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一个推测却被我师父否定了,师父说,地宫外面之所以常年被大雾笼罩,起因是当年苏三通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八门金锁阵,从古到今,这个阵只有两个人能破,其中之一就是苏三通本人。
不管是黄老太爷还是那群佣兵,一旦入了阵,就会迷失里面,根本不可能出来,黄老太爷不会冒这个险,那些佣兵更不会。
不过在每个月的朔月之夜到第二天午时,八门金锁阵会暂时失效,这一点黄老太爷是知道的,他肯定会在那个时候进地宫。
而澄云大和尚做这一场法事,也是为了在朔月来临之前驱散山上的阴气,阴气一散,雾气也跟着散,到时候黄昌盛就可以利用他寻龙点穴本事,确定出地宫的位置。
到时候,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地宫,在当夜下墓,并在第二天午时之前出来,不然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八门金锁阵里。
后来我又问起了那张字条的事情,对于此,师父依然无法给出答案。
那大概是在师父对我说了这些事之后的第三天下午,一场从西北方向刮来的大风席卷了整个白水渡。
起风的时候,我正在木屋外的菜园子里练习画符,那风来得非常突然,桌子上的符纸被惊扰得哗哗作响,师父当即皱起了眉头,朝着河对岸望去。
风势很大,连水面上都被吹起了大片波纹,可河对岸的雾气却依然没有消散的意思。
“柴师傅,柴师傅!”
这时候木屋后面传来了黄昌荣的惊呼声,他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一塘的布衣全都死了,地宫肯定是有大异动。”
师父还是紧盯着河对岸的方向,当黄昌荣来到他身边的时候,风势陡然增强,河对岸的雾气就像是一整片落在地上的云层,随着风势,朝着东南方向快速移动起来。
大雾飘动间,一座体积庞大的山体慢慢显现在我的眼前,它就像一个伟岸的巨人一样,俯瞰着我们所在的这个小岛。
师父连忙朝黄昌荣挥了挥手:“快,把昌盛和玉莲叫过来!”
黄昌荣也朝着雾气被拨开的河对岸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过身,朝着木屋后方飞奔过去,我师父则冲进木屋,取来了青钢剑和番天印,梁厚载和刘尚昂也一起跟了出来。
看样子,师父这次是打算进地宫了。
黄昌盛过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个风水罗盘和一张用羊皮绘制的地图,那张地图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上面标注的文字,也都是小篆体的古字。而黄玉莲和黄昌荣过来的时候,则一人背了一个硕大的帆布背包。
黄昌盛先是朝着河对岸的山体望了一会,又看了看地图,最后就对着风水罗盘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他突然举起手,指着山体的右侧山腰对我师父说:“地宫就在那个方位。”
我师父点点头,说道:“今天晚上就是朔月,可现在八门金锁阵还没解除,这样吧,咱们先过河,日落月出的时候上山。”
师父一边说着话,人已经走向了不远处的河道。
位于小岛和山脚之间的河道只有三米多宽,这样一个距离,乘船是多此一举,所有人泅渡过河,上岸之后,就是等待了。
我们上岸的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多钟,可这一天的日落却来得很晚,直到六点半之后,太阳才开始西落,巨大的火烧云像一个囚牢般将西天禁锢起来,而在东天的边缘,也泛起了一抹浓重的黑蓝。
在朔月之夜是看不到月亮的,当天穹的两极出现不同的色调时,就是“日落月升”的时刻了。
黄昌盛端着风水轮盘钻进了茂盛的林子,我师父转过头来,朝着余下的人招了招手:“上山!”
这座山至少被大雾覆盖了上百年了,百年间无人过问的山路上野草和灌木疯长,我们进了林子以后,只能一边用力拨开挡在眼前的杂草和树枝,一边很艰难地前行。
没走多远,黄昌荣就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皮鞭,退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他将皮鞭从背包中抽出来的时候,我大略地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根皮鞭大约有我的大拇指那么粗,却长达五六米,在鞭子的表面还闪动着很散碎的金属光泽。
我对黄昌荣说不上信任,当他手持这样一根长鞭退到我身后的时候,我心里就不由地有些忐忑。
师父也回头朝黄昌荣看了一眼,一边拨开眼前的树杈一边对我说:“小心点,林子里看来有危险。”
就在师父说话的时候,我还看到黄昌荣从怀里摸出了他的酒壶,灌了一大口。
在这之后,没有人再说话,一路上只能听到枝杈被拨开的声音,以及裤腿和杂草摩擦的“沙沙”声,我时不时会朝黄昌荣那边看一眼,这一路上,他的眼睛一直在不停地变换焦点,一会看看附近的杂草灌木,一会朝我们身上看看。
我感觉黄昌荣好像在警戒着什么。
当我们跨过一片荆棘树丛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那东西又细又长,上面带泛着几抹依稀的银光,接着我就听到前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我知道刚才从我身边掠过的东西是什么,听到那声脆响,我先是一惊,然后看向走在我前方的师父,见他没事,我才松了口气。
路过一棵大树旁的时候,师父回过头来,指了指大树的枝杈。
这时候我才发现,在那根树枝上此时正挂着一条青绿色死蛇,蛇头受到过重击,已经被打碎了。
刚才黄昌荣用皮鞭打中的就是这条蛇吗?
可那条蛇的蛇头也就是和大母脚趾差不多大,黄昌荣和它相距四五米,竟然一鞭子就能抽中蛇头。回想一下,刚才黄昌荣挥动皮鞭的时候,黄昌盛好像就正处在蛇头的下方。
还好他出手果断,不然黄昌盛肯定出事。
可黄昌盛好像对刚才的事情毫无知觉,依然举着罗盘穿行在林中。
我又回过头,朝着黄昌荣看了一眼,就看到他正仰起头来喝酒,可那双眼睛,依然非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刚刚黑下来,我们已经来到了地宫的入口。
原先我以为地宫的入口应该和龙王墓一样隐蔽,可当我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在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一扇体积巨大的青铜门。
我目测了一下,这扇门的高度、宽度与黄老太爷家地下的那扇铜门相差不多,铜门的顶端也都被做成了一个规则的拱形。而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这扇门上没有狮子浮雕。
黄昌盛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粉末,均匀地洒在门前,之后他指了指铜门的顶端,对我师父说:“上面有一个气口,先进去躲一躲。”
他这边刚说完,黄玉莲就从背包里拿出了索钩,用力一扔,我就看到那只索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进了铜门上方的树丛里。
黄玉莲扯了扯绳索,我先是听到索钩在树丛中滑动的声音,之后又听到“嘡”的一声,那只索钩好像挂住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黄玉莲也不废话,俯冲几步就跃上了铜门,然后抓着绳索,非常轻盈地登上了铜门顶端。
她的动作非常飘逸,脚步也非常轻,历经岁月腐蚀的铜门上原本已经布满了松散的铜锈,可她这几步踩在门上,门上的碎锈竟一丝都没有脱落下来,门板上甚至没有留下她的脚印。
这时黄玉莲又从铜门顶端的林子里钻了出来,她爬上一棵斜长在山壁上的树,将绳索绑在树身上,又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爬上去。
我们这些人都没有黄玉莲那样的轻身功夫,如果踏门而上,必然会在门上留下脚印,这样一来,当那些雇佣兵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立刻就会意识到我们曾经来过。所以我们只能顺着悬空的绳子爬上树梢,在经由树梢进入黄昌盛口中的“气口”。
所谓气口,其实就是铜门顶端的一个洞穴,我不知道黄昌盛为什么叫它气口,只知道那就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洞口周围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洞中十分潮湿。靠在洞口上,可以将铜门附近的情景尽收眼底。
黄昌盛进洞以后,用一根小锯将洞口周围的植物修剪了一番,由于很多杂乱的枝叶都被他锯掉了,我的视野顿时变得更加开阔。
可是这样一来,铜门下的人,岂不是也很容易发现我们的存在?
我心里正担忧着,黄昌盛就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些毛玻璃似的东西,他将那些玻璃洒在洞口边缘,又在洞口旁点了一根蜡烛。
那根蜡烛中应该是掺了磷粉的,烛光呈现出一种很融合的绿色。
而当烛火的光亮投射到毛玻璃上的时候,光线在玻璃和树木之间反射几次,一片海市蜃楼般的树影赫然出现在我面前。透过这层树影,我依然能看到铜门下的景象。
师父在一旁对我说:“这叫水中望月,是老黄家的独门阵法,虽然是小阵,可用好了也是妙处无穷啊。现在啊,你能看到铜门下的人,铜门下的人看你的时候,只能看到这一片树影。”
刘尚昂显得有些惊讶:“想不到老黄家的人还有这本事呢。”
在刘尚昂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黄玉莲微微地笑了笑,她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望远镜递给我和师父,之后就走进洞穴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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