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南山。
树丛掩映的山道上,三人默默地跟在青牛身后。
南山好似被挡在层层雨帘之后的孤僻老人,让人看不清他苍老的相貌。
片刻功夫,雨水汇聚成山洪,从远处的山沟里呼啸而来,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从山希和段陵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震耳欲聋的山洪震慑住了这两个来自北方的少年,山希小手死死抓住那歪向山道的老树树干,另一只手一遍遍地抹去脸上的雨水。
即便无忧谷以北汉境内雨水最丰沛地方著称,它一年的降雨量也无法跟南山这一场雨相比。
山希不知道眼前那头青牛和牛背上的孩子将要把他们引向何处,更开始怀疑贰九是否能如被期望的那样真能帮他们完成师命。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贰九是除师父之外唯一个看似心里有路的人。
只是,不知后赵的人为何要为难贰九这么个招人喜欢的人。
段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雨是会下到天亮的,”牧童骑在牛背上,回头望着脸上挂满疲惫的三人,说道:“出了林子,前面有一个山洞,可以躲雨。”
说是山洞,却也仅仅只能容得下四个人。
个头并不大的青牛只得任由雨水冲刷它那后一截留在洞外的大半个身子。
牧童用手摸着青牛的长脸,说道:
“师父说了,这三个都是贵客,你就委屈一下吧!”
“三个?”段陵一边捋净头发上的雨水,一边惊叹道。
“对啊,你们三个都是呀!”
牧童的话让三人直愣了半响。
末了,贰九终于发话:
“你俩从哪里来,不像是兴州人。”
段陵心想:“你这才被雨水浇醒吧?!才想起问我们的来处。”
他正要接话,山希一反常态,抢着说道:“我从无忧谷来,他是麻当镇的。”
“没听说过。”贰九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很热心,他将视线转向洞外。
“无忧宗那天下第一剑宗就在无忧谷,你连这个都不知?”牧童说。
贰九根本不在乎牧童轻蔑的语气,他只顾望着洞外哗啦啦的雨帘发呆。
山希见他这般走神,也便不去接牧童的话茬儿,把个桃木棍放在怀里,双手环扣着双腿,静静地注视着贰九的侧脸,山希一下子就把段陵和牧童的碎碎叨叨屏蔽在了脑外。
那是一双目空一切、静如死水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再那么重重垂下,将这双眼睛那毫无生机的眼神给遮掩了起来。
山希不太明白为何眼前这家伙那么讨自己喜欢。
……
断断续续、时明时暗的闪电去了又来,贰九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外的树梢。
一枚娇嫩的树叶被接连不断的雨滴给拍打得直不起腰来,似乎,它随时都有可能脱落于枝条、坠入怒吼的山洪之中碾碎成泥。
这样的画面犹如贰九的过去,想逃、找死、就要逃、还没来得及逃、已经找死……
他不明白,雨水背后的力量是从何处而来,就像他永远不明白为何官兵总跟他和老胡过不去一样。
为何别的孩子可以上学堂或拜师学艺,自己却永远不能离开胡一锅半步?
他每次问老胡,老胡总拿“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来糊弄他。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更是一无所知,只从店里来的一些老食客嘴里零零碎碎地听到些极其荒唐的话:
“这娃子是个晦星,只要他活着,就是世人的罪孽。若他真长大了,还不知道得给世人带来什么厄运呢!咋还不下命将他除掉呢?!”
“据说,他身上有惊天的秘密,所以,他才能一直活到今天。”
早些年,贰九还拿这些听来的闲言碎语去询问老胡。也没得到什么下文。
后来,他便慢慢地不再把这些话当回事了,全当轶事听听而已。
“嘭——”
一个响雷近到好像砸在山洞的顶部。
闪电晃过,贰九眼睁睁地看到那枚叶子终于经受不住雨水的拍打,坠入山洪,消失在黑暗中,激起一片水沫……
此时,段陵和牧童已经睡熟了,他扭头,却见山希依然瞪着双眼睛,望向自己。
贰九望了一眼山希怀中那被麻布包裹着的桃木棍,他将身子转着背对着山希。
山希很是不解。为何他明明马上就能读懂那双眼睛里透露些个什么,可一眨眼,就又给错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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