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府的西南角落,有一座用潮湿的灰砖砌成的私牢。墙壁上的蔓生植物攀爬着,墙角丛生着杂草。牢房里比那间寝房更加晦暗,岳凌楼蜷缩在一个角落,看着爬过他脚边的那些不知名的爬虫出神。自己做过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失去价值……
「凌楼!」牢栏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岳凌楼不但没有抬头,反而闭上双眼,好累,真的好累。十年前,被耿原修带到耿府……十年后,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回去原来的地方,去和父母团聚,说自己已经报不了仇了,即使再活下去也报不了仇了……
「凌楼,你怎么了?」耿奕打开牢门冲了进来,摇着岳凌楼的肩膀,心急地说道,「凌楼,你现在马上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耿原修死的事情,已经有人分头去报告贺峰和荆君祥,他们立刻就会赶来耿府,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岳凌楼会被当场处决掉。现在耿府里的护卫还有一部分是听命于耿奕的,要逃就只有趁现在。但是,岳凌楼却如同一具失神的尸体一般,仍凭耿奕如何说如何摇都不吭一声。
时间紧迫,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于是耿奕一把抱住了瘫软的岳凌楼,想强行带他出去。但岳凌楼却突然甩了耿奕一个耳光,耿奕被打得一阵昏眩,回不过神来。岳凌楼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淡淡说道:「你……滚……」
「我……」
耿奕只发出一个音,就被岳凌楼突然发出的吼声压住:「你滚!你马上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
蓦地,掌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同的是这次的掌印印在了岳凌楼的脸上。耿奕道:「这次,我决定不会再听你的!」
岳凌楼的头撇向一旁,颈项以一个痛苦的弧度弯曲着,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好……很好……打得太好了……」说到这里,双肩蓦地一颤,不停地咳嗽起来,于是立刻用僵白的手捂住嘴,却有一摊血顺着指缝溢出,「耿奕,你听着,你们耿家的人都该死。你若放我走,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
耿奕哪有时间听岳凌楼多说,霸道地又把岳凌楼抱起。不过这次岳凌楼并没有反抗,而是仍耿奕抱着自己跨上马背,飞驰而去。
在岳凌楼的计划里,耿芸是要死的,耿奕也是要死的,他们都要死在耿原修的眼前,让耿原修知道什么是骨肉离别和生死相隔的痛楚。但是,耿芸死了,确确实实是死在耿原修的眼前,可他却无动于衷,晚上依然可以沉迷于花狱火带来的短暂欢愉之中。如果死的人是耿奕,结局也应该是一样的吧……
耿芸的话突然在耳边想起:「凌楼哥,有没有觉得,在我们三兄妹里面,父亲最爱的就是你。我也好,大哥他也好,都不是父亲想要的孩子,他最想要的是你……」
最想要的是我?耿原修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人是你!
「去云南……我要去云南。」岳凌楼靠在耿奕的肩膀上淡淡说道。如果可以离开这里的话,我要去云南……只是想去云南而已……
「云南么?」耿奕双眉猛地压低,他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搂着岳凌楼纤细的腰身,说道:「我会陪着你去,无论是云南,还是海角天涯……」
眼前十米外就是耿府的西门,出了西门一直向西南方向走,就可以到达云南。但突然,耿奕用力勒住了马缰,那匹棕色的骏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岳凌楼的身体不禁重重地磕到了耿奕的胸膛上
贺峰此时已领兵立马于耿府西门之外,兵马散开呈半月形,把这个十米宽的出口团团围住。见耿奕带着岳凌楼单马停在了西门口,贺峰策马上前,阴恻恻地问道:「耿堂主,你难道想要挟犯私逃?他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没想到贺峰这么快就赶到了,耿奕心里暗叫糟糕,但是表面上却依然平静:「事情还未查清楚,门主怎么能一口咬定岳凌楼就是凶手呢?」
「虽然不能肯定,但如果让你就这样把他带走,不是就更难查个水落石出了吗?况且大家都是亲眼看到他在耿老爷的房间里的,至少现在他嫌疑最大,不是吗?」
耿奕笑道:「门主是否还忘了一件事情?」
贺峰不知耿奕指的是什么,扬声道:「哦?」
耿奕道:「众护卫都看到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耿芸是死在江城剑下的,而江城不是你的部下吗?」
贺峰冷笑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耿奕道:「我的意思就是有人觊觎耿家的家业,先派人杀死我妹,再派人杀死我爹,然后企图嫁祸给岳凌楼,好让自己逍遥法外。如果要抓嫌犯的话,门主为什么不把自己先给抓住?」
贺峰冷笑道:「你认为你现在讲这些话有意义吗?」
贺峰手下人数众多,而耿奕却是单枪匹马,无论说些什么,虽然可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但岳凌楼最终还是会被押回耿府私牢,听候发落。见贺峰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耿奕把马拉回几步,打算看准时机转身往回逃,但突然,从西门内又传来一阵马蹄的响动,耿奕回头一看,竟是两队人马,待到走近,才认出是荆君祥以及自己南堂的人。
耿奕双眉一锁,暗忖道:「如果荆君祥是友,也许自己和岳凌楼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敌,那么就连退路也没有了。」
荆君祥策马上前,对耿奕点点头,示意他退后,然后对西门外贺峰喊道:「贺峰先杀耿芸,再杀耿原修,昭然欲夺耿家家业,我荆君祥今天就要为天翔门扫清门户!」单凭荆君祥西堂的实力,要压倒贺峰实在困难,但现在却可以趁机拉拢耿奕一方,连同东南两堂共同对付贺峰。这么一个把贺峰拉下台的好机会,荆君祥怎么能错过?
此语刚落,贺峰冷笑着一挥手,兵马便自西门外涌入耿府,荆君祥指令一下,双方人马顿时战成一团。岳凌楼冷冷地望着这一切,一话未发,一动未动,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耿奕把岳凌楼紧紧抱在怀中,奋力挤出混战中的人马,向偏门驰去,喃喃道:「云南是吗?我会带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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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承安客栈』外,尹珉珉已经等候欧阳扬音多时了。几个时辰前,她躲在房梁上,听到阁外的突然脚步声乱作一团,但那些脚步声却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去的。
尹珉珉暗忖道:「难道欧阳扬音要我等的就是这个动静?」于是掠下房梁,轻手轻脚地走到阁门边,侧耳伏在门扉上听着纷纷走过的护卫们议论的声音,才知道是耿原修被刺杀了。
这消息让尹珉珉大骇一跳,心想难道是西大哥动手了?虽然她很想跟过去看看情况,但是一想到欧阳扬音说的话,就不敢乱跑了,如果再惹火了欧阳扬音,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西大哥不会笨到被他们抓住的,想到这里,尹珉珉稍稍安了一下心。渐渐,脚步声远了,阁外也安静下来,因为护卫们都赶到耿原修的寝房去了。尹珉珉趁着这个机会几个箭步飞身窜出阁楼。逃出耿府后,急急赶到承安客栈来和欧阳扬音会合。
「欧阳姑姑——」看到那个等候多时的人影终于出现在山路上,尹珉珉立刻跑了过去,急切地问道:「西大哥去了耿府吗?」
欧阳扬音不明白尹珉珉怎么会扯到西尽愁身上去了,于是反问道:「关他什么事?」
尹珉珉一把拉住欧阳扬音的手道:「是他杀了耿原修吗?他被抓到了吗?」
欧阳扬音听罢挑起眉瞥了尹珉珉一眼,只是抿嘴一笑,并不回答。
「你快告诉我啊。」尹珉珉有些急了,不断拉扯着欧阳扬音的手。
「他没事。杀耿原修的人……」欧阳扬音蓦然抽出手,沉声道,「……是我。」像是没看见尹珉珉发木的表情似的,欧阳扬音又接着说:「我们现在立刻就走,回云南去。」说完径自向前走去。刚走出没两步远,欧阳扬音突然停住了,猛地一回头,向身后山路的尽头望去,搞不清楚状况的尹珉珉也跟着回头。
是蹄声,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了……
下一秒,一匹深棕色的骏马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内。骏马扬蹄急驰而来,马背上赫然坐着两个人,黑夜之中,其中一人的一袭白衣格外醒目,仿佛镀上了一层月光银白的粉末般耀目。
岳凌楼?怎么会是他?欧阳扬音和尹珉珉在那匹棕马擦身而过的瞬间,都同时认出了岳凌楼。尹珉珉右手一翻,如同变戏法似的,三枚飞镖出现在她的四指之间。
「你!」当欧阳扬音发现尹珉珉眼中露出凶光时,那三枚毒镖瞬时出手,割破凛凛夜风向岳凌楼直射而去。只听『嚓——』的一声,毒镖自岳凌楼的头顶猛地擦过,只削落下几截青丝,飞扬在半空中,经久不落……
五年前,西尽愁险些丧身于尹珉珉的毒镖之下;一月前,江城也无法躲开尹珉珉自背后发出的暗器。
现在,一样的是背后出击,一样的是一击毙名的凶狠招式,然而不同的,那镖心直指的白衣之人已无心贪生,无心躲避。这样的情况下,尹珉珉不可能会失手,那瞄准岳凌楼后脑的毒镖决不可能仅仅是从头顶擦过!
但不可能的事情确实发生了,就在毒镖要击中岳凌楼的那一瞬间,岳凌楼的身体猛地矮了下来,连同身旁的耿奕也一同矮了下来。只因那棕马四肢一颤,马身一个倾斜。下一秒就听得悲嘶一声,那棕马就已侧栽在路旁,因为惯性还在山路上擦出了数米长的痕迹。被甩下马背的耿奕把岳凌楼拥入怀中,一同滚下路旁的斜坡。
出镖,落马,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尹珉珉怔怔地望着欧阳扬音,如果刚才不是欧阳扬音掷出了四枚飞弹,打碎了那棕马的四肢,岳凌楼又怎么能逃过这一劫呢?
还好赶上了,欧阳扬音也倒抽一口冷气,如果差一秒,只怕岳凌楼就已经命丧马背了。欧阳扬音朝尹珉珉怒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杀他吗?」
然而尹珉珉此时却异常的平静,淡然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西大哥去爱,他这种人本来就该被碎尸万断……」
欧阳扬音颦眉道:「珉珉……」
「不要叫我!」尹珉珉突然大吼道,「如果你还是我姑姑,这次就不要插手!」
欧阳扬音要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看出尹珉珉这次是认真的,她真的非常恨岳凌楼。尹珉珉双目炯炯地闪着光。多年前,当尹昀眼中露出这种光芒的时候,就表示他已决心要某个人的命。欧阳扬音一阵心寒。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尹珉珉才又恢复了平静,双眸迎上欧阳扬音的眼瞳,喃喃道:「不要插手……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说罢,一个筋斗,翻下了耿奕和岳凌楼跌落的山坡。
欧阳扬音怔怔地望着尹珉珉刚刚站立的地方,猎猎的夜风灌入她的衣襟。良久,欧阳扬音才叹出一口气,想到:「傻丫头,你以为你若杀了他,西尽愁就会爱上你吗?那反而会让西尽愁恨你啊……不过,你若执意要岳凌楼的命,我也不拦你。事后,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你瞒天过海,毁尸灭迹……」
正想着,欧阳扬音转过身。蓦地,她双腿竟发木了,瞪大双瞳,全身的血液仿佛要倒流一般,因为她见到了此时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这世上能把欧阳扬音吓成这样的人并不多,但现在这样的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冲着她微笑,态度友好地打着招呼:「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好啊。」
短暂的惊吓后,欧阳扬音恢复了平静,抿嘴一笑道:「你真不该来啊……西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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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客栈的一间厢房内,欧阳扬音斟满了一杯香酒,缓缓递到西尽愁手上:「你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城里,跑到这荒郊来干什么?」
西尽愁接过酒杯,对欧阳扬音邪邪地一笑,并不饮下去,只是略略闻了闻酒香,「好酒哩,不过,不知道这酒中又被你下了什么毒?是会让我肠穿肚烂呢,还是会让我七窍流血啊?」
欧阳扬音娇笑道:「我干嘛要对你下药啊?」
西尽愁把酒杯放到桌上:「你害我还需要理由吗?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你竟然会给我斟酒。不会是想把我迷昏了,然后去干坏事吧?」
欧阳扬音秀眉一颦,冷哼一声,随即一把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西尽愁淡淡笑看着,半晌,才垂下眼幽幽问道:「珉珉……她还好吧?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几天前,就在这客栈外,西尽愁向尹珉珉坦白了自己对岳凌楼的感情,尹珉珉一气离开之后,西尽愁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刚从贺峰府邸赶出城的西尽愁,本想回到城西荒庙松绑放了江城,但半路上却巧遇了欧阳扬音,心想江城那小子多绑一会儿也不碍事,最让西尽愁挂心的却是尹珉珉的现在的情况。
听到西尽愁询问尹珉珉的消息,欧阳扬音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她现在,好得很呢……」西尽愁啊,你怎么会想到,现在你最应该担心的人不该是尹珉珉,而该是那名纤纤细细的白衣少年。只要我把你留在这里半柱香的时间,相信珉珉她就可以不留痕迹地取了那岳凌楼的小命。
不过……欧阳扬音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尹珉珉不会立刻就杀掉岳凌楼,而要慢慢折磨他,这样可就浪费时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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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跌马前的那一瞬间,耿奕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寒芒袭来,但还不及躲闪,那棕马就已经跪倒在地,这突来的动作,使耿奕和岳凌楼都被甩飞了一丈远,重重跌地,然后滚落山坡。那山坡不但坡度陡而且荆棘丛生,急速滚落的耿奕把岳凌楼紧紧拥在怀中,为他挡住一切伤害。
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是不会感激你的……岳凌楼从耿奕的臂膀里挣脱出来,手指轻拂过耿奕脸庞的划伤。他们现在正停在半山坡上,如果不是正好挂住了一棵斜生的古松枝干,只怕还会继续向下滚落。
耿奕的头部在滚落中磕到了嶙峋的山石,淋漓的鲜血从他的左额不断涌出,由于失血过多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岳凌楼的心中一阵苦楚,撕裂自己素白绡衣的衣角,为耿奕包住伤口,但那殷红得刺眼的液体立刻浸透了白绡。
生死由命,这一切都是你的命数,你就听天由命吧……我虽然无法救你,但却不想再连累你,他们要杀的人是我,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命不该绝,自会获救……
想到这里,岳凌楼把耿奕从古松的树干底部扯出,蓦然向山坡下掀去,昏迷过去的耿奕骨碌滚下,霎时便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岳凌楼回头向那山坡上方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沉沉的灌木,辨不清方向。突然,一阵沙沙的响动从头顶不远的地方传来,岳凌楼俯低身体,怔怔地望着那发出异响的方向……
是一个人影,那人影渐渐走近了,岳凌楼认出了那个人——尹珉珉,怎么会是她?虽然不知道尹珉珉因为西尽愁而想了自己的命,但一种潜在的危机感从岳凌楼心底油然升起。
再继续停在这里,一定会被她发现的。岳凌楼蓦然起身,但就在足尖支地的一瞬间,突然踉跄倒地。尹珉珉一惊,双目立刻向岳凌楼的方向直视过来。
岳凌楼抬头正好迎上尹珉珉凶险阴骘的眼神,心里暗叫糟了,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脚踝处,心想大概是刚才滚落山坡时把脚扭伤了吧。现在位置已经暴露,逃又逃不了,难道就要这样任由她宰割?
尹珉珉朝岳凌楼走过来,手中握着一把亮锃锃的短刀,荧荧地闪着寒冰般的青光,「原来你在这里。你刚才是想逃吗?怎么又不逃了……你动不了了吗……这都是你的报应!你早就该死了!」
早就该死了吗?听到这句话,岳凌楼的嘴角竟掠起了一个弧度,苦笑着。说的不错,自己的确是早就该死了啊……
「你这种祸害,根本就不配呆在西大哥身边!」尹珉珉把短刀逼在岳凌楼的颈部,用刀锋撩高岳凌楼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变成哑巴了吧?」
岳凌楼还是不做声,眼神飘到一旁,仿佛看不到尹珉珉似的。早已怒火中烧的尹珉珉怎么能容忍岳凌楼对自己的这般无视,「好!好极了!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硬!」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青刃就已没入了岳凌楼左脚的脚踝。踝骨被刺穿的剧痛让岳凌楼陷入一阵晕眩,但他只是狠狠地瞪着尹珉珉,连哼也未哼一声。尹珉珉的眼神越发阴骘起来,握刀的手猛地旋转了半圈,被劈裂的踝骨瞬时又被绞成碎片,剧烈的绞痛让岳凌楼的左腿已丧失了知觉,他咬住了下唇仍然没有出声。
好,你嘴够硬!拔刀又刺入了岳凌楼的右脚,右脚的踝骨瞬时破碎。岳凌楼闭上眼睛,双腿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阵阵抽痛,趴倒在地……
「很痛吧……我知道你很痛……你叫啊,你不是很会叫吗?你叫叫看西大哥会不会来救你!」比你更痛的痛苦我都尝到过——那是在西大哥说出你名字的时候——你抢走了他!你不该活着,去死,我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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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欧阳扬音见西尽愁握住酒杯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奇怪地问。
西尽愁若有所思道:「没什么,刚才突然一阵寒战,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欧阳扬音沉默不语,她知道西尽愁感觉到的不祥是什么,因为藏于她袖中的四只毒蝙蝠已经开始躁动起来,这种躁动往往是在感觉到了血的味道后才会有的躁动。
现在欧阳扬音至少知道了两件事:一是尹珉珉已经找到了岳凌楼,并且已经动手;二是尹珉珉和岳凌楼离这承安客栈并不远,不然这些毒蝙蝠是嗅不到血味的。
珉珉啊,你一定要快点解决掉岳凌楼,不然,只怕我这里帮你拖不了太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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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死吧?」尹珉珉掐住岳凌楼的下巴,猛地把他埋向地面的脸扭到自己这边。岳凌楼双足的踝骨都已化为了骨渣,裂骨破碎尖锐的边缘扎入血肉,膝盖以下都已变成了乌红的颜色,阵阵抽搐着。
尹珉珉持刀比在了岳凌楼的左脸上,沉声道:「就是你的这张脸……我好恨你的这张脸!我无数次地想一刀毁了它!今天……终于可以做到了!」
尹珉珉眼中寒光凛冽,手中短刀一扬,霎时一条两寸长,三分深的血痕便刻在了岳凌楼的惨白的皮肤上,汩汩地渗着鲜血。
「原来你还知道挡啊……」尹珉珉似笑非笑。
刚刚划出的一刀刻在了岳凌楼的手臂上,几颗染血的翠绿的珠子霎时溅落在地,一条银色的丝线被夜风扬起,飘荡在半空……
凌楼哥……这个,保平安……平安……我们耿家……对不起你……
岳凌楼右手一抡,一个耳光重重甩到尹珉珉的脸上。尹珉珉目光瞢然,头偏向一旁,怔怔低垂着,印在脸颊上深深的红印里透着丝丝血迹。这一掌之重,重得让尹珉珉一阵头晕眼花,口中微甜,嘴角一股细血流出。
「你!」猛一抬头,却又被岳凌楼反手一耳光打偏在地。当尹珉珉立即再次起身,岳凌楼右手再次抡起时,便听得『嚓——』一声金属穿过血肉的声音响起,一股血柱喷溅在空中。
岳凌楼仰卧倒地,尹珉珉手中的青刃已刺穿了他的右手掌,刀萼抵在了掌上,刀锋完全没入到肉里,穿透掌心死死地钉入地面……
尹珉珉激动地喘着气,「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现在就可以一刀杀了你!」说罢抽刀高举过头,淋淋的红血顺着刀锋一股流下,滴落到岳凌楼的颈项上。这最后一刀,尹珉珉是瞄准岳凌楼的喉咙的……
「啊!」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蓦然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这声尖叫空荡荡地回荡在西尽愁的耳边,他神情蓦地严肃起来,抬眼一瞪欧阳扬音,瞬时便已越出了窗口,朝声源处冲去。
「西尽愁,你——」欧阳扬音知道事情不妙,伸手朝西尽愁抓去,但却只扯碎了他的半片外衣……
欧阳扬音心中一紧,按住心口,蹙眉自言自语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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