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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书生浑身是血,身体摇晃,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然而面对这样一个、这样唯一一个敌人,车队方面活下来的草原蛮子和shi卫们却非常紧张,如临大敌。
宁缺也很紧张,但更多的情绪是兴奋和无措。
在渭城住了很多年,学习太上感应篇很多年,通过那些市井传闻想像这些强者很多年,今天北山道口的战斗却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亲眼目睹真实的强者战。
大唐帝**方那些强悍的将军听闻也有各自的霸道手段,只是边境承平多年,他一个边城xiaoxiao军卒根本没有机会在战场上见识这种战斗。
无柄xiao剑飞行漫天落叶之间,力士气拔山兮掷石破车,双眼闭阖之间念力纵横,隔空伤人,这些极不可思议的神奇方面在很短的时间内连接上演,让他心神摇g无法自安。
书院,开除,笨学生,这三个词进入他的耳朵,让他稍微冷静清醒了些,却又马上让他感觉到头皮开始麻。
一名被书院开除的笨学生,凭一把暗哑无光的无柄xiao剑,便能杀死近十名大唐最jing锐的shi卫,那么书院里真正的学生,会拥有怎样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应该是夏侯的人。”婢nv在旁边低声冷漠说道。
听到夏侯两个字,宁缺的表情微凛,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过了数秒时间才重新回复正常,只是他投往场间的目光已经由先前的赞叹变成了冷淡的评判计算。
“你修的是浩然剑道,所以猜到你出身书院并不是难事。”
吕清臣说道:“只是看来有些可惜,你被逐出书院之前并没有在二层楼里多学些东西,起始剑出时已有风雷之势,却被你强行转成了灵动诡秘之境。”
“浩然之气重正直无碍,你走进了偏路,这选择实在ji贼无趣,若二十年前你遇见正值壮年的我,即便没有进g玄境界,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中年书生低头微微一笑,满是细微血珠的俊朗脸庞浮现出的笑意显得格外惨淡,做为一名大剑师,今日出剑被那些大唐shi卫强行布阵阻拦,从而被吕清臣计算出了自己方位,以无柄xiao剑为桥念意伤人,面对着杀伤度最快的念师,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应对,此时体内腑脏俱裂,鲜血暗涌,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可能,面对几句点评自是不以为意。
吕清臣说完这番话,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念师在俗人想像中最为玄妙神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看似神奇的念力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会对念师自己的jing神识海甚至rou身造成极大损害。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位巨汉xiao山般的尸体,想到帝国珍贵的强者资源经此一役便要少上两人,不禁感到万分可惜,甚至对中年书生产生了一种对子侄辈的痛惜感,摇头叹道:
“我大唐虽然强者辈出,但有大剑师境界的人并不多,以你之能,既然出身书院,本应该为国效力,怎可从贼行事?”
“何为贼?清臣先生,你既然出身昊天道,那么你应该听说过当年钦天监被人抹掉的那句评鉴:夜幕遮星,国将不宁!”
中年书生通过对手们的表情早已确认己方此行的刺杀目标并不在车中,死的那个nv子只是个幌子。他看了眼已经变成堆垃圾的华丽车厢,冷笑说道:
“夏侯将军想些什么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他和我的目的相同,那就是杀死你们队伍里那名妖nv!”
吕清臣想起十几年前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钦天监事件,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书院jing神不论**之外,我出身昊天道况且不信这些神鬼之说,你又何必。”
“我跟随公主殿下已逾四年,从不认为她是应兆之人。”
听到这番帝国下层民众绝对不会知道的秘辛,宁缺隐约间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公主殿下执意要嫁入草原,而为什么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帝陛下最终居然会同意。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转头向身旁望去,只见那名清秀婢nv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眉眼间布满寒霜。
中年书生缓缓敛去脸上所有情绪,不再回答吕清臣的话语,而是闭目深深吸了口气,随着呼吸,他身周的落叶开始卷动,身上的青sè长衫随风猎猎作响。
“你还想做些什么?”
吕清臣老人皱眉看着他,说道:“我等了你七十七息的时间,你始终未能调息成功,证明你腑脏已碎,气海已毁,加上本命剑已废,现在的你连个普通军卒都不如,难道临去这一刻你依旧不愿获得安宁?”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无论是剑师还是念师,这些能够调动天地元气的修行者都是非常神秘莫测的人,有些愚夫村fu甚至相信那些最强大的修行者可以生脱死,所以哪怕明明看着中年书生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时节,身负重伤的草原蛮子和shi卫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万分。
直到他们听到吕清臣的话,他们才终于相信那位可怕的大剑师真的已经不行了,疲惫与伤势瞬间开始侵袭jing神和rou体。
只有宁缺依旧警惕,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始终像个鹌鹑般藏在落叶中的他,盯着大树旁那名浑身浴血的中年书生,握着弓统缓慢地挪移着脚步,寻找着最佳的冷shè位置。
大唐帝国看待荣誉重于生命,无论是士大夫还是市民阶层都格外推崇风范气度,在他们看来,敌人苦战将死之时,应该得到和他实力身份相符的尊重。
此刻将要死去的是一名地位尊崇的大剑师,所以shi卫领会颌还礼,哪怕对方杀死了自己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所以吕清臣会和他说话释疑,让他完成生命最后的言语jiao待。
宁缺从来就不是一个典型的唐人。
他看重荣誉,但坚持认为荣耀即吾命是废话,从不会认为世界上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是个xiaoxiao的边城军卒,根本不了解这些强大的修行者战斗的方式,甚至今天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战斗。
但今天那位大剑师既然成为了他的敌人,那么他就会一直保持警惕,时刻准备出手用任何方式去杀死对方。
从xiao艰辛流g,在边塞里与蛮人刀口见血数年,让少年养成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安全的敌人,才是好敌人,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或许才会脱下军帽,对敌人的尸体行注目礼,表示自己极有限度的尊重。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或者说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生了。
……
……
漫天落叶在大树旁舞动的更加急,中年书生被血打湿的青衫忽然急剧膨胀,数道血流从他的五官里喷涌而出,仿佛有股恐怖的无形的力量正从那些落叶间,从天地间向他的身体内灌注进去,将他所有的力量hun着鲜血bi了出来!
“纳天!”
看到这一幕,吕清臣勃然变sè,看着中年书生愤怒呵斥道:“书院中人用魔宗手段?你……你居然敢欺师灭祖!”
北山道口战斗凶险惨烈至极,然而自始至终这位老人都不曾动容,在唐人看来既然敌我阵营已存,那么无论胜负生死都是寻常之事,并不涉及所谓道德正义,可当他现中年书生动用了魔道的自毁手段,却忍不住第一次动怒了!
“若为正道,何惧用魔手段。”中年书生缓缓抬起右臂,遥遥指向车厢旁的老者,淡然说道:“若这是沉沦,那便让我沉沦入冥界,永世不得生罢。”
话音落处,他右手食指根部骤然多出一道深刻的血痕,隐现白骨,只听得他一声闷哼,食指扯离手掌,陡然加,变成一道血影呼啸喷出,直刺吕清臣的面mén!
纳天地元气于体内,不惜暴体崩坏,把自己的rou身修成本命飞剑,凝毕生功力于一击,正是最典型的魔宗手段!
……
……
对于护送公主的队伍来说,吕清臣老人是他们最强大的倚靠,尤其是此时草原蛮子和shi卫们死伤惨重,几乎没有人还有再战之力,于是老人的作用便显得格外关键,他若死在这一根断指之下,谁还能够抵挡一名大剑师临死前的暴击?
两名草原蛮子狂嚎着向中年书生扑了过去,然而没跑两步,便是一个踉跄摔倒在落叶之上,手里的弯刀也震了出去。
半跪着的shi卫领猛地向地面扑倒,拖着血水向前方挣扎爬行,离他不远处有名牺牲shi卫留下的弩箭,然而他虽然已经拼了命,但明显还是慢了,当他握到弩箭时,只怕车厢旁已经虚弱到不能再战的吕清臣已经被断指刺中。
幽暗的北山道口林间,没有人预料到一名出身书院的大剑师,居然使出了魔宗手段,谁都没有准备,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名大剑师击杀成功,然后全队尽丧。
宁缺有准备。
他准备了很长时间。
当那名青衫中年书生淡然感慨之时,他毫不为之所动,警惕注视对方的一举一动,缓慢挪动着身体,寻找着最佳位置。
当中年书生开始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内,林间落叶狂舞之时,他已经双脚一前一后站立在了枯叶之间,举起手中那把看似寻常的黄杨硬木弓,瞄准了对方。
右臂用力,劲传腕间,弓弦被猛地拉开,如一道满月,坚韧的弓弦承受巨大的力量,出一阵嗡鸣,弦上的羽箭微微颤抖,急不可耐地要奔出饮血。
当中年书生断指为剑,直刺车厢旁的老人时,宁缺右手的中食二指微微一松,弓弦上的稳置器一拧,弓弦嗡的一声鸣啸弹回,一根羽箭如电直shè其人xiong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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