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摸鱼子觉得有什么在向自己招手,这里,人残留的味道微弱、细碎,却又无所不在。
地上还留有蹬踏纵跳遗留下来的坑洼,周遭的绿枝条被折断后,竟然统一地倒向着同一个方向……
明显,这里有过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没有血迹,但愿耿丁没死,只是被敌人给捉了去。
摸鱼子正要离开此地,直觉却让他再次驻足,在杂树丛中,他发现有三两粒碎馕渣散落于地。
眼前的碎馕渣,以及方才青衣人所使的弯刀,让他本能地联想到了草原魔族鬼方国。在这庚明大陆,唯有这个部族善用弯刀,行军常备的是高原生产、拷焙的干馕。
可是,鬼方距此几千里。何况,此行实乃因为大周王庭的内务冲突,魔族人又能有什么理由来出面干涉呢?!
摸鱼子回想着刚才那伙青衣人,虽然使用的是弯刀,但他们所用的招式,都是周人惯用的。
对手到底是鬼方人还是周人呢?一时间,无法判断。
摸鱼子沉吟着离开绿丛,回到栓白马的冬青树旁,结果发现,白马也不见了。
难道是黑龙潭中的神兽当康所为?可此时,那大黑灵物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深潭里翻滚着消食撒娇呢,姿态慵懒坦然,并不像是吃了白马心存愧疚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报上名号,不要鬼鬼祟祟。”摸鱼子无奈至极,对着四周大喊。
“鬼鬼祟祟——”
“祟祟——”
“祟——”
回应他的只有一次次渐渐弱去的回音。
山谷空幽,当康沉潜……
不知过了多久,连摸鱼子怀里的少一也都被周围静寂的环境所感染,沉沉地睡去了。
红色流苏随风轻摇,摸鱼子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清风徐来,不知什么时候,摸鱼子醒了过来。他仔细看了看怀中沉睡的少一,决定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摸鱼子拿出针灸用的银针,轻轻置于手腕的金镯之上。
那金镯浑圆,仅有一个支点可支起横躺着的银针。
银针平行于地面,于镯子的支点之上,开始缓缓地转动。
摸鱼子耐心地等待转动的银针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能慢慢地停顿下来。
银针立于镯子之上,同时受到了来自地面的力量、远方的力量、周遭的力量等多重作用力的影响,开始,悠悠地颤动着。
只过了十息,摸鱼子把紧闭的眼睛睁开来,一看,这银针指向了前方的一个方向,是向北。
虽然向北而行不是按原计划西走的大堰河村方向,但摸鱼子决定照此银针的指示而行事。
他不肯再耽搁怠慢,驱马向北。
雾气升腾,天开始擦黑。
摸鱼子不敢在西去之路上走常人多行的通途,他只能依着山泉的“脉络”走向在草丛中一步一步爬上山坡。
少一很配合,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喝了点青蒲上的露水,竟然不哭不闹,一直酣睡。
翻过一个山坡,急行下山。
山谷的谷底,隐约地,有星火闪闪。
摸鱼子背着少一匍匐而行,手搭凉棚一看,山谷中已经被砍出一片空地,升着了柴火。
青衣杀手们正在山谷的溪流旁生火做饭。
摸鱼子仔细用六神去探,还好,白马和耿丁尚在。不远处,一位青衣人已经解去面罩,脱下了青衣,赤裸着上身。
手臂被火堆映红,上面,刺有一个“季”字。
哦!难道是将军季浩的人马?!是季家军的斥候?!摸鱼子自叹,竟然不是自己猜测的鬼方人。
此刻,白马正在低头吃着青草,耿丁靠树坐在离白马不远的地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只脚也被交叉着绑住,其中一位青衣人拿了块刚刚烤熟、野味十足的鸡腿,向耿丁走来,冲他说道:
“可不能把你饿着了,大将军还要问你话呢。说说,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冥王咒?多亏冥王咒还有最后一招要三人同时发力才能出功效,否则,我们这些冥王咒本家绝学的徒弟们还真的抓不到你呢。”
耿丁知道自己逃不脱,遂颇有耐心地用牙撕咬下一块热腾腾的鸡肉,仔细地啃将起来,还不忘嚷上一句:“伙计,没放盐巴。”
“怕把你饿死了,好心给你吃,你还提要求!拿来,别吃了。”
“不缺,不缺盐巴了。”耿丁三下五除二地将野鸡腿整个儿地塞在嘴里,结果他被烫得原地单腿蹦跳,直绕圈,大张着嘴哈气,惹得众青衣们大笑。
远处,草丛中匍匐的神医也整整一天一夜未进食了,摸鱼子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
其中,最年长的那个青衣人显然是他们当中的头头,他见其他人都已吃完,就站起来说道:“咱们有这老家伙和他的宝驹,就不怕那神医不找上门来。”
停了片刻,这个头头又接着说道:“纵使咱们没有捉住神医,有这白马和盗取咱季家军冥王咒的老家伙,咱们回去,也够交差了。”
“老人家要解手!”耿丁厚颜无耻地笑着喊道。
“你这老人家事情怎么这么多?!这一路上,你说你解了几次手啦?咋不找神医给你瞧瞧病?!”一个满脸麻子的斥候走近耿丁,道:“要说不给你解手,是防范着不想让你逃跑,这差池谁也承受不起!咱季家军也是一向与人为善的名声……”
那麻子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就在他接近耿丁的时候,整个身子突然僵住了。此时,围坐火堆边的众青衣人都背对着麻子,因此,只有耿丁清楚地看到了麻子被定住的情形。
原来,在麻子走过来的时候,摸鱼子藏身暗地,轻剑拔出,直待机会。
不料,摸鱼子抽剑之时竟连带着将怀中的玉簪给弹出了襁褓,这玉簪在黑夜中暗哑无光,可是,它却听得懂冥王咒。
千年玉簪从来都会自动汲取自然之能,以备一用。玉簪因白日里喝足了阳光,体内光泽孕育、能量正盛。
在耿丁瞒着麻子开始念咒之时,玉簪明显地感应到了咒语,遂借着摸鱼子抽剑之际,连忙呼应着弹身而出。
玉簪,感应着敌情,凌厉地释放出热力。
热力加反光齐齐杀将了过来,把个麻子逼得后背抵住树干,眼睛盯着对峙自己的玉簪光剑。
麻子知道,如若稍有松泄,那么,自己抵出的真气就会弱过于玉簪之力,那么,这玉簪反射的光剑就会把自己封喉一抹。那,可就歇菜了。
故而,麻子被逼抵着树干,不敢出声,不敢行动,只用力运转真气,与玉簪两厢抗衡。
那年长的青衣头目见麻子这边半响都没有动静,待要上前呵斥,刚刚只迈出了半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迟了。
此时,被耿丁念咒催生的红流苏瞬间从玉簪上脱落,飞入空中,变成“金刚不催”网,大大地张开。
金刚不催网于空中砸下,竟然还知道避开火堆和树枝,有选择性地罩住了这七个人。
那“金刚不催”将那七人牢牢网住,网子柔韧又结实,网子自己还会不断收紧,将七人结结实实地、叠罗汉般地捆扎在一起。
耿丁艰难地站了起来。虽说他解不开脚上被施符的绳子,但一只野鸡腿已使他恢复了体力。
他冲了过去,从侧面一头撞倒了麻子,再上前,用被捆手臂的臂肘,借用来自己下蹲时体重产生的势能,狠狠地跳跃起身子,重重地砸下。
臂肘正好砸中了麻子的哑穴。这可够他几天内没法唠唠叨叨啦。
旋即,耿丁把手臂上的绳子上往玉簪光剑上一靠,绳索遇见光剑,立时崩断。耿丁还就势严严实实地捆住了麻子。
“哈哈哈,虽说你们这伙废柴打架不怎么地,但鸡腿做的入味,有料,有料!”
“你不是说少盐了吗?”一位青衣在网子里一边挣扎,一边不服地气哼哼回应道。
他一挣扎,这网子就好像通人性似的,收得更紧。
“此神山放养的野鸡可不逊于家鸡,战斗能力、逃逸能力、瞒天过海的能力都不在季家军之下啊。”耿丁故意放话,逗弄着几位青衣人。
耿丁没有听到摸鱼子的动静,喊道:“师弟你还不出来?”
仍不见响动,回头一看,神医大先生正坐在火堆旁,大啃特啃着刚刚从火堆中扒出来的七分熟的野鸡烤翅,没功夫和耿丁搭话。
耿丁见师弟吃得正香,不忍打扰,继续冲网中的青衣人意犹未尽地念叨着有关野鸡腿的话题,道:“用这神山里吸阳傍阴的千年老松树枝作柴火,再在鸡肉里塞上些野生豆蔻籽冲作调料,再用上此山中鲜蘑菇数种,以作配料。
“然后腌制半晌,用多种蕴含天地因子的矿石粉来和水作泥糊,再将野鸡封入泥糊之中,这,就好比京城有名的叫花鸡做法。”
网里的几人心里都在懊恼,哪里还听得进耿丁在这里细细品咂美食的秘诀。
耿丁可不管这套,说话总得有个听众说着才开心,耿丁继续对着网中的俘虏说个不停:“然后呢,用高于平日高原燃点的急火苗淬火熏烤,大火就这么一催,啧啧!出来了的,就正是火候恰当、材料地道、滋补多效、堪比神参的野鸡腿啦!”耿丁自说自话,比那个麻子还唠叨万分。
“看在给我野鸡吃的份儿上,咱也不会杀了你们这季家军的斥候。”他打了个满意的饱嗝,摸着肚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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