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见有人越狱,紫星宫侍卫一拥而上,出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三人硬闯不成,只得边战边退,向天牢深处跑去,看是否有其它出路。因为要护着岳凌楼,西尽愁跑在前面,而水零儿则负责断后。一柄水灵剑在她手中,宛如灵蛇一般迅猛凶狠,所到之处无不血溅三尺。

  西尽愁和岳凌楼被押入天牢前,武器都被收缴,连同陈渐鸿托付给西尽愁的长庚剑都没能幸免。不知水零儿是把水灵剑藏在什么地方,竟然能避过搜查!西尽愁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到底在北极教中还隐藏有多少这样的高手!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教派。

  正想着,一柄利剑已劈头而来。西尽愁腾出左手扼住持剑人的手腕,五指猛一用力,只听咔咔两声,那人竟腕骨尽碎,长剑铿锵坠地。西尽愁脚尖一挑,长剑立即弹起,稳稳落入他的手中。一剑在手,万夫莫敌。不一会儿,他们三人便把紫星宫的追兵甩开数米。

  但是,天牢只有一条直道一通到底,如果尽头是死路,他们也只有被困死的分。

  「往这边走!」水零儿避开攻击,撞了西尽愁的胳膊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来。毕竟水零儿在这天牢里关了五天,来往于囚室和刑房之间,地形自然要摸得熟些。天牢的尽头是刑房,但刑房里却有个偏门,也许是为了方便运送刑具而开的。

  总之,现在那道偏门就是他们唯一的逃生机会!

  天牢虽深,但多半囚室都是空的。一路跑下来,西尽愁只发现一间囚室里关了人。形势危急,他也只是匆匆一瞥,甚至连对方是不是人都不敢确定,只知道那间囚室里关了东西。那个东西坐在墙角里,就连发生了越狱这么大的事,还是事不关己似的一动不动,就像一具死尸。

  在一个短短的瞬间,西尽愁和那个东西的眼神相交了。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到了!」

  水零儿一脚踢开刑房大门,那轰轰的巨响把西尽愁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环顾四壁,果然见到一扇小门。水零儿又是一脚踹去,正想往外冲,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那个金发的小囚犯,自称是护法的小兑。

  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还来填乱!水零儿头脑一片混乱,正想甩开对方的手,但小兑却很是认真地说道:「你们这样是逃不出去的。来,这边!」

  说着便拉着水零儿的手,朝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大木箱走去。

  「快进去!」只短促的说了这么一句,小兑又朝西尽愁招招手,示意他也过来。这个时候,侍卫们追击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根本就不让他们有选择的余地,西尽愁也抱着岳凌楼跳入了那口木箱。紧接着,小兑自己也钻了进来,阖上箱盖。

  几乎是同一时间,侍卫们冲入刑房。看到被人踢开的偏门,他们凭直觉认定西尽愁他们已经从偏门逃走了,也没检查其它地方,便急冲冲地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刑房里恢复了平静。小兑把箱盖掀开了一条缝,确认安全后跳了出来。

  「好了,趁现在我们快走。一会儿他们找不到人,肯定回来搜的!」小兑一边说,一边靠在墙边窥视着外面的情况。确定没人后,才朝西尽愁他们招了招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水零儿上前一步,水灵剑一舞,抵住了小兑的脖子。

  小兑撇撇嘴道:「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是这里的护法。」

  「是护法还会救我们?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小兑笑着反问道:「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这也算是企图?」

  水零儿持剑的手僵硬在半空,既不杀也不放,但是时间却不容许他们这么拖下去。眼前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必须迅速做出判断。就在这时,西尽愁突然上前握住了水零儿的手,强迫她把剑放下来,对小兑说道:「如果你真想救我们,就说说该走哪条路逃?」

  「这个……」小兑略一沉思了一会儿,抬起脸,一本正经地说,「紫星宫入口的荒坟阵,徒步绝对闯不出去。我想了很久,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天上飞过去!」

  「飞过去?」西尽愁和水零儿对望一眼,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怀疑。

  「是啊。」小兑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指着一片竹林说,「虽然没有试过,不过应该没有问题吧。只要朝着这个方向过去,走两百米就能看见了。是一块红色的大布,下面有一个篮子,只要往里面充热气,就能够飞起来。有没有兴趣试试?」

  西尽愁一笑道:「那就先谢谢你了。」话音刚落,趁其不备封住了小兑的穴位。

  动弹不得的小兑皱着一张脸嚷嚷道:「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的,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喂喂,你们……你们不能丢下我啊……」在小兑的声音中,西尽愁一行人渐渐远去,直奔小兑指的那片竹林而去。但不巧的是,刚一出去,正遇上了一伙撤回来的侍卫。双方人马又是一片混战。

  岳凌楼的神智已经渐渐清醒,轻轻对西尽愁说:「放我下来。」但还不等西尽愁有所反应,就自己翻身出去,夺过一把剑紧握在手,但双腿却软绵绵的难以站立,眼看又要昏过去,还好有西尽愁扶住了他。

  「我就说他是包袱!」水零儿靠了过来,和西尽愁背对背,警告道,「你再不把他丢掉我就自己先走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熟悉从不远处传来——

  「喂,这边这边啊!」

  西尽愁扭头一看,居然又是那个小兑正笑眯眯地朝他们招手,好像再叫他们过去。难道那小子已经靠内力冲破了穴道?看来真的不能低估他的功力啊。水零儿劈开一条血路朝小兑的方向冲去,西尽愁一把拉过岳凌楼,紧随其后。

  「还不快进来。」小兑指指他站的那个大篮子。

  「你敢使诈你也活不了。」水零儿只是这么警告了一句就翻身越入竹篮,现在只能暂时相信他了。西尽愁和水零儿想的一样,略一犹豫,但最后还是跳入了竹篮。

  「你们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嘛。」小兑笑眯眯的,启动了热气装置,堆在地面的红布正在渐渐胀大,牵住竹篮的绳子也逐渐绷直,眼看那些侍卫的刀尖就近在眼前,竹篮竟真的腾空而起了。「话先说在前面,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如果我们出不去,我就杀了你。」说着水零儿的剑有横在小兑的脖子上。

  「哎呀呀,都说我是一片啦,你们就是不相信呢。」小兑皱皱眉头,双手投降。

  「真能出去么?」西尽愁靠在篮边,声音冷冷的。他看着竹林里那些无奈地望着他们逃跑的人,在抬头看看那高耸入天的竹子。虽然竹篮已经离地三十米,他却怀疑这热气球是否真能带他们成功升出竹林。

  「我都说这要看你们的造化罗。」小兑也是一副没信心的模样,「不过……」环顾了一下四周密密的竹子,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这气球好像没有再升高了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水零儿也警觉起来,向四面一看。果然,这气球只是在相同的高度飘,并没有往上升,照这样下去,他们不但出不了紫星宫,就连这片竹林也出不去。如果再拖下去,紫星宫的弓箭手来了,他们就只有被射落下来的份。

  就在这时,突然只听「嚓」的一声,一支长箭擦着水零儿的脸而过,还好逼得及时,不然只怕就毁容了。那一箭只是个先兆,下一秒,只见弓箭好像下雨一般朝他们飞来。一伙人急忙缩低身子,躲在竹篮里。但是那些长箭竟穿透了竹篮,透出冰冷的箭头。

  「可恶,都是你的主意!」水零儿勒住小兑的脖子,恨不得一剑割断他的喉咙。

  「不是我啊,理论上讲,应该可以出去的啊。」小兑无辜地噘起了嘴,嘟囔道,「不可能只是这个高度的……啊,对了,一定是因为这篮子里的人太多了,太重了,所以才飞不起来……但是,怎么办呢?」

  「这还不简单,把你丢下去。」水零儿不客气地正想把小兑提起来,但却碍于不断从头顶飞过的利箭而缩回篮子里。

  「你们不能把我丢出去啊……」小兑那副可怜的表情好像就快哭出来了,「没有我,你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个气球啊,对不对?不要丢我出去啦……」

  「闭嘴!」水零儿叱喝一句,不再说话。小兑说的并没错,如果没有他,即使气球升出竹林,他们也不会控制,最后还是无法逃脱。但是,那该让谁下去呢?水零儿盯着西尽愁,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岳凌楼,冷冷道:「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你不动手,我就要动手了。」

  的确,现在不牺牲一个人,就只有全军覆没。岳凌楼缓缓睁眼,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好些了吗?」西尽愁问道,替他把挡住脸的乱发捋顺,掖到耳后。

  水零儿怒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这种问题还用考虑吗?」

  「的确不用再考虑了。」

  西尽愁把岳凌楼放下,留恋地***着他滚烫的脸颊,抬头对水零儿轻轻一笑,竟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暴雨般的箭镞贴着他的皮肤擦过,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跳下去,水零儿如此,小兑也如此,就连西尽愁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白影从他身边飞过,那个白影在箭雨打了他一掌,把他重新打回竹篮。但那个白影却飞了出去,划出一条短暂的弧线,直直向下坠落!

  「凌楼!」西尽愁一声大叫,伸手去抓那个白影。

  箭雨之中,几点鲜红溅了出来。

  「停!」竹林里,常枫右手一竖,淡漠地发出命令。刚才他听到了什么?两个字……凌楼……凌楼……那两个字,那个名字,那个人……

  箭雨消失了,剩下的只是血。血从岳凌楼的肩膀向下滴落,落到三十米以下的地面。

  半空之中,纯白的衣袖飞扬着,就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西尽愁抓住了岳凌楼的左手,但却无法无法把他拉上来。岳凌楼的右肩,有一只箭深深没入肉里。顺着箭杆,鲜红的液体染红了洁白的箭羽,两种颜色的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松手吧。」岳凌楼抬头对西尽愁说。

  「为什么……」

  「什么都不为,我只为我自己。为我不再欠你的人情。」岳凌楼带着狡猾又有些惨淡的笑容说,「一年前在云南,我欠你一条命,今天终于有机会还了。从此我们扯平,互不相欠。」

  「你在说什么!」

  「你闭嘴!」岳凌楼一句话吼过去,冷洌的眼神命令道,「把你的手松开!」

  然而西尽愁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他对着岳凌楼摇头。

  「你果然已经无药可救了。」岳凌楼握住插入肩膀的箭,猛地一拔,染血的箭头从肉里脱出。手腕一转,竟直直朝西尽愁的手臂刺去!

  唔!西尽愁紧紧颦眉,手臂上的力气松了一层。血从箭头和肌肉相交的地方涌了出来,顺着箭管向下滑落,滴到岳凌楼的脸上,那还带着体温的体液让他全身颤抖。

  「放开我……」

  岳凌楼的声音痛苦地好像是在哀求,但是那只紧紧抓住他的手,依旧不见半点松懈。

  「我叫你放开我!」

  再次把箭拔出,再次把箭插入。破碎的皮肤,翻开的血肉,源源涌出的红色液体让岳凌楼变得有些疯狂。每刺入一箭,他们的手就滑开一点,距离就拉开一点。岳凌楼不知道自己刺了多少箭,只记得到了最后,整个箭管都是滑的,都染满了血,滑得连握都握不住。

  真正的血雨就在岳凌楼的头顶,从西尽愁的手臂上降落。不仅是手臂,就连整套白衣都被血水染得面目全非。终于,极限到了,手掌中岳凌楼的手在不断下滑,有手腕到手掌,再到四根手指……三根……两根……

  「凌楼——」

  在嘶哑的叫声中,竹篮上升了,就像是脱弦的箭一样朝天空飞去。而那个红白的身影却在下坠,岳凌楼望着那远去的竹篮,慢慢闭上了眼睛。竹林里,紫星宫所有的侍卫都闪开了,岳凌楼即将坠落的地方变成一片空地。

  就在他即将坠地的时候,一个人影却稳稳地接住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想去想那个人是谁,但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觉得很安心,于是岳凌楼在那个臂弯里昏睡过去。

  另一边,小兑赶过来查看西尽愁的伤势,「下手怎么这么狠的,他是不是想废了你的手啊……」边说着边扯碎衣物开始包扎。

  西尽愁靠在竹篮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我的手弄成这个样子,竟还好意思跟我说互不相欠,这种人,全天下恐怕只有你岳凌楼一个了……

  ◆◇◆◇◆◇◆◇◆◇

  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小兑双手支在竹篮的边缘,把下巴高高扬起,享受着拂面的清风。鲜红夺目的热气球,飘在半空。东方的天空已经浮出一片红光,看上去就暖意洋洋的。新的一天,第一次成功紫星宫的一天,总觉得以后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呢。

  这样想着,小兑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他可是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再加上黎明是的惊险逃脱,实在被累坏了。如果不是被水零儿逼着操纵热气球,他真想好好地睡一觉。

  「把路看好,如果错了,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从水零儿坐上这热气球开始,她就说了不下五十遍。刚开始时,还有点威胁性。小兑一听到这话,还会苦着一张脸求情。但是现在在小兑的耳朵里,已经自动把「我杀了你」替换成「早上好」之类的寒暄语了。

  小兑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顺着这风,再过一小会儿,我们就能飘出这片墓地了吧。到时候就自由了。」

  「那就再好不过。」

  水零儿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一双闪亮的眸子把小兑盯地死紧。她正坐在西尽愁身边,双臂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姿势看上去很悠闲,但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她握剑的右手一刻也没有松懈。显然还是对这个行事古怪的小护法,存有疑心,时时提防着对方的举动。

  「喂,姐姐啊。」小兑突然低头问脚边的水零儿道,「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剑啊?」

  一双大眼睛写满期待,但是水零儿的回答却是不近人情的三个字:「不可以!」

  「不要这么小气嘛……」小兑嘟嘟嘴,愤愤地说,「借我看一下又不会烂掉,而且我都帮你们逃到这里来了,你怎么说也该谢谢我啊,借我看一下嘛,就看一眼也不行吗?」

  「有什么好看的。」水零儿冷冷地瞟了小兑一眼,恨不得把他丢到热气球外面去,不然会吵死人的。

  「好看啊,非常好看。」小兑非常兴奋地说,「剑刃居然是透明的,就好像水一样。虽然我在紫星宫里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剑,但是像姐姐你手上的那种,一次也没有见过哦,好奇得不得了呢。」

  水零儿的嘴角突然掠起一丝冷笑,手中的剑竟慢慢消失,最后只在脚边留下一摊水迹。

  「哇,姐姐,你的剑!没,没有了!」小兑被吓了一大跳,指着水零儿空无一物的右手,活像见到鬼似的鼓大了眼睛。他亲眼看到水灵剑慢慢边软,慢慢变软,最后化成一摊水,哗啦一下落到篮子底。

  「真是大开眼界呢。」一直沉默的西尽愁终于发话,他先对小兑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大吵大闹,然后问水零儿道,「我就奇怪为什么你的武器没有被收缴,原来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你的剑,对不对?」

  水零儿眼角微微一挑道:「是教主告诉你的?」

  西尽愁呵呵笑着问:「哪个教主?」

  水零儿厌恶地瞪了西尽愁一眼,「我从来没有把月摇光当成教主,我服从的教主由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杨鹰。」

  西尽愁道:「无论是哪个教主,他们都没有告诉我,我随便猜的。」

  「猜的?」水零儿嗤笑一声,把右手缓缓摊开,手心处竟有一个红色的印记。枣核大小,并不十分显眼,但因为位置不偏不斜正好在手掌中心。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并非胎记,而是后天纹上去的。

  西尽愁道:「你就是用这个把水凝成剑的?」

  水零儿点点头,「这叫做『天璇印』,北极教历代天璇星都会有这个记号。」

  西尽愁道:「常有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如果以水为剑。其它兵刃,就算断玉无声、削铁如泥,恐怕也难挡住。」

  水零儿道:「的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挡住它。不过,我要告诉你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关于北极剑的?」西尽愁早已猜到。

  水零儿点头道:「北极教七星里每个人身上,还有一个印记,在心脏位置,那是和北极剑相连的印记。如果违背了剑的命令,就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月摇光想要得到北极剑的原因,也是紫星宫想从我嘴里知道的事情。但是,北极剑真正的下落,恐怕只有二十年前的红叶才知道了吧……」

  二十年前的红叶……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据西尽愁所知,北极教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是在五年前沙华被玉蝴蝶杀死以后,如果真正的北极剑早已经在二十年前就不知所踪,那么那个鬼影般的教派,是怎样又苟延残喘了十五年?

  「喂,你们看那里!」

  小兑的一声惊呼打破了西尽愁的思绪,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看到一个人影在坟地里晃动。虽然只仅仅是个背影而已,但那个背影何等熟悉!西尽愁半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热气球还在半空慢慢飘移,太阳却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东方天空。热气球巨大的影子投到地面上,跟着竹篮缓缓移动,向那个走在乱坟堆里的人移去。当巨大的阴影遮住了那人头顶的天空时,那个人猛地抬起了头!

  西尽愁倒抽一口气。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一年前他受亡友之托要照顾的人。是他把她带出了云南的竹林,是他把她托付给欧阳扬音,是他对她说「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怕我会杀了你」。这个女孩曾经吵闹顽皮,曾经在他面前撒娇冲气,也曾在他面前把刀指向他心爱的人。以前只当她是小孩脾气,心高气傲。但是后来,她的改变却令他措手不及……

  「珉珉?」西尽愁的心紧了一下。

  「又是你的熟人?」水零儿看到西尽愁的表情,已经猜出大半。

  看到西尽愁点头以后,水零儿问道:「这次应该是女的,没错吧?」

  西尽愁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水零儿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在天,她在地。我们看得见她,她却不一定看得见我们。所以,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人,你还是装做看不见她比较好,因为……」

  说着眼神一沉,指了指坟地的另一个方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五六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鬼影般的人正朝着尹珉珉的方向走去。

  小兑突然道:「是受墓的傀儡人。我逃脱不成,全是他们害的。不但打不死,而且就算打死了还能重新爬起来,总之非常麻烦就是了。小宫主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绳子!」西尽愁突然大吼一声。如果再拖拖拉拉,只怕那些傀儡人就会发现尹珉珉了。

  「你要干嘛呀?」

  小兑正在吃惊,西尽愁已经把先前用来拴竹篮的绳子抛下一根,大喊道:「珉珉!」

  「喂,西尽愁!先前就是因为四个人太重,才要牺牲一人,你现在又拉个人上来什么意思!」水零儿冲上前去揪住西尽愁的衣领大嚷着。

  「其实……」小兑小心翼翼得说,「先前是因为竹林太高了嘛,现在这个坟地里长的全是矮趴趴的树,我们飞低一点也不要紧啊。而且见死不救,小宫主也太可怜了。怎么说她也是紫星宫里唯一的一个跟我一样想往外跑的人,看到她好亲切哦……」

  「亲切你个头!」水零儿气冲冲地重重坐回竹篮里。现在是两人赞成,她一人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她也不好再去阻挠。

  「西大哥!」这个声音从地面传来,是尹珉珉的,「西大哥,真的是你吗?」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云南秘道通向的石渚上,她看见他跳入山涧,不知所踪。虽然后来到处找过他,云南杭州都去过,但却没有丝毫音信。欧阳扬音和紫巽都说西尽愁下落不明,让她死心。但是,她知道——他不会死,他是不会死的!

  现在,终于又听到他的声音,他在叫她珉珉。天啊,难道这是在做梦吗?尹珉珉抬头望着那个巨大的气球,还有一根很长的绳子从上面垂下,一直拖到地面。

  「抓住它,珉珉!」西尽愁探出身来,朝地上的尹珉珉大声喊道。

  真的是他……真的是……

  那一刻,尹珉珉竟呆在原地动弹不得了。不知是喜还是悲,她竟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全然不知道危险。

  「嗯?好像哭了呢……」小兑莫名其妙地偏头看着西尽愁。

  西尽愁无奈地皱眉,再次大喊:「快点上来,珉珉!」

  尹珉珉这才反应过来,拉住了身旁的绳索。只觉有股力在往上提自己,才一眨眼就已经升到了半空。这才发现那些傀儡人离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些傀儡人不是应该跟在江城身边吗?到底怎么回事?

  尹珉珉不会想到江城已经被常枫带出了荒坟阵,不过她更想不到的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和西尽愁的重逢吧。

  ◎◎◎◎◎

  这边的进度有点慢了

  第六部的故事将在大约1万字后结束

  到时候就是第七部了

  题目暂定为摇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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