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三更,岳凌楼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里。不是因为被屋外野猫吵得无法入眠,而是因为他正在等候一名也许会出现的“客人”。
身旁一张红木嵌云石圆桌上摆着装豹子胆的皮囊。其实他白天交给万贯金的豹子胆就只是一小截染过色的猪大肠而已,真正的豹子胆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今晚从半个时辰之前就再也听不见一声猫叫了。自然不是因为野猫都乖乖睡觉去了,而是因为它们已经从夜风中嗅到了缓缓逼近地可怕的气息,都吓得不敢作声。
隔着虚掩的窗户,岳凌楼聚精会神地盯着院子的方向,不敢有一丝松懈,下意识把手中长剑握得更紧。他知道外面的“客人”正在等候他松懈的瞬间,双方的角逐早就已经开始了。
这样的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岳凌楼刚要移目去瞥沙漏时,窗外突然传来“嗷”的一声凶悍兽嚎。虚掩的木窗瞬间就在“啪啦啦”的巨响中被撞得四分五裂。
飞溅的尖锐碎片从岳凌楼耳边擦过,他已经全然顾不上躲避了,因为最可怕的敌人不是这些碎木,而是已经扑落到圆桌上的豹孩。
豹孩在窗外就已经瞄准了桌上的皮囊。他刚落到桌面上要去抓皮囊,桌子突然“哐当”一下倾斜倒地。不是因为他扑得太猛,而是因为桌腿早就被岳凌楼锯断了两条。
摔得“嗷呜”惨叫的豹孩差点就要重新站起来时,岳凌楼的右腿膝盖就毫不留情地死死压在他的背上,把他重新压回到摔裂的桌面碎块中。与此同时,冰冷的剑锋贴着他的脖子从天而降,伴随着岳凌楼的一句低声警告:“不要动。”
普通人身处这种危境,早就吓得不敢动弹,但是不知道豹孩是不怕死还是不知道刀剑的厉害,居然还敢使出浑身蛮力挣扎。拼力气不是他对手的岳凌楼压不住他,被迫起身后退。凶猛的豹孩抓住机会,双腿猛地在地上一蹬,迎面又向岳凌楼扑去。
狭小的房间中无处躲避的岳凌楼立即开门向外逃去,没想到刚跨过门槛就撞到一堵肉墙上。这堵肉墙正是闻讯赶来的耿奕,结果他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被撞得眼冒金星。
紧接着,发出“嗷呜”狂吼的豹孩已经扑到他俩身上,把他俩都压倒在地。被压得难以动弹的岳凌楼拼命抓住豹孩的利爪,耿奕则死死地抱住豹孩的头,不让他的尖牙有机会落下来。纠缠中两人一起翻到豹孩背上,用全身体重压下去,终于勉强把他控制住。
就在耿奕一手卡住豹孩的喉咙,另一手拔剑即将刺下之际,岳凌楼突然大喊一声:“住手!”于是耿奕猛然收力。仰面朝天的豹孩睁眼看着刺向自己鼻尖的剑在快要破皮的瞬间突兀地硬拐开,插在距离脖子不到一根头发丝远的地方。
被吓坏了的豹孩惊恐地瞪大眼睛盯着耿奕。耿奕丢开剑,改用胳膊勒他的喉咙,一直把他勒晕了才松手。这一系列的动作把耿奕累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虽然过程惊险,但总算制服了这头“猛兽”,稍微冷静下来的耿奕抬头问岳凌楼:“为什么不杀他?”
在刚才的纠缠中手臂被抓出几道血痕的岳凌楼捂着伤口,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只回答说:“留下来,我有用。”
耿奕翻开豹孩披在身上的厚厚皮毛,确定他不是人面豹身的怪物后又接着问:“他不是在山上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被豹子胆引来的。”岳凌楼说着用目光示意混在房间中木桌碎块里的皮囊。
发现豹子胆还在房间里,耿奕惊讶地脱口而出:“那万贯金那里……”不等岳凌楼回答,他刚说了半句就自己猜出实情,焦急地一拍脑袋说:“哎呀,你骗谁也不该骗他。他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如果事情穿帮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岳凌楼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不以为意地说:“如果把真的豹子胆交给他,今晚这头豹子就该出现在他家。就算他知道真相也该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哪还敢恨我呢?”反正吃豹子胆壮胆一听就是骗人的,量万贯金那个被神棍哄得晕头转向的笨蛋也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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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楼费那么大力气捕获豹孩,耿奕还以为他有什么精巧机智、无与伦比的计划,结果……
“你所谓的‘有用’,就是用来当宠物吗?”当耿奕看穿岳凌楼的真实意图后差点晕过去。
岳凌楼没有把豹孩交给周正通正法,也没有用他做什么有意义的正事,而是首先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花花”。给流浪动物取名就是收当宠物的第一步,于是再也无法再坐视不管的耿奕出动了。
正在给被铁链锁住的花花喂烧鸡的岳凌楼不顾快要发疯喷火的耿奕,略带着几分得意说:“自从有了这只大猫,院子里的小猫就消失殆尽,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你为了驱猫而养一头豹?”就连亲口说出这句话的耿奕都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这种事。原来岳凌楼聪明的脑袋也有被门挤坏的一天。
对于花花这个突然出现的危险半兽人,耿家上下一致反对收留他,唯独岳凌楼处处维护花花,坚持要留他住下来。也许是因为感受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敌意,花花对所有人全都龇牙以对,不许他们靠近,但唯独在岳凌楼面前却变得像小猫一样温顺乖巧。
刚开始的两三天,花花被牢固的铁链锁在岳凌楼房外院子的太湖石假山上,一日三餐都由岳凌楼亲自喂食。来到陌生环境又不习惯吃熟食的花花饿了一天后才开始接受岳凌楼的馈赠。
吃饱后当然就要排泄。第三天早上岳凌楼发现花花烦躁地绕着太湖石转来转去,东嗅嗅西闻闻,偶尔还用爪子刨几下土,用困扰无助的眼神望着岳凌楼。从来没有饲养过动物的岳凌楼凭着自己的直觉,一下就猜到花花想干什么。
这可怎么办?耿家上下除了岳凌楼之外没人可以靠近花花三步之内。无法寄希望于其他人的岳凌楼经过天人交战般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只能硬着头皮牵着花花去了茅厕。
过了这一关后,岳凌楼感到自己已经进入所向无敌的状态。在照顾花花饮食起居方面已经没有任何难题可以阻挡他了。渐渐地,温顺的花花令岳凌楼放松了警惕,岳凌楼白天不再用铁链锁着他,而是任由他在院子里活动,只在晚上把他锁在太湖石上。
结果吃饱喝足,精神状态和体力都恢复正常状态的花花哪是铁链锁得住的?他震脱铁链在岳凌楼房门外转来晃去,发出可怜巴巴的叫声,而且还一下接一下地扑门撞门,急起来还用爪子一通乱挠,并发出仿佛被开肠破肚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最后被吵得头痛欲裂的岳凌楼只能认输投降,开门放他进来。刚开始他还好好地蜷缩在墙角里安静睡觉,结果半夜岳凌楼突然梦见被鬼压床,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跳上床跟自己挤在一起睡了。
如果只是挤一点岳凌楼还可以忍受,可是令岳凌楼无法忍受的是花花身上浓烈的骚臭味。毕竟是在野外日晒雨淋没有洗过澡的半兽人,那股野兽的气息熏得岳凌楼几欲死去。
无奈之下,岳凌楼只能拖着困倦的身体起床。半夜三更下人都睡了,他就亲自烧水伺候花花洗澡。由于花花不肯脱下豹子皮,他只好连皮带人一起洗。总共换了三盆水才终于把花花身上积了十年的污垢和豹皮洗得干干净净。
接着,他又替花花修剪了头发,帮花花把豹皮擦干再梳理整齐。整个美容过程完成后,已经是日出时分了。整宿未眠的岳凌楼挂着黑眼圈,憔悴得就像变了一个人。
整件事以闪电的速度传遍了耿府上下。已经开始怀疑岳凌楼是不是中邪了的耿奕火速找到耿芸商量。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头豹子居然在舔凌楼的脸,而且居然还没被一剑劈成两半!我还听说昨晚他们不仅一起睡觉而且还一起洗澡!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没有做过?”一通咆哮后被山呼海啸般的精神崩溃感击败的耿奕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结果耿芸却只是淡然地问了一句:“这又怎么了?”
欲哭无泪的耿奕头朝下望着地面,不甘心地说:“我跟凌楼一起生活了十年,他从来没有和我一起洗过澡。”
然后耿芸再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你跟宠物争风吃醋干什么?”
一句话呛得耿奕心痛如绞,好半天挤不出半个字来,最后在一阵“啊啊啊”的狂吼声中撒腿冲出了耿芸的院子。
耿芸望着哥哥悲壮可怜的背影,同情地摇了摇头。做人真不如当宠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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