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黑沉沉的树影中,岳凌楼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一艘漆黑的木船早已靠岸多时,船上静悄悄的,附近也没什么动静。岳凌楼狐疑地颦起了眉,暗忖道:「奇怪了,怎么没看到有人下船?」
这时,背后突然被月摇光推了一掌,岳凌楼回头嗔怒道:「你干什么!」
「叫你快走。」月摇光边说,边拖着岳凌楼的胳膊,拨开层层灌木,窸窸窣窣地朝那漆黑的木船靠近,「等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他们已经上岸了。现在船上必定守备松弛,如果你再拖下去,只怕水寨的人回来了,我们还上不了船。」
「可是……」岳凌楼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但月摇光却不由分说,三下两下就把他拖到了岸边,一把抱了起来,扔到甲板上。随后,自己也翻身跳了上去。所有动作连贯而又迅速,岳凌楼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已经莫名其妙地站到了船上。
月摇光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像只老鼠似的蹑手蹑脚开始移动。岳凌楼骑虎难下,也跟在月摇光的身后朝船舱走去。谁知,刚走出两步路,漆黑的木船突然亮了起来。随着哒哒哒的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群手持火把的人从舱内鱼贯而出,把岳凌楼和月摇光团团围住。明晃晃的火光,把方圆十米都照得通明,宛如白昼。
岳凌楼心口一紧,知道无路可退了,泄恨似的剜了月摇光的后脑一眼。可恶,都是那个家伙害的!
而月摇光则转过头来,朝岳凌楼道歉道:「不好意思,判断失误。」
被你害死了,一句『判断失误』就像完事儿?!
岳凌楼翻翻白眼,彻底无语,心想只能听天由命了。正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笑道:「两位使者不必客气,还请舱内休息。白日事发突然,让两位受惊了,是我们幽河寨的疏忽,自当请罪,还望海涵。」
中年男子侃侃而谈,温和有礼,气度不凡,显然是身份尊贵的人。虽然鬓角已经变成星星白发,但背脊挺直,眉目深刻,看上去依旧威风凛凛,让人折服。这人正是萧顺,幽河寨的首辅。陈渐鸿死后,整个幽河寨里,除了唐碧,就算他的地位最高。
事态的发展好像和岳凌楼的想象有些出入,他不解地望着萧顺。也许是眼神里的疑惑太明显,萧顺立刻就察觉到了,微笑着解释道:「今天清晨接两位入寨的叛徒,并不是我们幽河寨派出的。幕后黑手还在追查中,相信不久就会有个答案。听到消息后,夫人她立刻就派我前来水蛇阵营救紫星宫的三位使者,但是……」萧顺的目光在岳凌楼和月摇光的脸上一扫而过,突然阴沉下来,「……怎么少了一位?」
少的那一位当然是欧阳扬音,她已经身死蛇腹。即使月摇光和岳凌楼都没有回答,萧顺也猜到了几分。毕竟水蛇阵是什么地方他最清楚不过,三人中能够活下两人,已经算是奇迹了,还敢奢望三人都生还?
叹了一口气,萧顺右手朝舱内一摊,引路道:「两位请随我来。」
听了萧顺刚才的一席话,岳凌楼总算是明白了一点。这伙人,不但对他们没有敌意,而且,好像还是来救他们的。思及此,稍稍安下心来。
不过……
岳凌楼机警的眼神望向月摇光——那个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紧张过!
会那么轻易就带自己跳上船来,不知真如他所说的,是『判断失误』,还是『早有预谋』。岳凌楼不去注意萧顺,反倒把全副精力都花到了月摇光身上。总觉得他和整个水寨的关系都很密切,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什么来头?
「两位——」
萧顺的话打断了岳凌楼的思路。回神一看,只觉眼前一亮,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被领到了上舱房内。房间装饰华丽,布局精巧,一桌一椅都独具匠心,就连最不起眼的天窗格子,都雕刻上了繁复的花纹,金光闪闪的,不知是镶进了什么东西。
岳凌楼吃惊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在岸上观察了那么久,怎么也想不到,这艘表面看来平凡无奇的黑木船,内里竟然还有如此铺张的布置。
萧顺道:「时候不早了,两位还请歇息吧。一觉过后,船也应该靠岸了。」边说着,边想阖门退出。
岳凌楼突然喊道:「等等!」
萧顺回头问:「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岳凌楼的小计划没有得逞,他当然心有不甘,定要问个明白:「你们的船靠岸这么久,为什么就不派人下船。难道料定了我们会自己上船么?」
一听这话,萧顺呵呵笑了起来,走近屋内,推开窗户道:「公子你自己为何不过来看看?」
岳凌楼狐疑地朝萧顺走去,刚一靠近窗户,就被出现在眼前的熊熊火光震慑住了。那哪是篝火,根本就是山林大火,炽烈的火光,把天空都燃得变了颜色。而那起火的位置,正是不久前他们才呆过的地方。而那火,极有可能就是刚才他们自己放的。目的是为了把水寨的人引过去,没想到适得其反。
萧顺笑道:「本来我的确是打算派人下船搜查的。但一看这火,就不敢动了。没有打雷,没有闪电,这山林不会自己燃起来。所以我想,紫星宫的使者一定尚在人世,而这火怪就怪在,不像是用来取暖驱寒的,倒像是在烧山*……」呵呵笑着,转头望着说不出话的岳凌楼道,「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有人误会了我们的来意,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引我们上岸,再趁机偷船……」
话说到此,萧顺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因为看到岳凌楼闷闷不乐,甚是尴尬的样子,他已经可以猜到,他的推测并没有差错。并且,那个想出『调虎离山』之计的人,正是眼前这名白衣翩翩的公子。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控制好火势,让一簇篝火,变成了熊熊山火,恐怕他还真会上当。
岳凌楼走到床边,重重地坐下,气嘟嘟的,一语不发。萧顺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告辞离开。而月摇光则阖上了门,坐到舱房中间的圆凳上,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岳凌楼恨了他一眼,质问道,「月摇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月摇光装傻问道:「我知道什么了啊?」
岳凌楼被气得牙疼:「知道他们不是来杀我们,而是来救我们的。」
「这个啊……」月摇光单手支着下巴,挑挑眉毛,笑得春风满面,缓缓开口道,「也不算『早就知道』,不过在看到这艘船后就知道了——他们是来自幽河寨的。漆黑的船身是幽河寨的象征,而今天想要杀我们的人,他撑的那艘船,却是原木色的——那应该是青神寨的船。青神寨主——天地啸龙,觊觎十三水寨总寨主之位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他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所以这次,他派死士带我们入水蛇阵,陷幽河寨于不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岳凌楼蓦然抬眼,眼神冷洌,逼问道:「月摇光,你到底是什么人?」
月摇光笑道:「你不是说过,你对我的事,没有一点兴趣吗?」
岳凌楼赌气道:「不说就算了。」
月摇光突然起身,朝岳凌楼走去,还带着一脸暧mei的怪笑。坐在床边的岳凌楼斜着眼睛看他,被对方脸上阴险的笑容,搅得心里毛毛的。但静心一想,此时的月摇光并没有内力,如果硬动起手来,也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才对,于是稍稍安心下来。
正想着,月摇光已经近在咫尺,双手撑在床沿上,把岳凌楼困在双臂之间,欺近道:「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的身份,我倒可以教你一个办法。」一边说着,竟越靠越近,吐纳着温热气息的嘴唇就贴在岳凌楼的耳边,月摇光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嘶哑而又性感起来,「通常,男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就是在床上……如果你能让我意志薄弱到飘飘欲仙,说不定,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了……」
「哦,是吗?」岳凌楼的眼睛变成小狐狸,挑高声音重复道,「飘~飘~欲~仙?」
月摇光没有再说话,而是用舌尖顺着岳凌楼的颈项,一路轻轻舔了下来。岳凌楼身体本能的反应就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对岳凌楼的反应感到好笑,月摇光抬眼轻声道:「你的反应说明你还不熟悉我,我们应该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不是么?比如说,你的身上有几颗痣?」
岳凌楼冷声道:「正确解答是,一颗也没有。」
「哦,是吗?」月摇光道,「也许是在你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呢,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如果你的记性太差,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岳凌楼边说着,边把月摇光黏在自己肩膀上的头一把揪下,然后掐着他的脸道,「我记得我说过,如果你再这么不要脸,我就帮你管教管教你的脸皮。」边说边摸出了一把刀,逼近到月摇光的脸颊道,「我看你的脸皮,好像越变越厚了,要不要我帮你削一层下来,嗯?」
被戏弄的月摇光也认真起来,阴恻恻地威胁道:「你真的嚣张过头了,岳凌楼,真该找人好好管教一下!」
「是么?」岳凌楼不把月摇光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嚣张道,「不过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讲这话。不要忘了,你的内力还被两根银针封着。」
月摇光道:「就算你有内力,我没有,但如果光拼力气,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岳凌楼道:「你这人,就只有嘴巴厉害。」
「好!」月摇光动真格的了,双手一撑,直起背来,径自朝房间中央的木桌走去,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挽起衣袖,挑衅道,「敢不敢和我拼腕力?」
岳凌楼道:「你这叫自讨苦吃。」
月摇光道:「你不过来,说明你不敢。」
岳凌楼也被激怒了,挽起袖子坐到月摇光对面,把胳膊肘往桌上一隔,道:「来啊!谁怕谁!」
谁知道,月摇光根本不是岳凌楼的对手,不到三秒钟,手腕都被压得死死的。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的月摇光,一直要求再比,但没次都输。月摇光是越输就越不服气,越不服气就越比;而岳凌楼是每次都赢,越赢就越舒服,越舒服就越想赢。于是乎,那天晚上,岳凌楼和月摇光两人彻夜未眠,一直拼腕力拼到了第二天黎明,因为消耗了太多精力,两人都累趴了,双双倒床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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