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更多的大“黑色”从关下压倒一切地扑上关来。
耿丁看了看周遭杀气四溢的“黑色”,又内观了一眼自己识海的断壁残垣。随着时间的推延,自己气血的不断燃烧殆尽,形势将会越来越危急。
他心意已决,不能再这样温柔地暴躁下去了。
耿丁从地上吃力地爬起,一刀直入自己的心口,绝不含糊。
然后,他驱刀在胸口内用力那么一转动,顿时,身体里那本来的“空”——就被搅合得掺上了血肉、血浆、血气,因而污浊一片,体内不再是“空无”了……
尽管耿丁使足了力气,妄图赶走那让他心慌没底、无法抗争的“空”,可是“空”,明明却还在那里。
“空”无尘无垢、无声无息、无动无识、无法被触摸到、无法被搅合到、无法被伤害被消灭……
“空”,竟到了心之尽头!
耿丁虽然自戕,但也没能消除身体内被吞噬一尽之后的这个“空”来。而此时,经这一折腾,他气数将尽。
眼看着大片的“黑色”在不断补充能量,气势汹汹地集结着、弥漫着不断扑上来,层层围绕着耿丁的周身,那架势就是要挑衅着与重伤后的耿丁再次拼个你死我活……
怎么办?
耿丁从自己的胸口用力拔出短刀。此刀一拔出,血流如泉涌,喷得老高!
耿丁拼尽全力举起自己脚下那块坐过的大石头。胸口的洞还在不断地喷出血泉,这血流直线喷出,正打在了手里的大石头上——这个两百年前师父埋下的机关上……
当鲜血盖满了石头,石头上的阴刻文字渐渐显现了出来,燃亮成一排血色的字体。
古老字符莹莹而动,在石头上,字符和字符竟然不停地随意组合,一个词组、一句话、一行话、几行话……
耿丁已双眼模糊,血流将尽,修习大半生的他并不能读懂这些古文,更不懂这里面的千变万化。
瞬间,这几行文字晴天霹雳般将石头崩裂,一时间,引起地动山摇。
打雷关的关隘轰然而塌……
黑暗中,从有到无,打雷关整个灰飞烟灭于一刹……落得个荒原大地真干净!
耿丁不待叫完一声“媳妇儿——”,就已经失去了知觉,他被强劲的力道给弹入了半空,正被甩向让他不知身在何处的不知名之地。
……
“啊——”书生大叫着醒来,已气息奄奄……
一种奇怪的语言敲击着他的脑仁:“你借用我的‘狂徒之力’,却连打雷关都不能拿下,如何向我证明你的忠诚?!杀无赦!”
“不是我,是他!”书生指着与自己营帐相对的那个将领的帐子,运用神识,费力地说道:“尊者弄错了,我只是传信员,入打雷关借‘狂徒之力’一用的,是他!”
“哼!先留你性命,安插在此候命。记住,休得再有差池。”
“是,是,谢尊者。”
……
“报秦王。”
“军师何事?”
“这……”
“左右,都给我退下。”
“报,副统领昨夜于帐中爆体而亡。”
“什么?!”
“经臣严密勘察,无人进过帐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爆体方式极像食月教派惩治叛徒的方式……”
“此事先压下去,暗地里要继续查找原因。”
“诺。”
……
黑暗笼罩着无音谷。
在山谷之上,隐隐地,祷告之声传来。
声声绵延不绝、嗡嗡催人洗脑,镇压得人耳膜欲破,让摸鱼子仿佛回到了蛮荒时代。
这单调、高亢、没有回音的祷告之声其实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来。摸鱼子知道,这山谷吸收声音,这声音肯定是来自自己脑海中所接收到的“他空间”讯息。
摸鱼子甚至开始怀疑,这声音是否只是个陷阱。
向上观瞧,除了声音以外,摸鱼子又见到了虚幻的影像……
那上坡之上,篝火很旺,助祷声音此起彼伏。
一圈又一圈的信徒席地而跪,故而,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旋涡。
在旋涡的中央,一个巨大的蓝凤凰被一个魔法圈捆绑在噼啪流油的松树堆上,于烈火之中扭打、拍翅、挣扎,发出惨叫的嘶鸣……
冲天的火光直指苍穹,星月为之暗淡,薄云霎时烟消……
白发老人脸上的诡异的刺青把本已狰狞的面目刻画得更加凶厉和复杂。他长长的影子好像一个诅咒,被惨淡的月光一衬,让看到他的人更加不寒而栗。
这白发老人正是那日姒南于幻境里所见的火之神回吴。
火之神踽踽爬上高台。他的念诵不同于信众的声波,火之神的祝祷之语好像一个死咒,让人闻之猝然心悸、脑仁爆涨、心死如灰……
仰头看向半空的摸鱼子,受此祝祷大能的影响,突然在这火之神的念诵中想起了自己孤儿的经历。变得一时间孤苦无依,委屈难当,仿佛自己的肉身、精神、情绪也回到了孩童时期。
摸鱼子不禁攥紧了拳头,怨气冲头,杀气隐隐……
声涛之中,火之神用魔符从火堆中拉出那浴火蓝凤凰的一只翅膀,翅膀的实体已经燃烧,拉出来即变为正在融化的虚翅光影。
于高台之上,于万众仰望之下,火之神将“光翅”高举头顶,他力邀“大能”,用声声祝祷,向天呼唤大神的来临。
一时间,祷响惑人、光雷震山,“大能”被一点一点给唤醒而来……
光翅指向天空,于黑暗中擦亮了整个世界,顿时,狂风大作,乌云逃逸,祷告好像悲歌之浪,无始无歇……
信徒的圆圈开始缩小、再缩小,向着光翅慢慢地靠拢。
大家的手臂全部搭向火之神,把火之神高高举起,这个神秘而强大的阵势发出灼热的火之翼,火之翼带着光的翅膀和信众们信仰的能量,嘶鸣着一冲入天。
在空中,光的翅膀迎合了云中的“大能”,光翅与大能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之箭。面对上空的火之箭,半空中的信徒们跪地扣头不已。
火之箭不断壮大,徐徐运行,它嘶鸣着、贪婪地拣选着喜好的目标,然后,无情地向地面投射下光之柱,将选定的信徒立时被烧成了骷髅。
惨叫之声发自火之箭择选的祭献,他们从肉身燃成骷髅、再从骷髅燃化为灰烬,这声声惨叫反而助长着信众们更加疯狂地膜拜大能。
那化为灰烬的被拣选的信徒们,他们的能量在光瀑中徐徐上升,再次一一与火之箭合为一体。
于是,火之箭就这样不断地降下光瀑,不断地吸食一个个信徒的光影,再不断地壮大、再壮大……
“止——”,摸鱼子坚决地喝出了剑诀,举剑向天,力图阻止这光柱向自己的移动、锁定。
剑光一碰到光瀑,立时间崩塌破碎。摸鱼子急忙扔开烫手的轻剑,剑还未及落地,已然成为一摊铁水。但同时,光柱骤然停顿。
火之神大怒,手指摸鱼子,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摸鱼子这才发觉这图像、这声音是的的确确存在着!
此时,信徒们在火之神的指引下开始从半空中狂奔着下山,来势汹汹地杀将过来……
火之箭轰轰而怒,它的光瀑追击摸鱼子而来,摸鱼子将身子护住少一,一个滚身藏入荒草丛中。
但是,光瀑轻易地找到了他,并准确地打在他的身上……
“啊——”
灼痛中,摸鱼子逐渐开始融化……
正当此时,襁褓中的玉簪和红流苏齐齐跳将了出来。那流苏张开大网,直扑光瀑,与火之箭的光瀑在原地砥砺相持,两两抗衡。
玉簪化为玉簪光剑一身冲天,加入自身的能量,与流苏网合力,变冥王神咒网为金刚不催网,“咔嚓——”一下,网子全部张开,直直劈在光柱上。
顿时,天地似裂,光瀑和玉簪光剑、金刚不催网这么一撞击,轰然炸响,网子化成万缕雨线。
此时,玉簪被光瀑的热力给烧化了,竟然凝成为一滴泪珀,红流苏则被一击之后破损如扫把,再被雨水浇了个精透,泪珀和红流苏一起落在河谷之中……
“叱——”
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鹤飞过,融化中的摸鱼子强行张开眼睛向上空看去。
一位老道飞渡而来,长袖如风,衣袂一挥,立时,万影皆无……
一切归于沉寂——
此时的无音谷就是一座坟茔。
“师父——”摸鱼子看见那空中日渐淡去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师父的法力为营救徒弟而再次被消弱,这让摸鱼子泣不成声。
“今天之事并未了却,几束‘太初之光’被黑暗势力给拘禁住了,被更改成‘狂徒之力’,正不断地从过去的出口涌出。”
“那,我们怎么办?”
“纵然现在能将他们重新打回“他空间”,但这并不等于说已经解决了事端。”
“师父——”
“摸鱼子,你就此已经入大堰河了。玉簪已经烧成了琉璃种,你拿好。”师傅一扬浮尘,河中的玉簪珀泪和红流苏遂落在摸鱼子手上。
“这个小孩手持流苏,看来,流苏和他有缘。”
“师父,莫扔下弟子。”
“奈我何,奈我何?流苏一散草没了。”
“莫消散啊,师父——”
随着光影的渐渐淡然,师父遁去无踪。
摸鱼子深深地伏地跪拜,久久不肯起来。少一咿呀呢喃,手拿琉璃和流苏不放。
第一抹朝阳冉冉升起,大堰河上的轻雾在消散。
远远的,好像有歌声传来……
“这就要回家了。”摸鱼子低声对怀里的少一说。
他回望无音谷,山谷就像个躺倒着的老人形状,纶巾是峰,胡须是流瀑,肃穆地守候着大堰河。
无音谷,西山龙脉上的龙珠,在艳阳下熠熠生辉,好像老人在诙谐地冲着自己的徒儿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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