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女子而已,也许年少轻狂,飞扬跋扈,可是谁不曾有过荒唐岁月?
正邪不两立,可是他毕竟曾是正道最杰出的一人。
所以,如果他愿意浪子回头,亲手斩断这孽缘,而杀了向雪,众人未必不会网开一面,而原谅他。
而待到许多年后,重新结婚、生子,有了新生活,这心魔也不再是心魔。
许多人,无论普通的襄阳城民,亦或是江湖豪侠,都是如此想着,如果是他们,有江湖名宿“暖心”的送来了这样的阶梯。
那么他们必然顺着梯子下来,然后其乐融融,岂不好?
洪残羹已经拿来了“梯子”,送到了他脚边,让他在绝地时看到了希望,在迷宫里看到了亮光,在茫茫大水中抓到了浮木。
这个曾经创造了奇迹的少年,他若是不傻,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夏极傻吗?
他当然不傻!
有哪个傻子,可以九踏九境,再续一步登天?刀未出鞘,便是满城兵鸣?
所以,他们不是夏极,没有人是夏极。
因为夏极已经摇了头,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不会去杀向雪!
“你还年轻,或许还不明白爱是什么。”楚蕴劝道。
洪残羹也是呸了一口道:“不就是个娘们,两条腿再怎么长,小脸蛋再怎么漂亮,大馒头再怎么白,都不过是个母的,老叫花子若不是看你曾经做了不少顶呱呱的事,真是劝都不想劝你。”
这两人之前还是仇敌,此时却竟不约而同的劝说起来。
虽然风格不同、口气不同,但是却都是希望面前的少年回头。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里没有苦海,他只要转身,就够了。
转身需要多久时间?
三秒?两秒一秒?
不过呼吸之间,弹指之间,须臾之间!
如果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不再面对那无穷无尽、根本不敌的阻力,就可以活下来,那么不做的人真的是傻子。
天地无声,满城静寂。
都似在等着那少年再一次做出选择。
又或者都在期盼着这个少年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哪怕不说话,哪怕羞于启齿,只需点点头,或者转身,就可以了。
可是,他们都要失望了。
因为,夏极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子,是他们眼中的傻子。
他依然摇了摇头道:“这无关乎爱。”
楚蕴奇道:“无关乎爱?”
洪残羹则是费解了,所以说这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事情,他最烦。想上直接上,何必那么多事?反正结局不都一样?
夏极缓缓地、第一次地、拔出了腰间的刀,刀身锈迹斑斑,可以将人打晕,却绝不会杀死人。
然后他沉默地将刀身翻转,以背为刃。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最后的决定!
他淡淡道:“情之所钟,世俗礼法皆粪土。”
楚蕴道:“可是你不爱她!”
夏极道:“可是我欠了她的情。欠了就要还,否则和畜生禽兽何异?”
楚蕴顿时肃然起敬,洪残羹虽然分不清“爱”和“情”到底有何区别,但是也肃然起敬。
那个落魄的男子寂寞的站着,连刀也寂寞,可是满身却透着一股好汉子、大豪杰的气息,由不得他们不起敬。
但他们了解,围观的人却无法了解。
一阵阵唏嘘的声音、嘲笑的声音传来,宛如突然泛起的流,令流中的人未曾准备地被颠覆、翻斜,而头昏目眩,心中气苦。
“剑一门,藏雷流,楚蕴,请赐教。”楚蕴再次开了口,这一次则更为尊重,然后摆出了亟阴起手式,他之亟阴,远非青霜公子可比。
只是剑尖微微一倾,便是杀气全归于虚无。
“此剑名为虹岳,乃是循《天工造物》,令名匠持朴子历时三年所得,若能饮君血,当是不辱君名。”楚蕴肃穆道。
夏极淡淡道:“无邪刀社,夏极,请赐教。”
他指尖柔和地抚摸过锈迹斑斑的刀身,继续道:“此刀无名,不过寻常匠人耗时三刻所铸,积年近水而放,保养不善,而满是腐锈,倒是令君失笑了。”
剑圣与刀圣,两人似乎在介绍着自己武器,又似乎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而下一刻,楚蕴的踏步声打破了这平静。
如一块石头,落入了平静的水面。
只是这一步,就将之前藏蛰的剑气,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
整个人化作一道雷光。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这便是他的剑意,也是藏雷流的正宗剑意!
而这剑意,在在这一刻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仿佛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紫电东来!
虹岳剑,已经无形!
夏极孤身迎着那不似凡俗的紫电,向前踏了出去,刀背也斩了出去。
叮!
剑尖与刀尖相碰。
剑在,刀碎。
楚蕴心头一喜,兵器既断,气势便会消无。
那么是他胜了吧?
不过一念之间,他眼中看到那毫无削减的刀势,依然平静汹涌、浩然岿巍。
剑穿空!
而断刀却已在他项上。
刀断,这一刹那,他的气势反倒是中断了极其片刻,而面前的这儿男人却似乎未曾受到任何影响。
所以,结局完全逆转。
“你...”楚蕴呆住了。
目光汇聚在断刀上,周围人也呆住了,看着那宛如冰雕的两人。
楚蕴想说这没道理,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刀若是都断了,刀势如何继续下去?
可是转念一想,只觉这番话实在是可笑,成王败寇,输了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闭了嘴,心里也突然有所得,因为他察觉了面前这男人的气势,似乎不仅是刀势。
而是...他整个人就是刀。
他就是绝世好刀!
刀断,他仍在。
所以刀势更盛!
无怪会引得满城兵鸣,如迎圣驾。
“我输了。”楚蕴苦笑道,心服口服。
他成名已久,作为剑一门藏雷流第二高手,今日却被个后生晚辈一刀而败,颜面全无。
夏极眯了眯眼,他手中握着的锈刀已断三分之一,完全失去了略带弧度的尖刃,铁锈簌簌,在之前的激斗中、狂震中,纷纷而下,露出了斑驳的刀身。可那刀身泛着黄,显然是陈旧至极。
他收回刀,却是不再看楚蕴一眼。
但路却已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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