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世子爷踱到谨惜面前,上下打量,目光很是不屑:“听口音你是勋城人?”
“是。”谨惜多一个字都不肯再说。离近观看,更觉他美得张扬,刺痛人目。
让谨惜惊心的是:她前世嫁给京城端家,受婆婆影响,她的官话讲得也算道地,只有微微的南音,这都能被他听出来,看来也是个精细之人——换句话说就是他也许很小心眼,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哼,你们这些南蛮子既然进了京城就该守些规矩,除了做些沽名钓誉的事还会什么?说什么女子不靠男人简直笑话!让她去披甲戍关试试?让她去抽丁垦荒试试?我倒要瞧瞧她是怎样自立的?”
这句话倒也把端言兜了进来,岂不是说他也在“沽名钓誉”?端言垂着双眸面色寒了下来。
谨惜也听得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出头帮忙倒害了瑞宵!若这位大人物想与瑞宵不过去,那她只怕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不过听他的声气倒不太像为端言出头,矛头直指自己这个“勋城人”。
谨惜怎么也想不通,勋城离这千里之遥怎么就得罪了这位世子爷?
她的目光转向瑞宵,眼睛一亮。忙冲瑞宵道:“你这丫头没听明白吗?世子说‘要看你怎样自立’!你可要好好做生意,如今有世子爷撑腰,还有谁敢欺负你?还不多谢定世子爷的恩典!”
瑞宵在京城日久,想必也听说过定国公世子“净街侯”的大号。刚才看到他言语直指自己,早已心惊肉跳。听到这话,忙跪在世子面前磕头不止,连额上磕得一片青紫都不顾了。
“你……”世子气得俊颜变色,咬牙切齿的指着谨惜。
谨惜极恭敬地回道:“小人不敢居功,对瑞宵姑娘帮助最大的还是世子!若无世子此言,只怕以后有小人捣乱,瑞宵姑娘的生意也做成。此乃世子功德,不亏是京城功勋世家定国公之子。小人这回没白来,回去定然向勋城人传扬世子之德!”
这一番话把他抬到高台上再也下不来,又提到他父亲定国公,他怎好翻脸?从来只有他耍弄别人的,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个小蛮子耍了!
“净街侯”眯着眼睛仔细盯着那个瘦弱少年,给“他”也贴上了一张标签,上面四个字:奸险狡诈!
他敛了怒意,唇角微扬,即便一缕笑意也让众人失了神:“既然如此……那女子听着,以后有人欺负你,报我的名号就是了!这位……小公子,今日一遇也算有缘,不如同我去吃杯水酒吧!”
谨惜知道他不怀好意,面色惊慌道:“多谢世子赏酒,小人还有要事,不敢久留。”
“你们听见了,人家在驳我面子呢……”他回头冲手下的悍仆施了个眼色。
那些悍仆等不得一声,就要冲过来抓谨惜。
映雪在人群中早已看到,吓得奔了出来,护到谨惜前面,大叫:“你们别伤害我家少爷!”
她手中还抓着不知从哪拎来的木棒,像只小老虎般瞪着众人。
谨惜不由得叹气,这丫头,真以为她是杨排风啊?
“净街侯”不由更加鄙视——这个小蛮子竟然躲在女人身后!
这时,沉默许久的端言突然说道:“世子,子诺今日正好有事相请,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同我去百香楼一聚!”
世子明白端言想护着那小子,不由得挑眉看向他。
端言含笑伸手作请的姿势,说道:“当街吵吵嚷嚷,让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到又该传给国公爷了。”
五城兵马司看到也不敢报告给父亲,除了端言去报信……这个端子诺,竟然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帮这小蛮子……有意思!
世子笑得如沐春风,上前携了端言的手道:“走,我们今日不醉不休!”
一群人拥着世子和端言走了。临走时,端言望向谨惜,冲她微微一笑。却没注意世子也冲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人悄悄退后,隐在角落里死死盯住谨惜。
谨惜见他们走远才松了口气,紧握的手中早已攒满了汗……
瑞宵也吓得不轻,起来时腿还在抖。她感谢谨惜的帮助,请谨惜留下吃她做的饼。
谨惜对她笑笑道:“瑞宵姑娘不必担心,既然定国公世子当着众人面说要帮你,你就不用再害怕了!如果他说话不算数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定会受世家子弟的嘲笑。”
瑞宵感激地说:“多谢公子借银,小女子想请您品尝一下我做的素饼!”
车把式赶着那匹瘦弱的栗棕马回到南月牙儿胡同,谁也不会注意有个人跟在后面睃见马车入了同升客栈,悄悄离去。
回到客栈时,父亲早已在等候了。他淡淡的笑道:“今日玩的可开心?”
谨惜知道瞒不过父亲,他是故意纵容自己溜出去玩的。她低着头,把一包玫瑰素饼递到父亲面前道:“您尝尝,还是热的呢。”
“怎么,玩得不开心?”蒲啸原问。
“不是,有点累而已。”谨惜避开父亲的目光跑回房间。
直到晚饭时,父女碰面。蒲啸原对她说明日要带她一同去宁家,毕竟是通家之好,到了京城要拜见宁太太。让谨惜明日早点起来,不要再做男装打扮。
谨惜点头答应,却有些心不在焉。蒲啸原也有心事,两人都默默吃饭,显得十分沉闷。
原来蒲啸原白天前去拜见座师葛次芳时,听座师言谈中对他的同窗好友宁亦云颇有微词。
说宁亦云已不是当年那个籍籍无名的小编修了,因上书弹劾户部侍郞赵冶,牵出户部众官员“私吞官粮案”而名声大震,被皇上擢升为左佥都御史,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简直堂上一呼,堂下百诺,气焰熏天,公卿倒屣。
蒲啸原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没想仅仅三年,亦云就一鸣惊人平步青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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