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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东府,贾母院。
贾母在东府的住处,并不比荣庆堂差多少。
这原是贾敬每年除夕回来所住之处。
他既然已让了爵,自不能再住宁安堂。
但他是贾珍的老子,所以住的不能比贾珍差。
贾珍便给他置下了这个院子,看起来,倒比宁安堂还阔绰几分。
自宝钗处出来,日已西斜,渐近黄昏,贾琮被贾母派人寻到,请至此处。
原来是忠靖侯史鼎夫妇来了……
同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人见完礼,贾琮看着史鼎问道:“表叔怎得闲来此?”
经过几番清洗后,如今史鼎开始真正掌控扬威营。这几日他都要亲自把着关,从叛军俘虏中挑选精兵,重新搭构扬威营。
怕是连睡觉的功夫都没多少,不想还能走一遭贾家。
史鼎如今自然不会再拿贾琮当子侄辈的后辈晚生,他很清楚,眼前这少年的心性城府之深之狠辣,绝非寻常人能比。
其权势,更是连他都望尘莫及。
只这二三年的功夫,就让贾琮跌跌撞撞的撞出了这样一片天地来。
尤其是他协助崇康帝将满朝叛逆一网打尽之后,崇康帝并未再对他进行赏赐,明眼人一下就看出,其势已露出大成之象!
当天子主动为其避开功高不赏的危局时,就能说明太多问题……
谁也没想到,当初看起来很虚的天子爪牙,如今竟夯实了根基。
所以,史鼎客气笑道:“听说我史家的老姑奶奶身子不大爽利,就过来瞧瞧。”
贾琮点点头后,看了看上头贾母的气色,嘴角抽了抽,道:“好多了……”
史鼎夫人赵氏笑道:“外面原都道哥儿和老祖宗不亲,如今再没人说什么了。现在谁还不知道,为了让老祖宗身子早点大安,哥儿寻了千把号人,又是起老堂屋,又要准备修园子尽孝心?我就同那些诰命说,哥儿只看起来冷,心却是极善极好的。”
贾琮没有搭理这茬儿,只浅浅一笑,问贾母道:“老太太派人将我急着寻来,可是有大事?”
贾母面色一沉,心口闷,不过念及要谈及的事,还是先忍了,沉声道:“你三表叔挂念你二表叔,来问问你,怎么安置你二表叔一家子的?”
贾琮奇道:“安置什么?”
一旁贾政忙打圆场,道:“琮儿,你三表叔听说如今牢房紧张,二三十人挤在一间牢房里,苦闷不堪。就来家里看看,你二表叔可还好?”
亲哥哥被关进诏狱,虽是谋逆死罪,可史鼎若一直不闻不问,却也不合适。
贾琮顿了顿,道:“并没安排什么,别人怎样,他们自然也怎样。”
见堂上安静的有些尴尬和凝重,连贾政都不知该怎么圆了。
贾琮提点道:“这个时候,能让他们多吃点苦,是好事,不是坏事。朝廷里好些人都在请求陛下,能够法外开恩,不要株连太广。所以,很有可能除却首恶之外,其他人可能会有一条活路。若让人知道,贾家念在亲戚的份上,让保龄侯府在牢里过的舒坦了,呵呵……”
听闻此言,史鼎一拍脑门,自嘲笑骂道:“我这把子年纪,真真活到狗身上去了!”
听他说的粗鄙,贾政没法接话,贾母脸色倒好看起来,嗔怪道:“也有这样说自己的?”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娘家侄儿了,看起来还成了气候,能承嗣老保龄侯的香火了,贾母待史鼎也好了起来。
赵氏则问贾琮道:“那你二婶婶……”
贾琮呵呵笑了声,讥讽道:“什么二婶婶?不知好歹的贱妇,自己进去了还要攀扯云儿,就是一个毒妇。没动些手段让她暴毙在里面,已经是我心慈仁厚了,还二婶婶……凭她也配?”
这大概是史家明面上最羞耻的事了。
这样的大家子,除非极不讲究不要脸面的,通常都会表演出长辈慈爱晚辈纯孝的样子。
可史鼐夫人朱氏的作为,却让史家的脸面丢尽。
贾琮又直接揭破,别说贾母、史鼎,连赵氏都有些后悔对朱氏落井下石了。
朱氏是保龄侯夫人,她被人骂成狗屎,赵氏脸上同样没光。
不过就在史家人满脸羞辱时,就听贾琮又对史鼎道:“三表叔,琮还年幼,不懂得多少人情世故,只知是非黑白。我并非六亲不认,对于史家,对于三表叔和三婶婶,我素来尊敬,也愿意亲近,毕竟,贾家子孙的血脉中也流着史家的血。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是史鼐、朱氏二人,不止大义有亏,对贾家同样无义。这等人若还拿他当至亲长辈供着,岂非是非不明恩怨不分?”
史鼎闻言,面色好看了些,却还是摇摇头叹息了声,无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是谁都能琮哥儿你这般看的明白……”
贾政闻言深有同感,当初贾赦的所作所为,虽让他厌恶无比,可又能怎样?
他也做不到贾琮这般,能狠下心来撕破脸面,六亲不认……
贾琮不想再扯史家那些狗皮倒灶的烂事,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表叔,扬威营有一名叫张端明的游击将军,表叔可知道?”
史鼎笑道:“他是我麾下将领,我怎能不知?不过他不是游击了,昨儿才升他当了参将……”见贾琮嘴角抽了抽,史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忙问道:“琮哥儿,可是他有什么不对?”
贾琮轻轻一叹,道:“他是义忠亲王的棋子,还是史鼐埋下的线。这次虽不知为何没有发作,但已经被人招了出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贾琮淡淡道:“这会儿,他要么已被抄家拿问,要么,已经人头落地了。表叔,你再另寻一参将吧。”
史鼎:“……”
看着堂堂忠靖武侯,且还是长辈的史鼎,在身姿修长挺拔卓尔不群的贾琮面前,气势竟始终落在下风,台上贾母、王夫人等人皆满脸的复杂。
她们总想,要是宝玉和贾琮能换一换,那该多好……
……
贾琮自贾母院出,并未直接回宁安堂,而是先去了黛玉处。
“三爷来了!”
紫鹃、小八还有雪雁正在院子里说话顽笑,见到贾琮到来,忙起身相迎。
贾琮微笑着点点头,看小八还有些羞赧,便问道:“你娘身子可好了?”
小八唬了一跳,确认了贾琮在同她说话后,红着脸低头道:“好了。”
贾琮微微颔首,道:“你爹和你家叔伯都在外面替我奔波操劳,若家里再有什么事,断不可瞒着我。”
小八闻言,心里感动,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贾琮,又忙垂下头,小声道:“姑娘……姑娘都帮忙了……”
紫鹃笑道:“这点子小事哪里还用扰了三爷,我们姑娘送药送银子,还请了名医,早就帮小八她娘看好了病。”
贾琮呵呵一笑,道:“那是我白话了。”
正说着,就见穿一身樱色绣栀子百花度蝶苏缎裙裳的黛玉摇摇出来,笑颜如花的看着贾琮,道:“怎在外面说话?来了也不进来。”
贾琮上前,随她入内,道:“云儿和宝玉呢?”
黛玉笑道:“在里面拌嘴呢,斗了好一阵了。”
贾琮好笑,却也没问在争什么,穿过外间进了正间后,见宝玉、湘云起身相迎,便道:“老太太寻你二人呢,催的急。云儿,你三叔三婶婶来了,说要接你回家住几天。”
湘云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然后同贾琮、黛玉道:“三哥哥、林姐姐,那我先走了。”
贾琮、黛玉一起点点头,黛玉笑道:“你放心,先回去住几日,我记得提醒你琮哥哥派人去接你。”
湘云这才又笑了起来,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贾琮,然后对不大想走的宝玉道:“快走快走,老太太原就打发人催你二三回了!三叔叔三婶婶来了,老爷必定也在,你再敢浑赖?”
宝玉本不服气,可一听到贾政也在,登时没了脾气,乖乖的同湘云一道离去。
等送二人出了抄手游廊,贾琮才同黛玉一并回到里间。
见贾琮慵懒的往自己闺床上一趟,黛玉啐了口,眯起惺忪杏眼嗔视着贾琮,道:“身上尽是宝丫头的气味,你就往我床上躺?”
贾琮唬了一跳,自己闻了闻袖子,没嗅出什么,抬头看忍俊不禁又有些酸意的黛玉,问道:“你是诈我还是真的?”
黛玉皱鼻子哼了他一下,道:“我还用诈你?”
贾琮呵呵笑了笑,双手枕在脑后,靠着锦被,看着黛玉道:“宝姐姐看破咱们了。”
“……”
黛玉一张俏脸唬的发白,似氤氲着朝露的一双极美明眸也睁大,眼神有些慌张,看着贾琮道:“真……真的?”
贾琮弯起嘴角,笑道:“我看你的眼神藏也藏不住喜爱,宝姐姐心思细腻敏感,怎会看不出来?”
黛玉闻言,嗔怪的“啊”了一声,心里又慌乱又甜蜜,也顾不得贾琮身上的气味了,上前坐在床边,急问道:“那宝丫头怎么说?今儿也没见着她,姨妈说她身子不大受用,我以为她……哎呀,她没事吧?”
贾琮牵起黛玉的手,温声道:“没事,我把在扬州的事都同她说了。说因为叶清对我下了药,糟蹋了我,我又半醉半醒的故意糟蹋了你,所以必须要对你负责。再者,我很喜欢你……”
黛玉气的想笑,又想哭,伏在贾琮身上扯住他的脸皮道:“糟蹋?!你好厚的面皮!天啊!那我该怎么同她再见面?真真是……哎呀,该怎么办?”
贾琮将清瘦的黛玉抱上前放在身上,四目相对间,他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见面的?你们和平儿都好见面,当初我可是只想和平儿过的。”
黛玉闻言气坏了,要挣扎着下去,却被贾琮瞬时给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眼眸氲雾,看着贾琮道:“你就会欺负我……”
贾琮轻声笑道:“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往下,咱们还要一直一直的携手走下去。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直到白了头,我也要这样抱着你,欺负着你。”
黛玉眼中的雾气和委屈渐渐散尽,见贾琮缓缓低头袭来,悄悄的闭上了眼,任君采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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