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谨惜忽然瞧见山石隐处有一鹦哥绿的袍角露了出来。她故作不见,向前走了过去。
突然,从天降下几只癞蛤蟆、黑蜈蚣,吓得映雪花容失色,一把把谨惜拉到身后,扬声喝道:“吓死人了!哪个促狭鬼,快点给我出来!”
只听山石后传来笑声,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跳了出来:“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个笨蛋走过来!”
这个男孩就是大太太的嫡子陈澈,平时顽劣不堪。虽然大老爷对儿子严格,可挡不住老姨太太溺爱孙子,但凡惹了事都不告诉大老爷。
“澈少爷,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就跑回来了?难道先生不管你吗?”映雪抚着胸口皱眉问道。
“他还敢管我?一进书斋就淋了一头墨汁,只怕现在正洗衣服呢……哈哈哈!”他正笑的开心,突然板着脸道:“臭丫头,你敢多嘴乱说小心我收拾你!”
谨惜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说:“澈表弟放心,映雪不敢乱说。表姐知道,在众多兄弟中,澈表弟是最勇敢的,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陈澈的小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说道:“那是自然,把墨汁放在门上是我想出来的主意!那几个胆小鬼都吓坏了。”
被他气走的先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虽然大老爷也狠狠打过,无奈老姨太太从中护着,倒说先生没本事,把陈澈惯得更加胆大妄为。
老姨太太那种出身自然不懂尊师重道的义理,大太太整天忙着敛财和跟大老爷的小妾斗法。有这样的长辈,难怪陈澈如此。
谨惜不动声色说道:“表姐有个好玩的西域玩器,你想见识见识吗?”她转头对映雪道:“你去把我那剔红小盒子拿来。”
映雪皱着眉看谨惜,她不明白表小姐一向把那玩器珍如拱璧,深藏起来怕被陈家人拿走,今日为何却要送给小霸王?
谨惜以目示意,映雪见其坚决,只得转身而去。
见映雪远去,她小声对陈澈说:“既然你说自己厉害,那表姐跟你打个赌,有件事你若敢为,表姐就把西域玩器送给你!”
“什么事?”陈澈皱着眉问。
“帐房徐先生最重视他那串铜钥匙,谁摸一下都会被骂一顿。你能把他的钥匙偷来,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吗?”
陈澈迟疑道:“这……让母亲知道会挨打的。”虽然他年纪小,也知道轻重。
谨惜故意叹口气道:“那个西域人偶上了发条能自己走路,原本想把它送给你的,原来你只是在吹牛……”
“谁说的?这点小事我还能办不到?”他涨红了脸说:“我知道徐先生中午喜欢午睡,等他睡着了,我偷来给你看就是了!”
“好!中午就在这里等你!”谨惜伸出手与他击掌赌约。
望着陈澈远去的身影,谨惜抿紧了唇……离父亲上京的时间越来越短,她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已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吸,她不得用些非常手段!
好在她太了解陈澈,陈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在祖母的包庇下以闯祸为乐事。而且现在才七岁,想不到更深的问题。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去尝试!
中午的阳光炙热,柔嫩的花枝都萎靡垂头,懒懒地躲避着强光。谨惜支走映雪来到山石嶙峋处等陈澈,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来,心中不免担忧,紧张地额头冒出汗来。
正在四处张望时,突然肩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回过头看到陈澈正得意洋洋地拿着那串铜钥匙看着她笑。
谨惜的一颗心才放下,接过钥匙,谨慎地看看他身后问:“没被人看到吧?”
“当然没有!我是谁啊?”陈澈向她伸手道:“给我玩器!”
谨惜把剔红盒子递给他。陈澈打开盒子,看到那个金属的人偶造型精巧,背后还有把钥匙,可以上发条,兴奋地摆弄起来。全然没发现谨惜的手在袖子里把钥匙按压在印模之上……
陈澈正玩的高兴,却听到谨惜说:“好了,现在快把钥匙悄悄还回去吧,万一被发现就真的要挨板子了。”
陈澈只好点点头,用手帕把钥匙包了起来,让它不能发出声响,揣进怀中。回头对谨惜道:“我先去帐房,你叫丫头把人偶送到我屋里去!”
“好……”谨惜微笑着冲他挥挥手。
陈澈刚走出两步,忽然被谨惜叫住。
阳光下她白衣刺目,晃得陈澈眯起了眼睛。
只见她顿顿,才道:“表弟,若你长大了,千万别学骑马,知道吗?”
陈澈奇怪地看着她,耸耸肩,跑掉了。
表弟陈澈,虽然性格顽劣,但心地还算纯良。他一向不喜读书,酷爱舞刀弄棒。
他的志向是当个武将上阵杀敌,大太太自然不会容许嫡子学什么枪棒,将来铁甲寒衣,戍边守疆吃那辛苦。所以整日拘着他读书写字、学习经商之道,最后也不过混成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谨惜想,若大太太若不怕儿子辛苦找个严格的师傅教育,让他走自己喜欢的道路,那结果也许会不同。他也不会在十七岁那年与一群浪荡子醉酒纵马时,坠马而亡……
谨惜紧紧握住袖中的模子盒,像抓着绝世珍宝般匆匆走出花园。
回到屋里时,恰好映雪也回来了,清秀的脸上满是怨气。
她一边轻拭额头上的汗,一边嗔道:“表小姐琐碎死人了!粉红、银红、朱红、绛红、枣红……这么多种红线,害我在绣间翻了个遍,被针线房的人排揎了一顿!”
“你没说是要给大太太绣领花子用的?”谨惜把彩丝绣线拿在手中仔细比较着。
“绣房的那些姑娘奶奶嘴头子比针还尖!咱没别的长处就是脸皮厚,把我当软柿子捏?有本事就把我踩成柿饼!”映雪语气轻松,可眼睛却涩涩的,看来被气得不轻。
主子出身寒门,奴才出身乞丐……她们倒是一对,受人白眼也不奇怪!
谨惜放下线,拉着映雪诚恳地说道:“好姐姐,这些年跟着我受委屈了!只希望有一天我有出头之日,能好好报答姐姐。”
映雪眼圈一红,说:“表小姐受的委屈比我更大,我是个丫头,受些委屈算什么!等姑老爷日后升了官,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表小姐!”
“对,以后谁再敢小瞧我们,就叫父亲拿拶指拶他!”谨惜的玩笑说得映雪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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