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和离(下)

  江风辰转头望了一眼后脸色苍白的安一然,迈步走出了卧室,走到客厅的窗前,望着窗外淡淡的阳光,轻轻逃叹了口气,对着话筒道:“以素,你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么?”

  听着江风辰那句淡淡的叹息,苏以素不黯然垂下眼眸,自然垂在被面上的左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了一下被单,又猛地松开,倔强地仰起头,微笑道:“你好,你是哪位?我认识你吗?”

  听到这话,江风辰顿时愣了一下,“以素,你?你不记得我了?”

  闻言,苏以素有些火了,道:“你这人好奇怪,莫名其妙地打电话过来,又不说自己是谁,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姓甚名谁?难道我一定要认识你吗?”

  “以素,我是江风辰,江风辰啊!就算你恨我,也不要这样假装不认识我好不好?这样我会更加难过的……”

  “江风辰?我又不认识你,你难不难过关我什么事?”

  “以素你……”

  江风辰话没说完,苏以素就打断他的话,冷道:“对不起,我头部受了严重的伤,医生说我已经失去了部分记忆了,忘记了很多人和事了。|顶|点|小|說|網如果我不小心忘记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不过,既然我会忘了你,那就代表,你在我的生命里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吧?那就就此各走各路好了,反正我已经不记得你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请你不要来打扰我,我不能去想以前的事,头会很痛。”

  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江风辰有些落寞,连窗外那淡淡的暖暖的阳光在他眼里看来也那么充满嘲讽了。

  等等,头部受了严重的伤?

  想到苏以素的这话,江风辰顿时担心起来,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掰着窗沿,急切道:“以素?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是谁伤的你?是不是安一然?”

  苏以素却自动忽略了他的前半句。皱眉假装疑惑道:“安一然?我跟安一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这跟安一然有什么关系?虽然我很想知道是谁伤了我,但也不能这样随便陷害无辜吧。”

  闻言,江风辰的神色愈加暗沉了下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以素,你连安一然都记得,却不记得我。”

  “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你。”

  是的,不认识,不是不记得。

  江风辰敏感地抓到着这两个词之间的区别,不悲戚一笑,道:“以素,其实。你并没有忘记我是不是?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认识过我……以素,在高中的时候,我是真的,真的没想过,我们有朝一会变得这么陌生。我真的以为。我们会一起白头偕老……”

  苏以素的眼眶蓦地红了,抿着唇别过脸去,泪早已盈眶,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江风辰,我说了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你,你再纠缠,我就告你扰了。”

  “嘟……”一声轻微的通话结束的提示声蓦地从听筒中传出来,江风辰眼里带着落寞,黯然地松开手机,站在窗前久久地发愣。

  安一然默默地从卧室里出来。看着背影凄清的江风辰,心里既落寞又绝望,不安地走过去,忐忑地轻轻叫了一声,“风辰……”

  听到安一然的声音。江风辰顿时像是复活的仇恨者一样,心中充满了戾气,回头狠狠地盯着她,道:“安一然,以素她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要这么狠心对她?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要死于你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安一然捂着口,骤然跌倒在地上,梨花带雨,“风辰……原谅我……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安一然!果然是你!”听到这话,江风辰顿时暴跳如雷,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安一然!你怎么会这么狠毒?!居然还值得以素为你辩护?”

  听到这话,安一然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无力地往后仰着,只靠着双手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面如死灰地望着江风辰,绝望中带着些许震惊,断断续续道:“你是说……苏以素她,为我辩护?她……”

  她不但没有将她供出来,反而为她洗脱罪名?

  苏以素,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眼泪如雨落,来自心脏的地方几近于窒息,安一然紧紧抓着贴近口的衣服,哭哽道:“风辰……如今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始终取代不了苏以素在你心中的位置……是的,像我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不应该得到别人的的。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

  江风辰冷冷地望着她,“安一然,你的温婉外表下,藏着一颗蛇蝎的心。这个婚,离定了!”

  听到这话,安一然不子一僵,绝望地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纵然和谈纪瑶有一定的干系,可是,若不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江风辰又怎么会这样痛恨自己。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年她初见江风辰的形,那时他还那样青涩,那时她还那样如外人看来那样恬雅。

  可是为什么,仿佛只是一晃间,一切就变了么?

  江风辰终于拖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少了江风辰的痕迹,这个家顿时又空dàng)了许多。

  安一然怔怔地望着仿佛没有一点人气的客厅,眼泪又不住地垂下来,嗒嗒地落在地板上,溅湿了她的裙摆,脑海里分明没有了任何一点思绪,江风辰临走前的话却依然在耳边回dàng),“三天,最多三天,请你回到江城去。”

  江风辰没有说要她回去做什么,可是她知道,一旦回去了,这个婚姻,就彻彻底底结束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选择。

  三天后,在江风辰限定的最后一天。安一然终于落寞地回到了江城。

  从从江城汽车南站到家里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走,平时她和江风辰回来,都是打车回去的,可是。这次她想一个人慢慢走回去。

  沿途的风景熟悉又陌生,这一条街道她其实并没有作过停留,每一次都是来往匆匆,只是依稀记得街道边上几个抢眼一点的店铺。

  江城人说江城话,那是一种和尹市人说的语言迥然不同的语言,安一然刚刚第一次到江城来的时候,耳际声声入耳的都是那样十分陌生的语调,总有些嫁入异乡的无助。

  可是,江风辰却说家里都懂得尹市语言,不用费心去学家乡话。毕竟江城的方言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学得会的。

  于是安一然至今也只能听得懂几句十分简单常见的江城话。

  街道上十分闹,很多水果小贩骑着流动推车出来摆摊,时不时吆喝一声。各种小吃不断地映入眼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飘香四溢,耳边响着的却依然是那样艰涩难懂的江城方言。可是,现在再没有人在她旁边被她翻译了。

  安一然不由得黯然地低下头去。

  “姑娘,坐车吗?”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音,安一然下意识地转看了看,才发现是一个摩托客。

  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安一然淡淡地摇摇头,又低着头继续往前走。那个司机见没有生意。又踩下油门“呼”的一声越过安一然,开走了。

  这样如尹市一样熙熙攘攘却更比尹市充满生活气息的江城,从此,再与她没关了。

  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一别,怕。就是永别。

  那么,再多看一眼吧。

  将那些风景那些玄乎的吆喝声,都一一记在脑海里,以安慰自己,自己曾经真的在这座城市生活过。

  沿着街道走了大半个小时。安一然终于回到家。

  暂且称之为家吧。

  安一然愣愣地望着家门口,默默地叹息一声,按响了门铃。

  江母很快过来开门,见到是安一然,憔悴的脸上不露出些许惊喜,“一然,你回来了?”

  “是,妈,我又回来了……哲儿他,还好吗?”

  语音刚落,江哲就摇摇晃晃地快步走了过来,“妈……妈……”

  望着依然白白胖胖的江哲,安一然一时忍不住哭出声来,蹲下去张开怀抱,刚好搂住扑过来的江哲,又难过又心酸道:“宝宝,妈妈回来了……”

  江母不忍地别过脸去,默默地流下几滴泪。

  安一然抱着江哲站起来,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探头望了望客厅,却没看见江风辰和江父,不由得疑惑道:“妈,爸和风辰呢?”

  听到安一然提起江风辰,江母顿时冷哼一声,“别提他,整一个孽障!你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了也饿了吧?快去休息一会吧,我这就做晚饭去,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妈……”面对依然这样疼她的江母,安一然心中却越来越难过,觉得自己不配江母这样待她,黯然道:“妈,我和风辰……就要离婚了……”

  听到这话,江母刚刚才挂着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怒道:“那小子他把婚姻当做什么了?岂是说结就结,说离就离的?他不懂事,难道我们也会任由着他乱来么?一然,别怕,我和老爷子会替你做主的。”

  “可是,妈……”

  江母却骤然打断她的话,“好啦,一然,快休息去吧,妈给你做好吃的。”

  望着江母转就进了厨房忙碌着,安一然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阵黯然失色,低头强笑着轻轻敲了敲江哲的额头,“哲儿,困不困?妈妈抱着你睡觉觉好不好?”

  江哲似乎听懂一样,点点头,嘴里又喊着,“妈……妈……”

  安一然忍不住又要哭出声来,紧紧地抱住江哲,脸贴着脸,哽咽道:“哲儿,如果给你选择,你会选择爸爸,还会选择妈妈?”

  江风辰却听不懂安一然这句话,只会声声接着喊,“妈……妈……”

  安一然蓦然泪垂。

  就在这时,紧闭着的大门轻轻地发出“咔擦”的一声。江风辰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客厅里站着的安一然,不愣了一下。

  安一然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生硬地笑着。“哲儿,我们去睡觉觉咯。”

  卧室的房门轻轻带上,隔离了安一然和江风辰两人。

  安一然靠在门后,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怀里的江哲似乎感到妈妈有些不对劲,抬起胖嘟嘟的小手,“妈妈……”

  安一然连忙擦了擦眼泪,“哲儿乖,哲儿自己睡好不好?”

  江哲懵懵懂懂地侧着头一双眼水汪汪地望着她。

  她抱着江哲走到边,轻轻地将他放在上。拉过被子,俯下去温柔道:“宝宝要乖乖睡觉哦。”

  江哲却不乐意,双脚胡乱地挥着,踢开了被子,一双手努力地伸向安一然。“妈……妈……”

  安一然不板起了面孔,佯怒道:“宝宝不乖,妈妈不要你了。”

  看着安一然沉下去的脸,江哲似乎有些害怕,停住了吵闹,委屈地望着她,一双手依然倔强地伸着。

  安一然沉沉地叹息一声。终于还是妥协地将江哲抱着怀里,怔怔地坐在沿上,对着窗台发愣。

  孩子,妈妈只是不想,让如此幼小的你亲眼看着爸妈如何一点点走向决裂……

  待江风辰的母亲做好的晚饭后,江哲也终于在安一然怀里沉沉地睡去。

  安一然小心地将江哲放在上。轻轻拉过被子盖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带上了门。

  客厅外,江风辰孤独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母背对着他摆弄着餐桌,一言不发。母子俩像是在置气一样。看样子两人已经沉默了很久。

  但是一见到安一然出来,江母脸上就顿时露出了笑容,道:“一然,开饭了,快过来坐,我做了你最好的酸甜鱼呢。”

  安一然下意识地望了望那边的江风辰,江风辰却依然眼皮都不动一下,她有些黯然,转头间却露出一丝笑意,走向餐桌,望了望餐桌上丰盛的饭菜,心中不由得感动万分,“妈,何必做这么多菜,又不是什么生客……”

  江母却不乐意了,“看看你,这才几天?又憔悴了这么多,一定要好好补补子,不然都要垮下去了。”

  安一然轻轻苦笑一声,转移话题道:“爸呢?”

  听到这话,江母这才淡淡地望了坐在沙发上的江风辰一眼,道:“还不是被那小子给气的,说要出去散散心,估摸着这会也该回来了。”

  听到这话,安一然不又愧疚地低下头去。

  她从江风辰父母上得到的疼实在太多太多了,每每见到他们俩她都觉得真正的父母应该就是这样。

  不,或许他们更甚于亲生父母。

  她是多么贪恋这种温暖与护啊。

  可是……

  要失去了,就总是要失去的。

  说话间,江风辰的父亲果然推开门进来,看到安一然已经回来了,沧桑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噢,一然回来啦?”

  安一然也微微一笑,点头道:“爸,可以吃饭了。”

  江父淡淡地点点头,回头发现江风辰还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不又沉了下去,道:“逆子,过来!当着一然的面,给她道歉!”

  江风辰这才终于抬起眸,冷笑着望着他曾经那样尊敬那样敬畏着的父亲,道:“爸,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听到这话,江父的神色愈加凛冽,“难道一然哪里对不起你了?”

  江风辰冷冷一笑,“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呢?”

  安一然落寞地望了望陌生地可怕的江风辰,终于认命地低下头去,道:“爸,你就别再责怪风辰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心肠不好,我不配做你们的儿媳妇。”

  闻言,江母心疼地走过来握着安一然的双手,道:“孩子,我们觉得你是最好的儿媳妇,你就是最好的儿媳妇。”

  安一然有些动容,目光悄悄望了一眼江风辰,他脸上的那抹不屑的冷意却让她瞬间跌落谷底,“妈,我和风辰的婚姻。确实已经走到尽头了,再也挽回不了了。语气这样让大家都折磨着,倒不如趁早了结,对大家都好。”

  “一然。你?!”江氏夫妇震惊地盯着安一然,一脸的不可置信,“辰儿不懂事,你怎么跟着胡闹?”

  安一然平静地摇摇头,“爸,妈,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真的,已经没必要再这样下去了。

  人事早已变迁,一切都回不去了。靠着一纸结婚证书将两人的婚姻维护下去。有什么意思?

  想多这么多个夜,她也想开了。

  不是自己的,终究不会幸福。

  如今她唯一心疼的,就是那幼小的孩子。

  他还没满一岁就要面对父母离异的残忍事实……

  虽然他现在还小不懂这些,可是。他也终究会长大,会问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他却只有妈妈,会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江氏夫妇有些无助,互视一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江父沉着脸,冲着江风辰吼道:“逆子。还不过来!”

  江风辰终于站起来,眼神空洞地走到江父跟前来,一言不发。

  江父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气得浑颤抖,扬起右手就重重地往江风辰的脸上扇去,“逆子!一然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遇到了你这个渣渣!”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吓坏了安一然和江母。两人惊慌地叫出声来,“辰儿!”“风辰!

  “老爷子,你……有话好好说就是,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江母心疼地走过去查看江风辰被打得泛红的脸颊,回头责怪道。

  江父被气得不轻。听到江母依然这样不分轻重地护着江风辰,又吼了一声,“他变成这个样子,也有你的一份功劳!瞧你你把他纵成什么样了!”

  “老爷子,你……”

  江风辰痛苦地捂着被扇地火辣的脸,恨恨地盯着江父,道:“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你眼里我何曾好过?”

  安一然见气氛越来越不对,连忙劝道:“爸,快别气了,当心体。风辰也这么大了,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考虑的。而且……”说到这里,她顿时又黯然垂下眼眸,“而且,他要离婚,大部分的错确实在我,不能怪他。”

  “一然……”

  “好了,爸,妈。”安一然抬头生硬地扯出一丝笑容,道:“能得到爸妈这么久以后的疼,一然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别无所求了。希望爸妈以后还是可以开开心心的,不要因为我而有什么芥蒂。”

  江父夫妇望了望安一然,又望了望江风辰,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们管不着了,你们怎么样就怎样么吧,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安一然一脸落寞地笑了。

  风辰,如今,终于如你愿了……

  就当做是,我为你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吧。

  江父夫妇当真从此对江风辰和安一然的事撒手不管,全由他们俩去折腾,每天抱着孙子假装什么样都没发生过一样和美地笑,可是那眼眸底下,即使是深深的皱眉挡着,都藏不住那抹浓浓的哀愁。

  对于那张离婚协议书,安一然完全没有异议,但是在孩子的抚养权上,她却死不都肯退步。

  孩子是她的,必须是她的。

  哲儿一定要留在她边,那是她唯一的牵挂。

  在安一然的据理力争下,法院终究还是以孩子幼小,咯不开母亲为由,将抚养权判给了她。

  安一然终于松了一口气,拖着行李,抱着年幼的江哲,落寞地踏上了返回尹市的客车。

  此次一走,这江城,就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的。

  就算来,那也不会是“回来”,而是“路过”。

  呵呵,路过。

  安一然露出一抹嘲讽的苦笑,低头抱紧了怀里熟睡着的江哲。

  客车开得很平稳,车上的乘客都很安静,安一然紧贴着江哲的小脸,甚至还能听得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哲儿,妈妈已经做好了单妈妈的准备了,你呢?有没有做好从此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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