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气堂。吕不鸣打发弟子去后院,通报宁中则。
在堂内坐定,从袖中取出三封书信。吕不鸣首先打开了木岫的来信。
说实话,对这个三弟子,吕不鸣是有些愧疚的。本来说好的,每年定有三个月亲自教导与他。这两年却一直没有兑现。都是让岳不群捎带手的传功于他。
去年夏天,岳不群回山,当众很是夸奖了一番木岫,认为此子天分极高,资质绝佳,必成大器。这对为人方正严谨的岳不群来说,如此公开赞赏一名弟子,是十分难得的。其言下之意是十分羡慕,若不是吕不鸣与木岫的师徒名分早定,他都要下手抢人了。有些眼红的岳不群,旁敲侧击地提醒吕不鸣,注意为人师表,莫要误人子弟。
随行的梁发、施戴子对木岫这个八师弟,印象也是极好。加上早就同过患难的令狐冲,华山二代的三大弟子,都与木岫有交情。
再加上木家有钱,木岫又会作人。每年端午、中秋、春节,包括岳不群、宁中则、吕不鸣的生日,都会安排人送上礼物。而每次遣人上山送礼,山上众弟子都是人人有份,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有这份心意很是打动人心。搞得木岫人虽未上山,但是在众师兄弟、姐妹中人气最高,往往都是称为八师弟、八师兄而不名。
有此珠玉在前,岳不群更是对众弟子严加要求,尤其是施戴子和岳熙。搞得施戴子背后叫苦连天,岳熙小小年纪就有了心里阴影。
木岫的来信,言辞依然恭谨,用了很长的篇幅表达思念慕犊之情,希望师父早日来惠州。信中又说了些木家的近况,这两年木老夫人的身体越发不好,但是木家的一切都还顺利。尤其是岳不群两年两次来到木家,彰显了华山派对木岫的全力支持,木家上下十分顺畅,甚至其他木姓四族都释出善意。谈到自己的武功进境,倒是让吕不鸣惊喜。木岫的混元功在岳不群严格督促下,已经突破了第二层,修炼至第三层。三十六路华山剑法已经练得精熟。《易筋锻骨篇》也是勤练不坠。最后说了自己的苦恼。木老夫人已经为他指定了一个婚约,未婚妻是福州一门豪族嫡女,婚期定在两年后。他表示自己还不想这么早就成家,而且他也不想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为妻。他问计于吕不鸣,该如何处理此事?
看过信件,像豪门婚事这种戏码,说实话吕不鸣也没辙。想着自己的弟子十五六就成亲,自己还耍着光棍,吕不鸣也是尴尬,也是难过。前程往事,历历在目,伊人音信全无,或已是生死永隔。好半天,才收拾好心情。
这时,宁中则匆匆赶来。一入了正气堂,便风风火火的问道:“师弟,山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吕不鸣忙起身,笑道:“师姐,掌门师兄有信到了。我可不敢先打开,还是你先看吧。万一信里有些私密话,小弟就尴尬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私密话。小师弟,你越发贫嘴了。”宁中则没好气说道。“你们师兄弟,有多少事都瞒着我,真当我不知道啊!”
“掌门师兄,这次下山应该早就该回来了。不想又有信到,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信中必定解释缘由。师姐,你先看信吧!”吕不鸣说着,便把书信交给宁中则。
宁中则也不废话,直接打开了第二封信。略看了看,便抬头说道。“你看吧。大师兄怕是要年前才能回山。”
吕不鸣接过书信,细细阅看了一遍。岳不群的信也是简短,说明要在年前才能赶回华山。信中倒是解释了此次下山晚回山的原因。原来他受邀参加了江南武林抗倭会盟,随江南武林高手配合官军与倭寇着实狠斗了两场,目前一切平安,不要过于担心。信中倒是提到了几个熟人,南少林寺罗汉堂首座一休和尚,鹰爪铁枪门的花铁干,六合拳高手飞鱼于镇江等人。言说到,江南武林各派对华山很是客气,也是吕不鸣两年前在南直隶见义勇为,扶危济困的结果,得到了江南武林中人的认同。
放下信来,吕不鸣心思,结交武林中人,掌门师兄倒是比我合适,不仅是一派掌门地位摆在那里,而且岳师兄颜值高,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君子风范,倒是符合江南人士小清新的群体审美观。
这时,突听得宁中则一声长叹。吕不鸣倒是惊奇。自己这位师姐,为人刚强,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这无端端的唏嘘长叹倒是少见。
“师姐,你这是?”
宁中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这些年,咱们华山眼见得日渐兴旺。可是你们师兄弟心也太大了,摊子也铺得太开。山上这么多弟子需要教导。嵩山派要全力巩固东南,驻扎在陕甘商道上的费师兄他们从明年起便全面退出。陕甘商道关系到华山的根本,大师兄肯定要亲自主持大局。如果大师兄去了陕甘,刚刚起步江南的事业,小师弟你就要常驻江南,可是山上这帮弟子仅靠我一人是教不过来的。冲儿还年青,其他弟子更是不要指望。今后几年,将是大伙儿最苦最累的时候了。我方才叹息的是:若是陆师兄、梁师兄、卫师弟、羊师弟他们还在的话,那里还需要你们师兄弟如此疲于奔命,顾此失彼!”
听得宁中则如此说,吕不鸣沉默不语。宁中则说的正是华山派目前发展最大的短板。魔教的气熖已经不如往日,与五岳剑派虽然还时有武力冲突,但是已经敌对关系缓和了许多;嵩山派忙于将势力发展到东南,努力积蓄实力,五岳并派之举还要等七八年后;正是华山派埋头发展的有利时机。《九阴真经总章》、《易筋锻骨篇》的获得,还有思过崖密洞岩刻的发现,极大提升了华山派武力资源;财力方面,有建文宝藏的不断输出,极大的缓解了华山用度紧张的局面,甚至大有富余,这也是这两年大开山门、广收弟子的底气所在。所以说,目前对华山派来说,不缺时间,不缺资源,不缺金钱,不缺子弟,就是缺独挡一面的人才。
“这个,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吕不鸣喃喃的说道。
“小师弟,你说什么?”宁中则倒是没有听清。
“没有什么,就是感叹时不我待啊!”
“行了,大师兄的信我也看了,我后面还有事,我先去了。”说完,宁中则便一阵风似得离开了正气堂。
吕不鸣说的办法,也是他心中计划已久的一个想法,迎接剑宗弟子归山。但是这其中的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啊!他心中暗自叹息。
前两封信已经是如此难读。不知这第三封信,又有何等难为的事在等着自己。
打开信一看,倒让吕不鸣小吃一惊,竟然是吴中方智方举人来的一封信。自南京一别,已经快两年了。本以为文武殊途,士民有别,社会阶层差距在,与方举人不会再有什么关联了。谁想到方举人竟然来信问候,吕不鸣倒是觉得方举人有些与众不同。将来信展开,果然只是简单问候,叙了叙分别之后的情况。与吕不鸣同船的两位举人,也是倒霉。那赵举人被倭寇惊吓,导致精神失常,不得不放弃科考,回苏州家中修养。而方举人在京师会试春闱中,发挥失常,名落孙山,在京师颇为惬意的闲居了一年,收集古籍善本古董瓷器若干。回乡途经南京,忆起旧友,专门写了一封信给吕不鸣,予以问候。信中还专门邀请吕不鸣若是有暇,可到苏州寻他,必扫榻而迎云云。信中言语透露出对江湖事物的好奇!
吕不鸣阅信后不由失笑,此人玩物丧志,若是能考上进士反而是怪事。不过以此人性格来看,可以一交。便把信收了起来,本想有空时就书写回信,可是事后一忙就给忘了。
此时的他却不知道,当年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牵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随着华山派日益兴旺,门中弟子渐多,派中衣食住行都需要专人打点。现在华山派师长门徒五十余人,一大半都是未成年的孩子,为了解决日益增多的生活琐事,除了世代为门派服务的仆妇,专门从山下雇佣了不少帮佣,均是从外门产业中选拔的一批当地平民百姓。因是知根知底,用着也是放心。
骆婶子便是今年年初受雇上山的。她家就在华山脚下,家中有五亩山地,又佃了华山派的十亩良田,随着大女儿去年出嫁,两个儿子成人,家中虽能吃饱穿暖,但是眼看着两个儿子要成家,需要银钱。听说山上雇人,做些浆洗洒扫的事务,管吃住,每月一两银子工钱,还有三天休息。想着自己四十多岁,身体健壮,腿脚轻便,就托人求情,上山当了一名帮工。
上山后,骆婶子很快便适应了,做饭、洗衣、洒扫、缝补,都是家中作惯了得,加上她手脚勤快,为人精细,没几个月,宁中则便委了她作了几个婆娘的管事,给她涨了两钱银子的月钱,专职负责正气堂和后院的洒扫活计。更是让她感恩戴德,做起事来勤勤恳恳。
回家休息了三天,把工钱带了回去,好好收拾了家里的脏乱,丈夫、孩子的衣物也需要浆洗缝补。第四日便早早上了山。
穿过演武场,骆婶子却一反常态地冷眼扫了扫华山派众弟子,专门看了一眼场中正是专心教导门人的吕不鸣。便竟直进了正气堂。
在正气堂中,略转了转。便出门向后院行去,身上却多了一个包裹。途中有相识的妇人向她招呼,她也只是微笑点头,脚下却毫不停留。
后院正中是岳不群和宁中则的住所。右侧厢房是年纪渐大的岳灵姗的闺房。左侧厢房是空着的,岳熙拜师以后便和师兄弟同住。后院还有一个跨院,独门独院,就是吕不鸣在山门的住所。
此时,后院并没有人。院中伺候的仆妇都去忙着涮洗,打扫众弟子的住所。她推开吕不鸣所住跨院的院门,每间房间都进去细细看了看。直到了吕不鸣的书房。
吕不鸣的书房也不大,摆放也简单。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两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他收集的道藏经史,诗书文集。书桌上书墨纸砚一应俱全,几份书信胡乱放在一角。当中一卷《庄子》半开着,所露章节正是《庄子.养生主:疱丁解牛》。而一块瓦当被当做镇纸,压在几张宣纸上。
骆婶子使出手来,拿起了瓦当,细细端详。正是那块在燕子坞参合庄遗址找到的青釉琉璃燕子瓦当。
将瓦当塞入包裹,打开那几张宣纸,竟都是吕不鸣书写的《侠客行》一诗。骆婶子看了看,很是不以为然,似是瞧不上吕不鸣的字,随手甩在一边。又拿起那几封书信,找到了方举人给吕不鸣的信后,轻轻冷笑了两声。
“果然是你!”声音轻脆软糯,根本不是平常骆婶子的陕地口音。
这时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不慌不忙地将书信放在原处,随手拿起一块抹布,装作擦拭书桌的样子。
一个轻快的脚步行了进来,直接来到书房,“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呀!骆婶子,你怎地在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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