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兄弟交心

  岳不群到来己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此时,吕不鸣的刀伤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吕不鸣受伤的第七天,岳不群便接到了衡山莫大的亲笔信,信中详述了吕不鸣受伤经过,对衡山派的关照不力,莫大措辞诚恳的百般道歉。岳不群和华山派众人大惊失色。岳不群安抚住当时就要下山来衡阳的宁中则,安抚好派中事宜,第二天便下山了。途中接到第二拔送信的衡山弟子,得到吕不鸣已然醒来。方才放下一颗心。将这一好消息安排人送至华山不提。剩下的路程就放松心情赶路了。

  刘正风引着岳不群向吕不鸣养伤的别院走来。二人都是老相识,自不必说什么客气话。吕不鸣养伤的别院,是刘正风费心选择的。原是接待至亲贵客所用。采用苏州园林设计,院内不能说三步一景,五步一色,却也幽雅精致之极。进了院门,过了怪石嶙峋的假山,顺着一侧的抄手游廊,廊外一股活水相随,粉墙碧瓦、石桥小亭、游鱼清风、古藤修竹。岳不群不由得连连点头:“没想到刘师弟家中还有这般好去处。”

  “这里也是前年刚建好,平时便是小弟拂琴吹箫的所在,就图个静字。平时无人在此居住,只有至爱亲朋,小弟才会安置在此。”刘正风也是得意自己这个别院。

  二人说笑着走出游廊,几步迈出竹林小径,便看到吕不鸣一身短打,凝神静气、形随身动,缓缓的打着一路拳。拳法古朴,变化精微,颇有几分太极拳的蕴味,但又不是太极拳。

  刘正风见怪不怪。岳不群到是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吕不鸣打得正是大道筑基拳。他连着打了三趟。感觉体内经脉运行还有些滞涩,身体活动开后,伤口也有些发紧,便缓缓收拳散功。一抬头就发现不远处的刘正风和岳不群。

  “啊!掌门师兄,你怎么来了?”

  “哼!怎得我就来不得。”

  “来得,来得!”吕不鸣被岳不群一句抢白,有些讪讪。

  “哈哈。岳师兄,我们进屋去。吕师弟身体未大好,小心着凉。进屋说话。”刘正风打个哈哈,给了他们师兄弟一个缓冲的余地。

  “倒让刘师弟见笑了。”

  “岳师兄,请。”

  “刘师弟,请。”二人谦让着进了客厅。吕不鸣面色讪讪的也随之进行客厅。

  三人分主客坐下,自有仆人将吕不鸣的外衣和茶水送来。

  其实岳不群见到吕不鸣伤势恢复甚好,心情也是大好。不过恼其初出江湖便不注意自身安危,莽撞行事,致使身负重伤。虽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说。但是吕不鸣在华山今时今日的地位十分重要。他要是有不测,便是折了岳不群的一个臂膀。所以岳不群一见面就没有给吕不鸣什么好脸色。

  “若不是派内琐事繁杂,莫师兄前日上了衡山,早己亲身过来接待。我己传信给山上,想来莫师兄会尽快赶来与岳师兄会面。”刘正风先是为莫大未能出面作解释。接着道:“吕师弟的伤势恢复不错。也让岳师兄放心许多了吧。”

  “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师弟,莫师兄、刘师弟多费心了。”

  “哎。小弟说句肺腹之言。此番有付所托,对吕师弟回护不力,己让莫师兄、刘某和衡山上下问心有愧了。”刘正风坦言道。

  “不必如此。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我与莫师兄相交相识、与刘师弟你我交情深厚,事情都过去了。再说我这个师弟行事莽撞。也该让他长点记性。”说着岳不群转过头看着在一旁扮“隐形人”的吕不鸣,恨声道:“待回华山,自有门规处置于你。”

  “岳师兄雅量高致。让小弟惭愧。吕师弟可是人才难得。弱冠之年便格毙白板煞星这一黑道巨孽,己是名扬天下。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哎。不要再夸他了。省得他年纪青青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岳师兄啊。想来你千里之行,风尘仆仆,定是劳累了,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与吕师弟多日未见,也有不少话要说。小弟先到前面去一下。中午就在此处摆宴,小弟这里还有两坛二十年的衡阳老酒,到时与岳师兄喝个痛快。”刘正风客气两句,便离开了。给他们师兄弟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刘正风一走。面对一脸肃然的岳不群,吕不鸣不知如何开口。反而是岳不群先开了口。

  “小师弟。为兄接到你击杀白板煞星,身受重伤。为兄虽然担心你的伤势,但是心情反而很是悦跃。”

  “嗯?”吕不鸣听到岳不群如此说,有些吃惊也有些复杂。此时,岳不群面容温和,颇为嘉许的看着他。

  “接到你受伤的消息后,你师姐本来是要吵着亲自来看你,但是被我下面的一番话说服,她也同意我的观点。”

  吕不鸣更加不明白,岳不群究竟要说些什么?

  “你六岁入门,九岁便被恩师他老人家收入关门弟子。作为大师兄,我是看你长大的。你学武天质超人,性格是非分明,心性十分高傲。恩师在世时,就非常担心你以后锋芒毕露,不知自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五年前,你大难不死。那时的你就开始变了。似乎你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变得现实、功利。在与你交谈中,你对江湖事务的看法十分偏激、冷漠。我和你师姐开始认为可能是五年前的遇袭对你打击太大了导致你的心性大变。后来我发现,你看待事情的角度完全不同于儒、道、释、墨,反而有几分杨朱‘一毛不拔’的风范。我才知道。小师弟,你己偏离了正道。”

  这几话,让吕不鸣有些呆了。后世传统文化不显,人们金钱至上、笑贫不笑娼,处事功利、自私,社会道德沦丧。而在儒家文化占主流的古代,来自后世的吕不鸣的言行举止自然在深知原吕不鸣性格的岳不群、宁中则眼里是格格不入。

  “道家讲自然无为,儒家讲克己复礼,佛家讲因果报应。其实都是讲一件事,就是心境的修炼。少年时我曾服侍师祖苍松子他老人家数年,记得师祖他老人家曾对师尊说过一句话:‘世间万物修炼的本是一颗心。’这几年我时常揣摩,越想就有道理。武功修炼到一定高度,心境达不到,武学境界就无法提升。”

  吕不鸣心中更加震惊。这是天龙里扫地僧提到的佛家识见障啊。老岳几个月不见,竟然开悟了。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我自知在武学一道,还有一些提升余地。但资质有限、心性不足,穷一生之力,侥天之幸能赶上恩师他老家的境界。想要再登更高的境界绝无可能。”说道这里,岳不群喟然长叹。而吕不鸣也是心情复杂。他知道岳不群说的是真话。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为什么岳不群要去练《辟邪剑法》。

  “所以,你在华山苦练多年,不到20岁便将混元功炼至第四层,这是近百年来我派第一人。你为了突破瓶颈,主动要求下山。我是非常赞同的。就想着或许让你经过一番游历,开阔眼界,放开心胸,有利于你的成长。这几个月,看来己经有了很大的成效。如果我看的不错的话,你的混元功己经突破了吧!”

  “是的。掌门师兄。机缘巧合之下己突破到第六层。”吕不鸣不无得意的说。

  “呵呵!”岳不群闻言苦笑道。“看来,还是小看你了。”

  “本来我以为你是因为义愤出手,击杀白板煞星。看来你出手,部分是出于义愤的原因,更多是出于炫耀和证明自己的心思。”

  岳不群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吕不鸣本有些不服,但是细细思考,从当晚长街悍然出手、甜水胡同的血拼,其实都有更稳妥的做法。自从自己功力大涨以后,确实有小看天下英雄的想法,这一路“劫富济贫”滋意妄为,挥洒千金招摇过市,早就没有了刚下山时的谨言慎行,这不就是暴发户的行为习惯吗!难道武功大进之后,我的心境反而不稳了吗?吕不鸣蓦然变色。回忆起所作所为,真是让人羞愧难当。

  岳不群看到吕不鸣的脸色,从不服气到沉思有所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痛处。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虽然表面平和,其实是傲到骨头里的性子。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暗暗也有些痛快。这几年,每次与小师弟相辩,都说他那一套自圆其说的歪理所驳斥,自己暗自气闷之余,又被师妹所斥笑。今天终于可以用堂堂正正的大道理压治他。

  “小师弟。心境不修是练武人的大忌。师兄希望你能以此为鉴。我辈之人当要善养浩然之气,行君子之风。”

  这句话一说,倒让吕不鸣有些反感。你岳不群莫要说些堂皇的大道理。在书里你可是最大的伪君子。谁知岳不群接下来的话,让吕不鸣感动了。

  “小师弟,你的资质比我强、年纪比我青。在武学的道路上必然比我看的更高、行得更远。为兄这个掌门当的如何,你自然清楚;本派现在内忧外患的情状,你也看得通透。你才思过人,多智善谋,多加历练后必然成为我的臂膀。但是,现在我改变了我的想法,你不应当成为谁的臂膀,而是应该成为华山的支柱。你是我华山的未来。你要保重自己。要相信我这个师兄,只要我还是华山派的掌门,我便可以为你们遮风挡雨。”

  这一刻。岳不群的形象在吕不鸣的心里无限高大起来。

  (有些话想说:写完这一章。武学与心境这一段己被很多人写尽。突然脑洞大开。个人的成长也和心境有直接关系,为人行事的格局受心胸宽广与否控制。这叫事业障或成长障。哈哈。乱世之中为何英雄辈出,英才如雨。如初汉、如三国、如隋唐、如明初、如近代建国。开国君主不要说了,萧何,诸葛亮,魏征,李善长都是出身于微末。初汉的军功集团大部分出身卑微、明初淮佑功臣大部分都是布衣、隋唐的班底关陇军事门阀的老祖宗也是北魏六镇军士出身、近代红安一个县就出将军上百。难道说这些英才都是天生的?不可能。英才也是普通人。当普通人与家、国、天下联系到一起时,痛苦、伤病、牺牲、选择、责任、理想,世间的苦难和命运的转折,会激发人身上的潜能,更会让人开放自己的心胸。现代有句话:心有多大,你的舞台有多大。以前只是听听而己,现在感悟到,觉得十分深刻。方才有了这一句话:“世间万物修炼的本是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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