年青汉子,满面欢喜的迎了上来。
“刘二哥,你这身体却是硬朗。家中过得可好!”
“劳您挂念,一切还好。就是我这身子不行了,干不得重活,只能帮着小子们打打下手了。这些年您忙些什么,也不见常来。”
“哎!一言难尽。”
“您这是来找梅庄主的吧!可是不巧,梅庄主前几日出山了,说是去寻宝林大师,为大夫人、小姐做法事祈福。梅庄主这么好的人,这命真是苦。哎!老天不公啊!”
“嗯!来时我已经听说了。此次专门来看望梅兄弟。说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宝林那贼秃还活着?”
“哈哈!这话也只有您能说!记得当年您就与宝林大师就不对付。对了,你看我这老糊涂了。老三,过来见过风先生。你小时,风先生可是抱过你的。”
老农身边的年青汉子,说阿爹如此说,便过来磕头。却被风清扬一把拉住。
“老三,快去大先生家,告诉梅管家,就说风先生来了。”
刘老三憨笑一声,便飞跑而去。
“风先生这次来,可要在村里多住几日,我家中还有两坛好酒,十年前酿下就埋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到时与您痛饮几杯。我记得您的酒量可是真好!”
吕不鸣眼着风清扬与那老农交谈,笑语欢声不断,一路上还有年长村民和他打着招呼。风清扬记性甚好,一一道出姓名,拱手见礼,微笑以对。心中感慨万千,老人家此时方才放开胸中郁结之气。老子所说的:“小国寡民,阡陌相通,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国,此间就是如此吧。
出了村落,向南行了有大半里,便来到了“香浮山庄”。只见院子周边植着数百棵梅树,院前铺了一片青石板,青石多有残破;院墙多处修补,墙角处多有青苔;大门也是斑驳,漆皮掉了不少。院门上端一块阵旧扁额,书写着四个苍劲大字:“香浮山庄”。香浮二字,取自宋人林逋的诗作:“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院门早早大开,一个管事打扮的五旬老者就在大门前迎接。一见到风清扬,满面堆欢,急忙向前,施礼问候。“真的是风先生啊。梅忠迎接来迟。”
“梅忠,不必客气。你我也是多年不见了。”风清扬感叹道。
“是啊。呵呵!怪不得一早上就听道喜鹊喳喳叫,原来是贵客上门,风先生快请,快请。”
梅家管事殷切的将二人迎入梅府。他本于风清扬是旧识,难得是多年不见,二十载后重逢,自是互相交流这些年各自的境遇。吕不鸣随在其后,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他们二人是与人约架,比武动刀子的,这一路吕不鸣可是做好了各种应变的准备,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现在的场景。
这哪里是武林约会、江湖约架,分明是自已陪着风清扬来此做客省亲。
自进入梅府,吕不鸣四处张望。只有一个感觉,梅家败落了。
庭院各处虽说打扫的干净,但是房屋、家具都显得陈旧、破败,府内弥漫着一种忧郁的氛围。耳听得梅忠絮絮而谈,自夫人去世后,小姐出嫁,梅念笙便经常不在家中,四处闲游。而今小姐生死不明,梅念笙自广东回来后,这两年更是深居简出,懒理家务。梅府全靠着梅忠几名老家人支持着。因为如此,梅忠还拜托风清扬多住些时日,也多多开解梅念笙,使他振作精神。
听得风清扬也是不住叹息。吕不鸣心中也有些惘然。
来到客厅,梅忠请风清扬、吕不鸣安坐,言道:夫人生辰将近,梅念笙三日前去了天宁寺,寻宝林大师作一场法事,他方才已经安排人去通报消息,想来今晚梅念笙便会到了。
说着便要下去安排酒宴。却被风清扬叫住。“梅忠,庄上近日可有人来访?”
“没有啊!庄上很久没有客人来访了。这两年除了天宁寺的宝林大师偶尔来此,住上一两天。”梅忠略一迟疑,似是思忖一下,便很是诧异的说道。
闻听此言,风清扬和吕不鸣相视愕然。没有陌生人来此,那这个约会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八月中秋前来到了“香浮”山庄,谁知遇到这种情况?
只能是既来之,即安之。等晚上梅念笙回来再问个明白。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