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尽愁赶回杭州,紫星宫准备祭典的时候。
荆希唯率领的南天翔门,也终于在杭州三里洋港口登陆。
但是贺峰等人,当然不会让荆希唯如愿以偿地顺利踏上杭州的土地,他们早就埋伏在那里,等的就是荆希唯的自投罗网。
荆希唯早已知道贺峰不会任由他重返杭州而不动声色,所以早在决定启程回杭州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南北天翔门争锋相对,蓝底金边的旗帜在风中招展。
荆希唯立于船头,表情冷淡,一点也没有开战前的紧张。也许是有点麻木了,因为早在一年前,天翔门第一次分裂的时候;早在他的父亲,荆君祥死在贺峰刀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背负起了报仇雪恨的责任——他和贺峰之间,注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荆希唯微微仰头,望着不远处高高骑在马上、神态颇为骄傲的贺峰。
——那是他的杀父仇人。
是他把天翔镖局逼到穷途末路,是他把自己逼到广州。但是现在,他回来了,站在他的面前,他要讨会属于他的东西。他要让他知道,荆希唯并不是一只丧家之犬,他要回杭州,他要回天翔门,因为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南北天翔门三里洋一战,对每一个亲眼目睹战况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双方人马从清晨,一直战到正午。那天,初冬的阳光也变得格外炽烈,把港口浓重的血腥,渲染地更加夺目。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血液混入河水之中。就连风,也染上了一层阴郁的颜色,沉重地笼罩在港口的上空。
两方人马折损大半,血流成河,一点也不亚于一年前,贺峰对荆君祥一战。
最后,北天翔败,南天翔门入港,进入杭州城。
贺峰死在荆希唯剑下。
直到贺峰被荆希唯一剑刺穿心脏的那一刻,他还在向身后张望。他没想到自己会输,因为他至死都不明白,延世蕃答应他的援兵,为什么迟迟未到?
其实早在这之前,延世蕃就已经答应贺峰,如果荆希唯妄想重返杭州,延世蕃将会出面,调动杭州官府兵力帮忙镇压。而只要有了官府的支持,他贺峰,是绝对不可能输给荆希唯的!但是事情却没有像贺峰想像中那样发展,因为延世蕃许诺给他的援兵,由始至终,并没有到来。
若说原因,这的确是上天帮了荆希唯一个大忙。
因为就在几日前,延世蕃收到了一封从京城里来的传书,那是延世蕃的父亲延惟中派人交给他的信。书信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而已——速回!
速回?
延世蕃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久,仿佛看到了父亲盛怒的脸。
算起来,他离开京城也已经三四个月了。
今天夏天的时候,他奉父命南下广州,和洛少轩、北岳司杭等人一起,潜伏在广州情川港,等待南洋紫星宫的到来。
后来,南洋紫星宫的船虽然等到了,但却因为对方自称是吕宋的皇室船队,要上京求亲,不允许随便搜查。
所以延世蕃就自告奋勇地自荐为他们带路上京,但谁知船行一半,他们却要求在杭州靠岸。上岸以后,他们搜查了耿原修的旧宅,好像因为没搜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一直在杭州滞留了好久。
不久前,云南紫星宫也来到杭州,两派紫星宫终于会合,住在郊外,一心一意修建祭台,不知想干什么。
延世蕃正觉无聊,正在想要不要催促他们上京,却正在这时,收到了来自京城、他父亲延惟中的书信。
——速回!
听这两个字的语气,就知道对方非常生气。延世蕃心里一害怕,就把当初答应过帮贺峰搬救援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谁也没有告知一声,就急急忙忙赶回了京城。
谁料延世蕃刚刚回到京城延府,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被冲过来的延惟中一把揪住,掴了一个大耳光!
「爹?!」
延世蕃被吓得说不出其他话来,捂住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脸,用不敢置信的表情望着延惟中。他不信他爹竟会这样打他?!
延惟中摒退众人,揪住延世蕃的领口,把他摔到地上,怒道:「孽子!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呀……」延世蕃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延惟中被气得差点晕过去,他在延世蕃面前蹲下,压低声音道:「我问你,玺呢?」
延惟中觊觎皇位已经多年,他一直在等待时机把皇帝从龙位上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但他一直苦等,这个时机依然没有到来。终于,他实在等不及了,就自己找人秘密刻了玉玺,制了皇袍,藏在地下室里,暗自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这些事情,如果泄漏出去,都是诛族的大罪。
延惟中也是在几日之前,才突然发现玉玺丢失,又惊又怕之下,急忙传书召延世蕃回来。
「玺?……玺,啊,在这里!……」
延世蕃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得好好的盒子,毕恭毕敬地递到延惟中手上。
延惟中接到盒子,打开一看,见玉玺还在,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突然,他又反手一个耳光掴到延世蕃脸上,怒道:「孽子!还好你没有弄丢!不然就要掉脑袋了!」
说着延惟中又举起了手,作势又要再打,但见延世蕃已经被吓得缩起来了,这才心软下来,压低声音道:「我问你,你没有用这个玉玺……做什么事吧?……」
「……」延世蕃倒抽一口气,什么话都不敢说。
见状,延惟中也猜到了几分,一把抓过延世蕃,低声道:「你到底用这玉玺做了什么?」
「我……」
延世蕃低下了头,眼眶红红的,快要哭出来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用细蚊般的声音回答道:「我用那个玉玺……假传了一道……圣旨……」
「假传圣旨!?」
延惟中气得把延世蕃从地下提了起来,一边喘气,一边骂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是满门抄斩的罪!你这个……你这个……」
「我……我也是一时气不过嘛……」延世蕃哭着辩解道,「我堂堂内阁首府的公子,居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用剑指着……而且还有那个什么洛少轩、北岳司杭什么的……也老是说我坏话……我一生气,什么都没考虑,就伪造了一张圣旨……把他们全抓起来,想教训一下……」
「混账!」
延惟中已经怒不可遏了,只见他把延世蕃摔到地上,狠狠地踢踩着。不像是在踩自己亲生儿子,而像是在踩一只路边的死狗。
直到延世蕃被踢得吐出血来,他才终于脚下留情,揪起延世蕃的头发,问道:「那些人现在被关在哪里?」
「被……被关在……广州府衙……」
两广总督杨凯是延惟中的乾儿子,对他非常忠心,所以听到说是关在广州府衙,延惟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延惟中扔下延世蕃,气腾腾地离开,他必须立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才行!
我们把事情向前推到七月的时候。
洛少轩、北岳司杭率领镇抚司锦衣卫,奉命滞留广州,暗查花狱火一案。他们暂住在两广总督杨凯的旧宅里,而延世蕃也奉了父命来到广州,以游赏为名,和他们住在一起。
当洛少轩和岳凌楼赶到临时指挥府后,正好遇上了在花园中饮酒作乐的延世蕃。
延世蕃把岳凌楼拦了下来,企图骚扰。岳凌楼一气之下,就抽剑横在了延世蕃的脖子上。虽然在洛少轩的阻拦之下,事情并没有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延世蕃却因为忌恨岳凌楼,发誓一定要报仇。
后来,就在他随南洋紫星宫的船队上京的时候,他用那个『天佑之宝』的假玉玺,伪造了一道圣旨,企图把洛少轩、北岳司杭,以及岳凌楼等人全都抓起来,教训一顿。
但他没有想到,岳凌楼和洛少轩都没有回京。
为了追捕洛少轩,事情越闹越大。延世蕃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暗中调派的那些东厂锦衣卫们,竟由广州一直追到了云南。
把洛少轩一行人逮捕以后,按照延世蕃伪圣旨上的意思,应该把这些人押回京城。但两广总督杨凯,也就是延惟中的乾儿子,却阻止了这件事。杨凯熟知延世蕃的性格,稍微一动脑筋,就猜到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得了。
所以杨凯擅作主张地把洛少轩一行人关到广州府衙,随后又派人去通知延世蕃,但却一直没取得联系。
所以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拖到连延惟中都知道了其中原委。
他立即下令让杨凯放人。
于是,在洛少轩他们被关押了三个月以后,事情终于以『案以查明,无罪释放』而告终。
但是即使被无罪释放,但镇抚司里参与这次广州之行的人,却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
一是洛少轩,二是北岳司杭。
其他人,都在回到京城以后不久,被秘密杀害。凶手的手法很高明,没有留下一点线索,所以无从查起。虽然镇抚司里的人,也怀疑这是东厂做的,但因为没有证据,只要忍气吞声下来。
而洛少轩和北岳司杭,他们两个因为身份较高,如果突然被暗杀,反而会把事情闹大,所以逃过一劫。
现在洛少轩已经平安回到京城,正派人去云南接黎雪回来。但他直到现在,还一直不知道那道圣旨是假的。所以也不知道他的那些部下,都是延惟中为了彻底不走漏风声,而派人暗杀的。
延惟中以为他可以抹灭一切证据,但是他万没有想到,他还漏了一个最大的罪证没有消灭,那就是——那道伪造的圣旨!
那道圣旨被岳凌楼一气之下撕烂了扔进树丛,但后来却被紫星宫人拾到。
现在,那张盖有『天佑之宝』的圣旨,还留在云南紫星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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