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的光线不明不暗,只是墙壁上的青山绿水散发出一抹难言的惆怅。红木台上摆放着精致小巧的鱼缸,金鱼轻轻游过,留不下一丝痕迹,带不走一点记忆。
苏南城手中的雪茄忽明忽暗地闪动着,若有所思地瞧着桌上的纹路。
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并未改变动作,轻轻道了句,“进。”
“是我。”苏幕遮拉开一道门缝,水目盈盈。
“幕儿?”他倒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他这个女儿可是很少来与他单独说话的。
苏幕遮点了点头,这个书房一般都是父亲批评她的地方,她从来不主动踏足,如今心中还是有些抵触的小情绪。
“爸爸,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的。”她不安分地缠绕了手指。
苏南城皱了皱眉,“什么事?”
“东北华帮老大华天是萧震林的表亲,他听说萧震林最近与我们结了梁子,带了一队人马,从北方杀过来了。”
苏南城眉头又紧了一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听慕止然说的,他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的。”苏幕遮抿了抿唇,“爸爸,这华天是什么人哪?”
“华天的确和萧震林有些亲戚关系,可也不是什么近的亲戚,也不会因为萧震林受挫而来,这两人私下肯定还有什么交易。想想东北能与华帮对抗的,就是荣帮了,他们这一走,荣帮铁定会趁机钻空子。即便如此,华天都要来,看来萧震林开出的条件很是丰厚啊。”
苏幕遮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苏南城叹了口气,道:“我和萧震林看似风光,其实手下的人数与水准都差不多,打下去只是两败俱伤,他这个节骨眼找来外援,倒也是可以想通的。”
“那我们有什么外援可以找吗?听说华天可是包了一辆火车来的呢!”
苏南城冷哼一声,“我们哪有什么外援,有手下这些兄弟和小帮派就已经不错了。我明天去找慕止然谈谈,既然他愿意将这消息告诉你,那就说明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苏幕遮默了默,半晌,才道:“但是他不会出手帮我们的,他父亲不容许。”
“所以上次他同意与萧震林和解,是因为听了他爸爸的话?”
苏幕遮重重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她应了一声,轻轻扣上了房门。
远远望去,皎洁的月似乎游移得越来越慢,她微微顿了脚步,生出了一种对世事的无奈。只要活着,就会有烦恼与担忧,真正无拘无束的自由,到底处于哪个方向,无人知晓。
她沉沉睡去,又迟迟醒来。
晨雾掩盖了艳丽的阳光,远处忽隐忽现着高矮不一的楼房。分隔出悲喜人群的躁动与忙碌,不知所云地度过每一寸时光。
静岚帮她推开窗帘,湖面波光淼淼,微风带来一丝怡然与惬意,散发出青春的气息。
她对镜梳妆,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小姐,今天盘头发好不好?”
“随便你。”
静岚瞪了瞪眼睛,“小姐你可不能这么随便,今天晚上你可是要去参加聚会的呀!”
“什么聚会?”她蹙了蹙眉,有点儿想不起来。
静岚叹了口气,“小姐,你就读的天沐女子学校,今天是学校校庆活动,点了名让你必须要去的!你平日里不去上课,校方都忍了很久了呢。”
“好吧好吧。”苏幕遮这才想起来父亲的确给她报过名让她去念书,可是她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师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但因为苏南城给学校捐了不少钱,校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校庆活动,估计又要筹款,这才指定了她必须要去。
“既然是去学校,那更是不能盘头发了,同学们都剪了短发,我盘个头发那么老气,没有意思,帮我编辫子吧。”
静岚翻了个白眼,“小姐,今天大家应该都是要穿礼服的……”
“我好久没穿学生装了,今天就来穿一穿好啦。”她随口道。
静岚已经被她彻底击败,无语地从衣柜里拿出了蓝衣黑裙,递到她的手里,“看来我说破嘴皮子也没用了,小姐你赶紧换吧。”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瞬间便换好了衣服。
那两条黑长的辫子坠在肩头,她对镜轻望,扬了扬甜橙色的唇角,滢亮的眸子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韵光,身上隐约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渺与弥散,她扬了扬细嫩皓腕,步履轻盈如仙。
学校里人头攒动,今次校庆花了大血本,各界精英皆会出席。每个姑娘都细心打扮,能借这个机会觅到如意郎君那自然是极好的。
苏幕遮一身蓝衣黑裙,在人群中倒是格外扎眼。
“那个人是谁,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场合还穿这样的衣服,啧啧,太寒酸了。”
“可不是嘛!”
人群中不乏如此的议论,她只当做没听到,专心地寻找好吃的东西。
“苏三小姐?”
她隐隐听到有人唤她,不觉转了头,看着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人,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位就是校长。
“校长好。”
“苏三小姐能来真是给足了我们面子啊!”校长笑道,“令尊最近如何?”
苏幕遮点了点头,“谢谢校长关心,爸爸他挺好的。”
“那苏三小姐就好好玩,不要觉得拘束。”
她又点了点头,人群中的议论声则变了味道。
“原来那个是苏三小姐,我说呢,也只有她敢在这种场合穿成这样。”
“嘘,小心让她听到我们在议论她,据说她可是很可怕的,我听说她结婚那天……”
苏幕遮翻了个白眼,真想仰天长叹一句,你们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了吗?!
“在干什么?”清淡如一泓泉水的声音淌过她的耳畔,她愣了愣,抬眸便对上了那双湛亮的目光,不觉一愣。
慕止然淡淡一笑,眸子平静无波,与往常无二,只是声音少了一丝沉闷,“怎么,昨天才见过,今天就忘了?”
“怎么敢忘了你呢!”苏幕遮回过神来,又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些暧昧,面上红了红,又道,“你怎么在这里?”
“被校长请来的,我父亲是出资人之一。”他的语气透着一丝无奈。
苏幕遮则没有忍住笑意,上扬了唇角,“哈哈,原来我们同病相怜。”
慕止然的眸光亮了几分,淡淡道:“是啊。”
说话间,乐声四起,男士们开始邀请女学生,一对对的佳人旋转入了舞池,给夜色添了几分迤逦。
他向她伸出手,她目光盈盈,将小巧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还没等他将她带入舞池,她便抢先发力,拉着他跑了出去。
夜风带来一丝微凉与惬意,湖水被月光闪烁得波光粼粼。翠色枝叶随风摇摆,散发着浓烈的气息。两人一路到了学校的凉亭,眼见着湖面上晃动的扁舟,不急不慢地朝心中方向游走。
月下的时光似停驻了脚步般,缓慢而驰,悠然惬意。
“怎么,不想跳舞吗?”慕止然的目光掠向空处,声音依旧轻而浅淡。
“也不是。”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起了呆来。
慕止然轻轻一笑,道:“你是觉得自己今天穿得和她们不一样,懒得进舞池遭她们议论,对吗?”
苏幕遮愣了愣,笑道:“你真是什么都知道。”默了默,她便又道:“我也不怕她们议论,就是觉得有些烦躁,出来散散心。”
慕止然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半晌,才又道:“昨天苏少爷把那件事告诉你了吧?”
“嗯。”她点了点头,“其实想想也知道现在我们处境相当危险,爸爸本来都不打算用哥哥了,结果今天早上又把他叫去了。”
“苏三小姐,许多事情就顺其自然了吧。”他淡淡道。
她点了点头,自然也是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够左右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宽了心,相信父亲和哥哥就好了。
“慕止然,你说……”
“以后不要叫我‘慕止然’了。”他悠悠地开口打断她,身上的气息清新沁脾。
她怔了怔,“好吧,我以为我们两个人很熟了,才直呼你的名字的,既然你不喜欢,那就还叫你慕先生吧。”
“我是觉得你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太过生疏。”他的目光望向前方,并不看她,她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眸中跳跃着耀眼的碎芒。
他突然转过头来,眸中的闪耀一瞬间要将她吸引进瞳孔中去,“你叫我的名字便好了。”
“哦,止然。”她也没多做思考,便跟着他的思绪,道。
他了无痕迹地扬了扬唇角,瞧了一眼手中的怀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也好,我也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这样,你以后也别叫我‘苏三小姐’了,听得更生疏。”
“好。”他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校门口走了过去。
屋内隐隐传来流畅而悠扬的乐曲声,黯淡的星空不知为何驱散了心头的犹豫。周围的虫鸣都慢下了声音,生长与凋零相互更迭,如同疯狂后的安静,安静后的疯狂。
酩彦见两人并肩出来,瞬间来了精神,几日不见苏幕遮,他心里还是有些想念的。
他拉开车门,苏幕遮不客气地钻了进去。
酩彦瞧了瞧她,想了想,仍是附在了慕止然的耳边,“六爷,如您所料,苏南城在我们的舞厅里等了许久了,说是一定要见到您或者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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