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尾芦苇不知从何处飞将出来,身后的气流发出极细微的声音。
百里奚站在少一身旁,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打探,细细观察店内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四周全无动静,唯独胡锋的耳朵根部微微地那么抽搐了一下。
胡锋伸手挠了挠耳朵,飞矢——那一尾芦苇箭被迫改变了运行的轨迹。
这是孔雀河下游的一种芦苇,因其尾翼飞移时轻盈几近无踪可寻、声音极小几近于无声而被且末国“雀灵”们用作暗器。
芦苇箭头是由且末国所锻造的特有的冷钢制成,要知道,再厚重、再防备森严的铠甲也不经这且末冷钢的一穿。
那一尾芦苇箭无声转向而飞,刺穿柜台上的厚厚木板,扎入人的皮肉时发出“哧——”一声。躲在柜台后面不幸中箭的“雀灵”既没来得及躲、也没发出哀鸣黯然倒地。
果不出胡锋预料——芦苇箭的颈部天山红装有(雀灵们最喜欢的剧毒之一)。
他上一次和且末的顶尖杀手——雀灵交手,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啦。
尽管柜台后同伴倒地的声音传出,角落里的刀客仍静如止水。
少一望着咕咕碗中酒所映出的房梁上的倒影,吸引他的,不是人,而是那梁上人的兵器,杯中酒熠熠一闪,少一几乎惊叫:那可是件月牙状的短小、银色“俏”兵器。少一猜测,那俏兵器该是一对。
“啪——”
声音发出之前,少一不由分说地一个急速下蹲,咕咕和胡锋中间的桌子正被从窗外飞入的大铁蛋给砸了个稀巴烂。
少一从四溅的木头渣子中抬起头来,半天,方看清了这来头不小的大铁蛋,而大铁蛋好像“飞去来”,击中目标后,就被窗外的主人给拽飞了回去。这一进一出,只在眨眼的功夫。
原本放在桌上的朴刀不知何时已立在胡锋身旁,胡锋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放于膝盖,他双目平视着对面比小姑娘还高上一头的地方,蓄势,却不发……
咕咕心问:“怎么还不出手?!”
就在此时,咕咕身后的三个男子挥刀而起,房梁上的壮汉也同时跳了下来,少一这才发现原来房梁上竟藏着两个人。
胡锋的四个手下纷纷起身,只有两个迎了上去,另两个屈膝单腿跪立于“头儿”胡锋的两侧,刃已在手,目光冷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
酒肆外,那个本想冲进酒肆来加入战斗的“雀灵”正被白幽缠住,雀灵挥动手中的大链,链一端的大铁蛋在他周身急速地飞旋、绕圈、嗡嗡作响,这让白幽一时间无从近身。
“白幽小心!”店内传出咕咕的声音。
只见,白幽一个匍匐,一尾芦苇箭飞来,没有扑中白幽,反而插在了白幽后方那大铁蛋主人的脖子上。
大铁蛋随惯性重重地挣扎、跳跃了几下,一头撞碎了马槽,直扎入马粪堆里。主人都没来及抽搐两下,便中毒倒地口吐黑色泡沫。
……
就这么会儿功夫,店内出战的两个大周士卒已惨死在“雀灵”的手下。
“雀灵”们蜂拥而上,逼近胡锋,胡锋近身处那两个半跪着的手下却仍旧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咕咕,后面。”
随着百里奚干脆利落地喊出就近一个“雀灵”的方位,咕咕缠于腰间的鹤骨鞭重重地抽了出去,直取那个雀灵的面门。
“扑哧——”一线自那“雀灵”面门喷溅而出的血沫,恰与少一背上背着的赤焰剑擦了个边儿。这赤焰剑一沾血气,立时间有灵性地剧烈嗡鸣着、颤抖了起来,实在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儿。
刀客直觉眼睛被一道白光给晃了一下,她刀在手,另一只手忙张开、挡在双眼前。
白光如神驹一过,两个“雀灵”应声倒下。刀客的身影突然一个闪身不见,一串串木头被劈碎的声音传将开来。
“果然是天山派门下……”
胡锋直望着紧贴着地皮一个鹞子翻身、挥刀而转的刀客,大声喊道。
突然,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正在动了起来。
酒肆里的所有桌椅板凳开始剧烈地颤抖,莫不是地震山摇了?就连店外的马儿也感知到了这大变异,开始不安地打鼻儿、嘶叫起来。
此时,守卫在胡锋两侧的那两名大周士卒方拔剑,缓缓而起,对峙着前方来敌。
知是那刀客使刀的发力,胡锋望着眼前地面波浪一样翻滚而来、直扑他面门的杀气,他先退身数步,然后,直取朴刀猛地砍将回去……
胡锋的刀刃劈开地皮后,钝刀继续向下钻。
刀刃直劈入地之时,胡锋的手臂也开始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流了下来,沿着结实的臂膀,一直流向刀柄,再经过振动着的、几乎要把持不住即将脱手而出的刀柄,这汗滴竟然走到这里,凝滞在刀背上,不去,不留!
隔得很远,百里奚还是能听到较劲中胡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动静,看来,刀客和胡锋势均力敌。
此时,那两个活着的大周士卒不再主动攻击对手,反而是做出防御的架势,二人始终紧紧围绕在胡锋周围。不知是在等待攻击,还是在护佑着胡锋发力时不能顾及的身体四周。
眼看着手中的朴刀震颤地更加厉害……胡锋心想糟糕,是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他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刀客手中的速度非但没减,反增了好几倍,力道加速度,那还了得?!
僵持了几息,胡锋这个大男人不得已,他一边较力,一边将目光缓缓转向咕咕,发出无声的求援。
……
咕咕当然一看便明。
她细瞅了一眼这与胡锋争斗在一起、尚分不出谁输谁赢的女扮男装刀客。
虽然咕咕对她的刀法路数并不了解,但咕咕也还是不难看出这刀客是在借力来导力,她手上那本看似没多少力道的“刀锋”怎么一入“土”,就变得神勇有力,且诡异到难以琢磨了呢?!
咕咕一侧头,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刀客因“土”而借力抗衡胡锋,不是和剑阁前那日四大长老摆出的“狂躁之音”阵势,有如出一辙之功吗?
当时,狂躁之音发出的力道有波峰、波谷,少一和咕咕正是借着与波峰、波谷的巧妙合拍,达到了向前移步的通关。
纵使胡锋有通天之术、千钧之力,待通过“土”的传力与刀客的力道抗衡,也是事倍而功半,生生被刀客给占了上风。
咕咕瞅准土地传递力道的“波谷”,她狠狠地甩出鹤骨鞭……
“咯嘣——”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一道强劲的力量沿着骨鞭传到咕咕握鞭的那只手上,整个手臂麻酥酥的,她几近脱手扔掉了鹤骨鞭。
咕咕这一插手,宛似一个全身紧张、解不开疙瘩的庞然大物突然被点了穴。
胡锋和那刀客双双站不稳,都向各自的后方倒了下去。
咕咕被振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咳嗦不止,她缓了缓神,赶紧抽回骨鞭,一看,第二节鹤骨愣是被那两厢“刀锋”给振裂出两条缝儿。
……
此时,一对衣着奇特的男女从酒肆后面的厢房里走出。女子通体白衣,头戴面纱,男子头发卷曲,面上有髯。
两个且末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酒肆。
倒在地上的胡锋眼看着自己和手下苦追了一夜的逃犯正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却无力追讨。
少一站在酒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咕咕,扭头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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