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功夫。木家的仆人在大堂上摆上香案,放平香炉,竖起线香。
“木小子。咱们可说好。你扎马,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只要身体移动,就是你输。你输,就要拜我为师。”
“如果我撑过一柱香,纹丝不动,怎么样?”
“就是你赢。收徒的事一笔勾销。老子转身离开木府,从此不来打扰你三少爷!你父亲、我师侄、在场的木家人等都是见证。”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令狐冲眼着自家小师叔面上露出熟悉的坏笑。便知那木小子是输定了。摇了摇头,无奈的很。“师叔肯定要出阴招了。怎得,师叔就看上这个混小子了。”
只见那木岫两脚左右分开肩宽,凝神定气,抬头挺胸、沉肩收腹,两手握拳收于腰间,缓缓蹲下,扎了一个四平马。自有仆人上前点燃了线香。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令狐冲暗自点头。这木小子是混帐了些,不过扎马确是下了一番苦功。四平马扎得松紧自如,劲力自然。
而木炟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自家孩子显现出来的家传武功根基,说明他背地里很是下了苦功夫,没有想到这个自己眼里的顽劣之子,竟然还有这份自律和天分。身为父亲,心下十分惭愧。越发坚定了给他找个明师的念头。他又怕木岫赢了。就打了吕不鸣的脸,和华山派失之交臂。南海剑派,不要想了。一时间去哪里给他找个明师呢?或许,自己该做些什么?
一时间,客厅大堂之上十分安静。众人一会儿瞧瞧线香,一会儿看看面色轻松的木岫。心中各自盘算。只有吕不鸣笑咪咪的端坐在上首,捧茶细味。一付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时间过得飞快,一柱细细的线香,就要燃到尽头。众人,包括木岫都觉得胜利在握时。只见吕不鸣“哐”得一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众人被吓了一跳。都抬头看着吕不鸣。
“不好意思。手滑了。”吕不鸣嘿嘿一笑。只见他就势伸了一个懒腰,又安然坐好。
这时,客厅中央的木岫突然腾空而起,身体竟然在空中散了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众人一片哗然。
木炟反应最快,立刻长身而起,哈哈大笑。“吕兄弟深藏不露。高人也。华山内功,玄门正宗,果然高明。为兄佩服,佩服啊。岫儿,这场赌约,你输了。还不拜师!”
木岫被摔得脑中一片空白。半晌儿,才醒过神来。他输了。
那一刻,有一股浑厚的内力从脚下传来,将他震得内息不畅,身体不由自主的跳起一尺高。虽然摔得不重,但是内心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他抬头看着吕不鸣微笑的脸。心服,口服。急忙跪下,连磕了九个头,发自内心的恭声说道:“弟子木岫拜见师父!”
“三少爷,你真的拜师了?”细雨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
“是啊!其实我师父这人挺好的。”木岫有些心虚的说道。他倒不是为说自己师父好而心虚。而是前不久在小丫鬟面前信誓旦旦要吕不鸣好看,话还没落地自己倒先拜师而心虚。
“那个疤脸人,看上去很普通嘛!”小丫鬟细雨有些不满地说道。
“细雨,不要胡说。那位华山的吕先生是真人不露相。江湖上的事,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过华山派本是玄门正宗。三弟,这位吕先生如此让你心折,想来是有真本事的,拜入吕先生门下可要好生努力。”一直笑看二小拌嘴的梅如雪温言出声。
“嫂子,你真说对了。我师父当然是有大本事的。阿爹说,我师父不过二十六七岁,武功已经位列武林一流高手顶峰了,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木岫高兴地说着,脸上一付与有荣焉的神情。
“呀!你既然拜那个…吕先生为师,三少爷不是要跟他回华山了?”细雨突然说道。脸上一付不舍。
“是啊!”木岫亦是有些神伤的说道。“师父说明日起正式给我传功,筑基,大概在家呆上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就要随师父上华山了。”
“呀!三少爷,你真要走了啊!”细雨有些感伤。
“我也不想走的。可是…”木岫莫名伤感。吕不鸣在他拜师之后,便给他和父亲言明,自己要在华山修练至少五年,待剑法小成,才能下山。他自幼母亲早亡,这个家早就没有什么牵挂,除了心疼自己的二嫂和自小与他玩耍长大的细雨。一想到离开,心中自是难过。
“好男儿志在四方。三弟,莫要小儿女做派。你是要作男子汉的。还好有半个月时间,二嫂这就给你多做几件衣物。你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梅如雪亦是有些伤感,毕竟经历过生离死别,心性自是成熟的多,勉励地说道。
木岫自是言听计从。三人闲谈了一会儿,木岫便告辞了,毕竟他拜师华山,是木家的大事,晚上木府谢师宴,他自是不能缺席。
立在窗前,目送木岫逐渐远去。梅如雪仿佛觉得十二岁的三弟那稚嫩的背影挺拔了许多。心下自是欣慰。转过头,看见细雨闷闷不乐的呆站在那里。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小丫鬟的小儿女情怀。
“三弟拜那华山吕先生为师。离开这个家,也是好事。那吕先生…”梅如雪心思念及,突然想起梅关古道之上,那个面相普通、眼神明亮的年青人,还有那一曲《梅花三弄》。不由得心中一慌。
当晚,木府大摆宴席。虽然在吕不鸣的坚持下和仓促之间,木家只得邀请了在惠州城的世交好友,亲族故旧。就是如此,来的客人也是不少。当晚宴开三席。
听着木炟将来宾一一介绍,吕不鸣一一客气招呼。果然大都是武林中人,惠州城内有名有姓的江湖人物。有罗浮山丹霞派高手十松道长、瑶山七禽门之鸭形拳的高手蓝七哥、八仙剑派的高手孙南柳、南少林俗家高手陈国行、南海剑派高手许直、丐帮广东分舵惠州分堂马三、钓鳌客丘夫子、寒梅先生罗方平、还有福威镖局惠州分局两位镖头,都是南少林俗家弟子,一个叫林开山、一个叫周吉。
这些人虽然偏居东南一隅,但是对中原大派华山剑派仰慕已久、对成名经年的吕不鸣自是有所耳闻。当前五岳剑派势力进入两广,形势一片大好,众人一句句久仰的客气中倒是带着几分真诚。虽说个个惊异于吕不鸣的年青。
宾客到齐,少不得在众人见证下,木岫再次拜倒在吕不鸣身前,恭敬行礼,并端上敬师的茶水。
礼成之后,吕不鸣少不得说明近期将带木岫归山。木炟自是同意,并对自己的孩子加以勉励。受邀观礼的众高手自是凑趣,又是嘉许木岫拜得明师,又是祝贺吕不鸣收得佳徒,也不乏充满酸意的祝贺木家抱得五岳剑派的大腿。在一片皆大欢喜中,拜师仪式圆满结束。
也是有人不愤的很。宴席开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南海剑派高手许直,毫不客气的站了起来,捧起酒杯,高声道:“素闻华山吕大侠武功高强,剑法高超,在下许直,海南剑派不成气的弟子,特向吕大侠请教。还请不吝赐教。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将一杯酒灌入口中,面对吕不鸣,嘿嘿冷笑。
这一下子,宴席便冷场了。
众人皆知,这许直,是海南剑派前掌门何生的三弟子,是木府何夫人的师兄,一手南海飞燕剑法称雄东南。此人与木家的关系一向亲厚,不知为何在这时突然发难。不仅失礼,更是将木家的脸面踩在地上。
木炟自是愤而拍案而起。“木某再叫一声许兄弟,此时是岫儿的大日子,莫不是喝多了几杯,说什么混话。”
“木大哥,兄弟久闻华山中原大派,吕大侠弱冠力杀白板煞星便名扬天下,正好借此机会向吕大侠请教请教。哪里曾说混话。”许直借着酒色盖脸,毫不示弱的说道。
“你!”木炟自是明白,这许直为何如此行为其中理由当众说不出口。不由得又气又羞又恼。
这时,吕不鸣长身而起。他本不喜欢酒宴此类的应酬,只是为了木岫和木家的面子,一直在耐着性子和众人周旋。所以见到这时有人来砸场子,心中倒是有些兴奋。他虽不知木家家务事的是非纠革,这许直正好拿来立威,也好速速散场。
“许老师是江湖前辈。吕某岂敢指教。只是吕某酒量甚浅,这酒便不喝了。不过既然大伙儿为贺吕某收徒而来,盛情无以为报,便乘着酒性,舞剑一回,聊助酒性。”吕不鸣微笑道。这番话自是说的滴水不漏。
在座众高手齐声叫好。本来许直出来叫阵,大伙儿一时间无人出来阻挡,其中也有借机称量、称量吕不鸣的意思。
吕不鸣取剑在手,安然行到厅外。
因为来的宾客都是熟人亲友,木府酒宴设在后花园花厅内。此时初春时节,广东春早,园中各色奇花异草早已吐绿放彩。空中繁星点点,地面灯火通明。真是华光溢彩。
只见吕不鸣行到厅外一处空地,取剑在手,凝气定神,将一路三十六式华山剑法一一展示。
与那猿公在宝印山一呆就是三个多月。吕不鸣的剑法更是进益了。这一点,令狐冲是在座众人中唯一的见证者。
几个月前,在前往狼山古寨的路途中,吕不鸣与俞大猷心心相惜,相互试剑。那时,吕不鸣只是堪堪摸到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边缘。现在,吕不鸣的剑法真正达到了挥洒自如,天马行空的地步。
只见长剑在吕不鸣的手中如同长虹一般,横行天外,似曲还直,气势喷薄欲出,电闪雷鸣。华山剑法本已变化精微闻名天下。在吕不鸣使来,只见一时间银光闪闪,剑气纵横;又是长剑忽隐忽现,变化莫测;又是剑尖吞吐不定,暗蕴风雷。
旁观众高手中自是有识货者,口中啧啧出奇。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华山吕不鸣虽是年青,果然是一条过江的猛龙。
剑法使到“云断秦川”一式,只听吕不鸣大吼一声,一跃而起,长剑横斩,竟将一座人高的假山横斩为两截。
众人只听“轰”的一声,假山从中间倒塌,激起一阵烟尘,而吕不鸣早已抽身收剑,飘然而去。此时月光如水,一人手负长剑,长身亭立,衣袂飘动,潇洒自如,真如剑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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