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太望向池水出神,水中的锦鲤忽的转身摆尾摇碎一池碧波,人影在水中悠悠荡开……
她缓缓开口道:“不如……让我六弟去吧。虽然没有科举出身当不成县令,做个典吏还是可以的!在衙门里总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宁亦云想了片刻,点头同意:“也只能先如此了,要不曹赞善那边我实在无颜面回话了!”
宁太太紧张地问:“与曹家的婚事就这样订下来了?万一太子那边不成事,不仅耽误了女儿,咱们家也有危险呐!”
宁亦云胸有成竹地说:“夫人放心,虽然太子仁厚,不如四皇子会讨好皇上。可太子是嫡长子,四皇子终越不过身份去!另外,我探听到一件绝密的大事,关系到皇位……”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太子自幼多病,而四皇子英明强干深得圣心,皇上一直在摇摆不定,担心太子继承大统后万一身体欠安,北虏趁机发难,国家就会动荡不安。那日单独召见大学士梅逢春询问皇嗣之事,亏了梅老一句‘太子仁厚,圣孙聪慧,守成之君也’。皇上沉思良久,什么也没说,叫梅老退下。第二天就封皇长孙为英王,跟在皇上身边听政学习。”
宁太太听了也吃惊不已:“这消息准确吗?”
“当然,这可梅老悄悄传给太子爷的。梅老从未偏倚任何一方,所以在皇上心中说话才有份量。而梅老私底下把这事传给太子自然是邀功买好之意,能得到梅老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支持,你想,太子这皇位岂不是稳稳的坐了!”宁亦云得意洋洋地说。
宁太太听到如此振奋的皇家秘辛也兴高采烈起来:“听说皇长孙年方十岁聪慧异常,名满京都。六岁那年大内宫阙走水,皇上闻听登楼而望。皇长孙却拉着皇上劝他下楼。皇上不解,皇长孙言道,皇爷爷站在光亮之处,若有贼人隐匿暗中行凶,岂不危险?可见皇长孙如此早慧也给太子加分不少,考虑到这一层,太子的地位也更加稳固了!”
宁亦云皱眉道:“啸原除了太子之事,竟然还叫我多到葛师那里走走,想必那腐儒老头在啸原面前没少说我坏话,难怪啸原不愿答应!哼,还想敲我竹杠?”宁亦云目光中充满了暴戾:“我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凭什么能引起皇上和朝中重臣的注意?就是凭着敢拼命的狠劲!我没有门第,出身贫寒,只有另辟蹊径引人瞩目才能搏得青云之路!既然爬到这个位置,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站稳,谁也别想挡我道路!”
宁太太忙端了杯茶给他:“老爷别生气,目前还不是跟那老儿计较之时。”
他看着宁太太,目光渐渐平和起来。握住宁太太的手道:“夫人,这些年跟着我吃苦了,不过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孩子们的前途也会更加光明!所以,你得去劝劝馨儿,不可任性,日后太子继位,她未来的公公曹赞善是太子心腹,定能位列公卿,嫁这样的人家是她的福份!”
“妾身知道!”宁太太只觉他温暖的手掌紧紧握着自己……好多年,他都不曾和她如此贴心的说话了。
她默默的品味着这份久违的温柔,却听见丈夫的声音传入耳朵:“明珠……有身孕了,还请夫人多多看顾。”
宁太太的脸色一寒,低下头暗咬银牙,再抬起头时已换了一副温顺的模样:“老爷亲自来跟我说,难道我还能不精心吗?请老爷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明珠,让她为宁家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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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啸原今天的酒喝得十分郁闷,曾忆当年与亦云少年激扬,雄心万里,虽然岁月会磨去人的棱角,可他真的接受不了亦云眼中那陌生的贪婪和狠绝!
难道走上官路的最终就是把人变成狼一般嗜血凶残?亦云竟然还暗示只要抓住四皇子的把柄,靠上太子他就一步登天了。越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越是险恶,亦云已经掉进权欲中不可自拔了……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让人听了愈加烦闷,谨惜看出父亲心事重重,小声问道:“听宁太太说宁世伯想让您去永平府当官?”
蒲啸原淡淡一笑:“嗯,我拒绝了。户部擎签不是那么容易动手脚的,选在哪里都是命!”
他没有告诉女儿实情,毕竟朝堂之事凶险异常,不想让女儿担心。
谨惜想了想,说道:“父亲,我把祖母绿宝石送给馨姐了。”
蒲啸原微微一愣,说道:“那块宝石是你母亲留下的,你应该自己留着当嫁妆。”
“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生命才是母亲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她目光沉沉,说道:“听宁伯母讲,宁世伯为父亲选官奔走十分辛苦,我们应该有所表示。不过没有时间选更珍贵的礼物,就把这块祖母绿给了馨姐。”
蒲啸原明白女儿的苦心,是不想他欠着宁家的人情债而被宁家拿捏。
女儿如此沉稳做事有主见,蒲啸原不由得感叹:“谨儿若是男孩该有多好……”
“女孩子一样可以为父亲分担忧愁啊!”谨惜撒娇道。
明日就是蒲啸原入户部铨选的日子,车把式把马车赶到鼓楼西大街,先到袁裁缝那里试了官服,原本订制了三套衣服:入户部选官所穿的公服,还有坐衙时穿的常服和退衙后见客所穿的燕服。
因为时间太紧,常服和燕服还没做完只能等后天再取,把朝靴和纱帽银带一并取回来,蒲啸原试穿在身。
幞头黑靴,腰系银带,一身青色官衣更衬得他风度翩翩,儒雅清逸。
谨惜见袍袖边还有些不熨帖,叫映雪管掌柜去借个熨斗,谨惜见她不应声,回头才瞧见她正抱着托盘看蒲啸原出神……
谨惜咳了一声,才让映雪回了魂。
她红着脸忙忙的跑了出去,望着那窈窕秀丽的背影,谨惜不由得蹙眉轻叹:这丫头今年也十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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