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乖嘛。」西尽愁奸笑着说,「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帮你把衣服放到岸上去,不要乱走哦。」边说着,一个翻身倒入水中,哗啦哗啦地向岸边游去。月光下,水面上那层淡淡的清辉被他打乱,漾出一道道水波。岳凌楼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浮在水面上的人头,再次撇了撇了嘴。这时,突然起了一阵夜风,于是急忙把身子藏到水中,老老实实呆在原处不敢动。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划水声,但奇怪的是,声音并不是从西尽愁离去的方向传来,而是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传来!
糟了,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冒出什么危险人物来才好……
岳凌楼一边警戒地盯着传来水声的方向,一边把头沉地更低了,连下巴都没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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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西尽愁这才刚刚游到岸边。本想节约时间,把岳凌楼脱下来的衣服扔到岸上就立刻返回,但是东张西望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他们原来脱下的衣物。怪了,一向自认方向感不错的西尽愁,这次竟也对自己识别方向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带着满腹的疑问,西尽愁爬上了岸。借着月光,举目四望,目所能及之处,连衣服的影子都没能望见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被猴子偷了吧,这个时间,猴子们都该回窝睡觉了啊?西尽愁正想不通,只听身后出来淡淡的脚步声。
河滩很软,脚步很轻,还有阵阵银铃碰撞的叮叮呤呤。不用回头就可以猜出来人的身份。
「欧阳,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会吓死人的。」西尽愁无奈地转过头,捋了捋覆上脸庞的湿发。欧阳扬音就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手中的那一大堆衣服「扑哧」一下扔到西尽愁脚边,用沉寂得可怕的眼神盯着他看。
西尽愁急忙避开,低头钻研那一堆衣服,竟不敢去碰。
看出了西尽愁的心中顾忌,欧阳扬音低声道:「放心吧,我没在衣服上动手脚。你和那个人的……都没有。」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他呢?怎么还不上岸,还在河里?等你?」
「嗯……啊。」西尽愁的舌头好像受了烫伤似的,变得不太灵活。
欧阳扬音道:「你还想下水?」
西尽愁点了点头。
「我不准!」三个字脱口而出,欧阳扬音冲过去,不由分说地一把扯过西尽愁的手臂,指缝中间夹了一张小刀片,「嚓」一下在绷带上拉出一条整齐的口子。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应声裂开,但皮肤却毫发无损,连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足以证明欧阳扬音出手的精准。
「欧阳啊,你……」
「闭嘴!」
欧阳扬音一声喝住西尽愁,借着朦胧的月光察看对方的伤口。手臂上的刺伤是三天前留下的,经过庭阁细致的处理,再加上西尽愁自身顽强的恢复能力,原先指头宽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皮肤裂开的边缘微微有些发紫,严重点的地方,甚至紫到发黑。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欧阳扬音道:「河里泥沙重,污物多,再加上你下水前手臂用了力,伤痕开裂,现在已经感染了。」
「不会吧?」西尽愁不信自己这么没用,刚刚手臂也没怎么用力呀,不过就是把岳凌楼抱下河嘛,居然会弄得伤口开裂?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弱了。
「什么不会!」欧阳扬音的语气勿庸置疑,五指箍住西尽愁的手臂,狠狠用力,发气话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只手了,我现在就帮你砍下来!」
「哎哟哟!」西尽愁一边叫痛,一边求饶道,「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嘛,哎哟好痛,你真把我弄残了怎么办?」
欧阳扬音眼神一冷,声音也变得凉彻心扉:「今天废了你的手,保住的却是你的命!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那个小妖精害『死』的!一点也不夸张,就是害你到『死』!『死』得连渣都不剩。」重重强调了几遍「死」字,牙关咬得死紧。
西尽愁一面护着自己的手臂,一面给欧阳扬音消气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话慢慢说好不好?总之,千错万错都错在我身上,我道歉了还不行?你先放手放手啊。」
「嘴上认了错,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欧阳扬音恨恨地瞪了瞪眼,撒气似的甩开西尽愁的手,转过背去。怒火还没有平息,因为她还在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终于平心静气了,才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朝西尽愁身上一扔道:「自己敷上。」
「这是什么啊?」
「消毒的,不用就还给我!」
「用用,我用。」见欧阳扬音真的是冒火了,西尽愁也变得小孩子似的乖乖听话。在云南的时候,欧阳扬音就说过要找自己帮她办一件事情,现在大事未成,可以确定她不但不会害自己,而且还会帮自己。西尽愁一边上药一边说:「这样吧欧阳,我向你保证。我只用一只手划水过去,右手绝对滴水不沾行不行?如果让他一个人在水里呆久了,我一定会被骂成猪头的。」
「呵呵,真是好笑。」欧阳扬音讽刺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因为你现在就已经够猪头了!」
「喂,欧阳,你这么说有点过分哦……」西尽愁的眼睛朝欧阳扬音的方向斜了斜,用哀怨的眼神表示他的不满。
欧阳扬音别过脸去,继续道:「西尽愁,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岳凌楼留在你身边的原因?」
西尽愁不以为然道:「我只认为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欧阳扬音道:「但在我看来,却是一件非常不自然的事情!」
西尽愁道:「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而已,和我无关,和岳凌楼……也无关。」
欧阳扬音道:「西尽愁,一直在自以为是的人到底是谁!你只和他相处了短短几个月,而我却在天翔门里看了他整整两年!你听我一句话,他很可怕,你永远也控制不了他,只有被他控制而已。你以为他会喜欢你?我告诉你,你错得离谱。他的心是硬的、血是冷的,他根本就没有爱人这根经!」
「够了欧阳……」
「你到底知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欧阳扬音大声的吼叫盖住了西尽愁的声音,她还在继续,好像发了疯似的,她从来也没有这么疯狂过,仿佛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集了很久很久,现在终于找到了出口,定要一吐为快,「你被他利用得背叛了尹昀的嘱托,抛弃了珉珉!被他利用得和天翔、千鸿反目成仇,连命都差点丢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他之所以会跟你一起行动,之所以会留在你身边,只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而已!就只是仅仅是这个原因而已!」
「真的够了,欧阳……」
「不够!你听好,西尽愁!如果有一天,你的武功废了,你的手也不能握剑,你看他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他只会把你一脚踢开,连眉都不会皱一下!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告诉他你残废了,看他会怎么对你?」
西尽愁笑了,那种笑声是对欧阳扬音的蔑视:「我不需要造假去试探什么。」
「你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敢』!因为你害怕,害怕他离你而去!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岳凌楼是哪种人对不对?只因为你想他留在你身边,你就甘心被他利用,甘心被他欺骗对不对?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设想过他背叛你的情景?你敢说他曾经说过喜欢你?」
「没错,他没说过,但是……」
「他和耿原修做过。」
欧阳扬音的这句话说得很平静,静得就像是死水,但这死水却封住了西尽愁没来得及出口的所有话,正中死穴。看到西尽愁脸上扭曲的表情,欧阳扬音笑了,笑里藏着很深的讥讽,她形状漂亮的眉毛挑了挑,用魅惑的声音说:「还有耿奕……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要不要我一个一个数给你听?我杀耿原修的时候,他就睡在耿原修的床上,他叫床的声音很动听,就连求饶也很煽情……不要以为只有你听过他叫春,其实很多人都听过,一点也不值钱……连****都不如,你为了这种人值得?」
西尽愁被欧阳扬音逼问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卡白,连嘴唇也在发抖。这些事情他都知道,早就知道了。但是,就这样毫无掩饰地被揭穿,毫无顾及地在耳边说起,就觉得心好像要被撕碎似的痛,有血在滴。
「你记不记得当年的刘辰一,他是怎么死的?那颗人头你应该见过,他用那颗人头去挑拨千鸿和天翔,自己立功当了堂主。当年的刘辰一就像现在的你,或者说,在他心里,你就是另一个刘辰一。如果有一天,他需要你的首级,他会毫不犹豫地割下来送人,就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训往往有些道理……」
西尽愁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还带着很重的颤抖:「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欧阳扬音说得很淡,很平静,但在西尽愁听来,字字句句都如同绞心:「现在发生的事情,立刻就会成为过去。就连将来发生的事情,不久之后,也会成为过去。如果你只会用『过去』这两个字来麻痹自己,原谅他做过的一切,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愚蠢。即使在和你发生关系以后,他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在其他男人的身下,这你也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来面对他的。如果他有那么一点在乎你,他就不会那么做。你不是第一个被他利用的男人,也不是最后一个,而是其中一个。你真的该醒了,西尽愁,现在还来得及……」
西尽愁沉默了,他甚至不敢看欧阳扬音。
「还记得常枰吗?」欧阳扬音轻声道,「其实他不是千鸿一派的遗孤,而是朝廷的暗行锦衣卫,名叫洛少轩,他的父亲是镇抚司带刀都统。那个男人就是岳凌楼新的目标,你西尽愁只是一介布衣草莽,别人却是朝廷命官,名门望族。」
「不要再说了。」
「实话永远是很难听的,但是你不能逃避,因为你是西尽愁,所以你要听下去。即使没有你也没有关系,他立刻就可以找到依附利用的对象。今天是你西尽愁,明天就是洛少轩,后天就又要换人了!」
「闭嘴……」
「你失踪的一年,岳凌楼一直留在京城。我曾经以为他会回杭州,但是他没有,也许他的野心远不止是天翔门这么简单。珉珉到处在找你,每天都魂不守舍,寝食难安,但是岳凌楼却可以在安安静静地在京城呆满一年,莫非你还以为他在乎你?」
「我叫你闭嘴!」
吼出这句话的同时,西尽愁的手箍住了欧阳扬音的喉咙。欧阳扬音没有挣扎,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和那变得有些疯狂而闪烁不定的眼神对视着,她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为了岳凌楼而杀我?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诬蔑他,你为了那些实话来杀我?你为了可以让自己继续欺骗自己而杀我,是不是?」
西尽愁无法回答,他的手抖得厉害。他并不是想要欧阳扬音的命,只是想叫她闭嘴而已。
「西尽愁,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好笨,真的好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啊!」欧阳扬音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控制,「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这种地位,你为了他可以杀我,原来……原来如此……我算什么?我对你说的话又算什么?算什么!」
她笑了很久,很久,直到笑得流出了眼泪。先是一滴,很清很凉,在眼角悬了很久,终于滑到脸庞。她抬手摸了摸那滴泪水,眼中满是惊恐,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今生她还会为一个男人流泪。紧接着泪水决堤般的涌了出来,从脸颊到下巴,再到脖子,最后落到西尽愁的手上。
很重,真的很重,西尽愁知道自己受不起。
于是他收回了手,面朝那漆黑一片的淅川河走去。一头扎入河水,水是冰的,身体是烫的,头是昏的,思想是混乱的。他只知道朝一个方向游,那个方向有岳凌楼,他叫他在那里等他,叫他不要乱走。现在他只想去找他,他想见他,仅仅就是这样……
手臂一直在划水,很长时间才浮出水面换一次气。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怎么去面对岳凌楼,幸好老天也跟他开了个玩笑。直到很久以后,西尽愁才发现,岳凌楼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甚至找遍了整片淅川河,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难道自己又把他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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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uzi5536:天地良心,真的只是教游泳而已啦(虽然我也知道这很没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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