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拍向孤岛,枪如惊涛。
那失去了兵器,失去了铠甲,眼中露出一丝迷惘的男人,便在兵刃临身的刹那,身形急退。
“喝喝喝...”
赵紫龙一枪既然刺出,若不见血,怎会归。
他身形前进,枪依然在刺,距离那男人的咽喉不过三寸。
一人进,一人退。
同样安静而专注的神色。
而身后那银风里的十八骑,一枪一枪,则是此起彼伏,如山峦水波,笼罩在长发男人身周。
坚毅的瞳孔凝视着那略微有些迷茫而挣扎的眼睛。
赵紫龙,真希望停下,然后质问。
但是没有时间了。
出于武者的道义,过往的回忆,他大声道:“接招。”
枪势全解,风龙狂卷,一时之间,整个战场上空的万千箭矢,都在那大黑天的吸力之外,受到了额外的卷力。
箭流化作一个个漩涡,再“啪啪啪”撞毁在那大黑天之上,而折断。
赵紫龙脚步踏地,下一刻无形波纹从足间四散出来。
七探盘蛇的第八探。
所探,却是毁灭。
他那极快的速度,又得到了增强,刹那间爆发出如光般的刹那光华,他化作了毁灭,抵在了长发男人的咽喉上。
十八枪,若十八颗蛇头,从那中央的风龙周边冒出,露出獠牙。
但此时,异变突生。
一道诡异的万头蛇虚影,从大黑天所吸附的刀身上钻出,数万蛇瞳好奇地盯着这世界...
“那是什么?!!”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怪物?”
“刀神的刀里所藏的...怎会是如此存在?”
便是远处的长坂城,所有隐藏与还击的无论士兵,还是江湖侠客,皆是清晰的看到这一幕。
万头鬼蛇垂落,扭曲,化作一道恐怖狰狞、令人无法生出反抗之心的黑龙,轰然一声,从那狭长细刀之中窜出,如电般撞击向长发男子。
从他天灵盖处落入,又整个的游走开,化作如同羽翼般的覆盖,虚影裹住了他周身。
而夏极迷茫的脸庞上,刹那间扭曲,并且升腾起如水草般的黑暗纹理。
万颗黑蛇头颅,从他背后、颈后、腰间、肩头探出脑袋,好奇、残忍、无情地盯着来袭的敌人。
赵紫龙这一刹那感觉到了很大的违和。
因为,就是在黑龙入体的刹那之间,那第一刀神迷茫的眼神突然紧缩,瞳孔聚焦而闪烁邪光,唇扯开,咧露出森然的白牙。
这不是...心魔未克。
难道是...
赵紫龙突然明悟了,发生在刀神身上的一切。
但这一枪连同他的人,已经成了毁灭,成了死亡。
“哼。”
淡淡的冷哼里,夏极急速后退的身子突然停顿了下来。
他停了,赵紫龙也停了。
枪竟然也停了。
无法再寸进,哪怕一尺一毫。
只因一根手指抵在了枪尖上。
那手指上游走着奇怪的黑蛇,蛇鳞暗哑无光,令人联想起混乱。
嘭...
刹那之间,便是枪尖碎裂的声音传来。
那跟随赵紫龙征战多年的长枪,竟然皲裂开来,然后如光芒破碎。
破碎之间,浩荡刀意糅杂着诡邪之念,随着那一指继续蔓延而出,化作一道近乎长河般的刀意。
似乎只是一阵大风过后。
紧随其身后的白龙十八骑,已如遭受凌迟,而血肉淋漓。
唯独赵紫龙,依然半跪着,只是身上伤口无数。
赵紫龙瞳孔里闪过一丝悲伤,然后定睛看着眼前长发男人道:“你不是他。”
夏极并不正面回答,“你没了枪。”
赵紫龙道:“我就是枪。
许多年前,我与你相斗,输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说罢,他整个人突然后退。
急退!
这一动作,便是夏极也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摆出了一副要你死我活的决斗架势,怎么说完就逃了。
很快,他意识到了原因,唇边露出一丝邪笑。
也罢,既然你看到刚才的一幕,让你回去又何妨,这本就是给你们看的。
只是...这么回去可是不太好。
他闭目,一道灰蓬蓬的影子从身躯里窜出,孤身负刀,拉着残影向那奔逃的落魄大将而去。
赵紫龙急忙抬指,指化枪意,五指即是五枪。
枪意对撞那如有实质的刀意,却只是稍作抵抗,便是一败涂地。
片刻阻拦,便是任由那刀影整个掠过。
不仅断了他五指,甚至从他右臂处一闪而过。
幸而,之后涂染了白砂的白龙枪骑们已经纵马而出,破开那城墙洞窟,而来接应。
说是接应,也不过是凭借着区区肉体,来消耗那刀意。
刀影在白龙枪骑之间穿行,待到斩杀近千人后,才似乎耗尽力量,然后迅速返回那妖异长发男子的身躯里。
血染战场上,夏极不知想到了什么,静默良久,然后挥挥手,率领着魔兵后退,再次驻营在十里外的林子里。
打了些野味,开始继续烧烤。
而天空那大黑天,似乎是时限到了,将所有的兵器熔化,然后再糅杂成一个巨大的铁球,如流星般“轰隆”一声,再砸落到地面,现出一个深坑。
其中,包括夏极背负的那把狭长细刀。
月光依旧。
如水潺潺而流,覆盖在沙场的骸骨上。
长坂城外,赵紫龙右臂伤势已被止住。
“看来我们终于熬过了第一夜...”
“还有两夜,需要坚持到何等地步呢?”
“我们还有什么好拼的?”
唐千突然开口,她不解道:“我的大黑天明明发挥了作用,他为何在最后时刻会接下赵将军的枪?
而且那些可怕的蛇影...又是什么?”
赵紫龙看向夏炎,后者正露出关切的目光看向他。
“主公,还请屏退众人,刚刚与刀神相斗时,我可能发现了个秘密。”
夏炎而没说话。
远处便是传来大大咧咧的声音。
“小赵,我刚刚还以为你要拼命呢,怎么一转身就逃了呢。让兄弟们死了,自己却回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嬉皮笑脸的君莫望探出脑袋。
赵紫龙长叹一声,却不解释,而是摇了摇头,然后定神道,“老君,你也避一避,我和主公说几句话。”
有时候,后退,远比不退,更需要勇气。
而承担的误解、苦涩,岂是他人可以了解。
赵紫龙之所以退却,只是为传递回一个重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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