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纪宣仪出来散步,说的确切是出来散心。
白天和锦书这么一说,害的锦书闷闷不乐,都不怎么搭理他,说什么,这事还是由他自己定夺,无论怎样,她都支持就是了。还能怎样定夺呢?她已经把自己的立场表达的很清楚,她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但对于这个已经事实的问题,她能做的只是不去为难馨儿……够了,这样就足够了,他得感谢她的坦诚,而不是像其他女人那样,当面温柔的说……只要夫君喜欢就好……背地里却斗的你死我活。可是,他还是拿不定主意,平时他也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主要还是觉得亏欠了馨儿吧!那样的狠话,说不出口。
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绛芸轩”,想起三弟,纪宣仪又忍不住叹息,当初还以为三弟会是最幸福的,没想到……
纪宣仪上前扣门,出云丫头来开门。
“三爷在不在?”纪宣仪问。
“三爷……三爷独自一人在“抱月亭”喝闷酒呢!”出云怏怏道。
纪宣仪扭头向东,果然“抱月亭”上有个人影。纪宣仪道:“麻烦你再准备两壶酒来。”便信步朝“抱月亭”而去。
出云懊恼着,早知道不告诉二爷了,这下好了,三爷又得喝的醉熏熏。
“三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二哥来陪你喝一杯。”纪宣仪笑呵呵地在莫非对面坐下。
纪莫非笑道:“我喝的本来就是闷酒,一个人喝才能更好的品尝寂寞的味道。”
“哈哈,那你借酒品寂寞,我借酒消忧愁,正好……”纪宣仪毫不可气的取了个杯子,自斟自酌起来。
“二哥有什么好忧愁的,难道跟二嫂吵架了?”纪莫非挑眉问道。
纪宣仪仰头闷了一口酒,又满满斟上:“没有,你二嫂那脾气,想和她吵架也不容易。”
纪莫非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道:“是啊!要不怎说二哥好福气,娶到二嫂这样好的女子。”
“可麻烦就出在这。”纪宣仪叹道。
“二哥,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麻烦出在这,出哪儿了?”
纪莫非又紧张起来。
纪宣仪望着月下泛着粼粼银光的“玉灵湖”,喟叹道:“三弟,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二嫂了……”
纪莫非愕然,听到这样的话,他应该很高兴才对,这样锦书才会幸福,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是酸酸的滋味……
“蔓儿走了,几乎带走我全部的热情,那些日子,我过的跟行尸走肉无异,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芶延残喘而已……是你二嫂让我活了过来,真的,我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这样的幸福……”纪宣仪痴痴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纪莫非同样痴痴,却是黯然神伤的痴惘,二哥,真羡慕你,重新拥有爱情,而我的爱情,永远只能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连说都无处可说的梦……
“可是馨儿的存在……我不知道要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纪宣仪惆怅道。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纪莫非问道,按说,锦书是个好脾气,她是不会去为难柳姨娘的,而柳姨娘……似乎也还安分,不是一直风平浪静吗?二哥还愁什么愁?
“我没办法再和馨儿在一起。”纪宣仪道。
呃……莫非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二哥是有些喜欢柳姨娘的。
“你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就没有办法再容下别人。”纪宣仪郁郁道。
纪莫非沉吟道:“我能理解,当心里被一个人填的满满的,就没有空隙再容纳另一个人……”这样的感觉他也有,他已经很努力的去接纳淑媛,可是,一直很失败,他和淑媛走到今日相敬如冰的地步,并不是淑媛一个人的错,他也有责任,而淑媛小产是导火索,将这个矛盾扩大到两个人都无力收拾的地步,淑媛心中的恨、怨,他已经无力去包容。
“二哥,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柳姨娘,毕竟是她陪你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但是,如果你真的无法再接纳她,无法做到平衡,那你只会伤她更深,二哥,我送你两句话,一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二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纪莫非郑重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纪宣仪默念着,心中豁然开朗,是啊!这样拖着只会让事情变的越来越糟糕,长痛不如短痛,他会给馨儿做好安排的,起码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三弟,谢谢你,你这两句话醍醐灌顶啊……我这就去办。”纪宣仪喜道,喝干杯中的酒,就与莫非告辞。
恰好,出云送酒来,见二爷要走了,赶紧道:“二爷不喝了呀!
那我把酒端回去。”
“哎……送都送来了,就放这吧!二爷不喝,我三爷喝。”纪莫非连忙阻止道。
纪宣仪笑道:“你也少喝点,别越喝越寂寞了,出云,拿回去吧!”
出云朝三本做了个鬼脸,忙端了酒下了假山。
纪莫非只能无奈摇头,抬头望着残月一轮,就像他的心,残缺了一块,但是月逢十五又圆,他的心却是再也补不齐了。
纪宣仪径直来到“馨香苑”,如梅见到他来,跟捡了元宝似的,开心的叫道:“柳姨娘,柳姨娘,是二爷来了……”
柳馨儿闻声出来,见到纪宣仪,就怔愣在那里,弄不清是真的还是幻觉。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吗?”纪宣仪柔声道。
“哦……二爷……里面请……”柳馨儿有些仓皇,还是不敢相信这个自己时时刻刻念着的人真的站在面前了,还是这样的笑,这样温和的声音。千百回的想,他要是来了,她一定不理他,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可是看见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他终于来了……
还是那样殷勤,比以往更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往他身上贴了,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个爱撒娇的馨儿,粘人的馨儿,不见了,是他让她变得这样战战兢兢,这样楚楚可怜……
纪宣仪心中的愧疚感又增了几分。
“馨儿,你也坐呀!”纪宣仪尽量把语声放柔和,今天要和她好好谈谈。
柳馨儿默默的在一旁坐下,以前,两人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她搜肠刮肚,找不出一句说辞,可是,心里明明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啊……
“馨儿,近来还好?”
“嗯!”馨儿点头,心里却道:我还能好得了吗?
“你也知道,最近府里办了好多事情……”
“嗯!馨儿知道。”
“馨儿……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心骤然急跳,不详的感觉,他多久没来了,一来就一本正经的要和她说话,他要说什么?馨儿慌忙起身道:“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还没给二爷沏茶呢!”
“馨儿,不用了,我说完就走的。”纪宣仪觉得自己真的很冷酷。
“哦!那也请喝杯茶再走吧!”柳馨儿的心拔凉拔凉,他要说的,怕是她不能承受的吧!
纪宣仪无奈,看着她去沏茶,沏了茶,又去拿糕点,又要去端银耳汤……
“馨儿,真的不用的,你坐下。”纪宣仪开口。
柳馨儿背对着纪宣仪的身子一僵,颤声道:“二爷,你今儿个要说的话,可以不说么?”
“馨儿……”纪宣仪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心中不忍,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馨儿,对不起,我想说……你很好,所以,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我会为你安排好以后的生活,给你自由,也许,走出纪家,你才能寻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纪宣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嘴拙,然而,这就是他心底的想法。
柳馨儿如遭雷击,怔立当场,他终于还是说了……这样绝情的话,他的那样轻巧,冠冕堂皇,什么走出纪家,才能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简直是鬼话连篇。
柳馨儿蓦然回过头了,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满腔的怨化成了满腔的怒,哽声道:“你把我冰在这,扔在这,不闻不问半年多,好不容易来了,就是想要叫我离开吗?纪宣仪,纪二爷,你的心是冰做的,还是铁做的?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吗?是啊!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床笫欢愉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可我偏偏就那么深信不疑,偏偏就那么死心眼的认定了你,纪二爷,我不过是一个妾,是一个供你泄,供你玩弄的女人,你要抛弃就抛弃,何必说的这么好听,你是不是还要我跪下来感谢你的仁慈,感谢你的宽厚,感谢你将我抛弃了还为我的幸福着想……”
“馨儿,不是这样的,馨儿……”纪宣仪脑子混乱的很。语无伦次。
“我每天都想啊!等啊!想你想到心碎,我想,就算你不喜欢我了,只要你偶尔来看我一回,哪怕说些虚假的话来敷衍一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什么都不争,只想安安分分做你纪宣仪的女人,也这么难吗?啊?”柳馨儿唏嘘着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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