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得,大家都变得焦躁起来,翟老师和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开始很愤怒地攻击校门,有的人在用脚踢,翟老师则不断地用肩膀撞在铁门上,而在场的女生也变得怪异起来,她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出现了很重的怨气。
在浓郁阴气的包围下,所有人的心智都正在迷失。
我知道,当前的愤怒,是他们胸前那口微弱阳气所作的最后挣扎,用不了几个小时,这口阳气就会耗尽。
阴气过重,最终会让人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可我听师父说过,当这样的阴气彻底耗光了体内阳气的时候,在阴阳极度失衡的情况下,人是活不了太久的。
在当时,我的脑子也变得很混乱,师父虽然说我身上的阳气重,可再怎么重,终究还是抵挡不了大环境的影响。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口漆黑的大水缸里,那些黑色的水正不断透过我身上的皮,侵入我的体内,侵入我的肺,让我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混乱中,我的脑子里正不断地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像小时候我要玩具我爸妈不给我买,刘尚昂前两天拿了我最喜欢的一块橡皮到现在也不还,还有我师父这两年对我的压迫。
在平时,这些事我是很少会去想的,就算偶尔想起来了,也不会当回事。可现在,我爸妈、刘尚昂,包括我师父,在我心里好像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想到这些事,我就感觉胸口憋着一口火,异常急迫地想发泄出来。
这时候,我师父曾说过的一些话,也在我脑子里回响了起来。
“咱们守正一脉,之所以叫守正啊,就是因为咱们守的,不只是寄魂庄这一方净土,也要守住这天地间的一股正气。红尘证道嘛,没了这股正气,哪来证道这一说呢?”
“你既然成了守正一脉的门人,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能再置之度外了。救人于水火,这是最基本的。咱们人哪,不管是好是坏,一辈子,多多少少都会种下一些业,所以你救人,也是救己……哎呀,走罡走罡,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三步九迹!你刚才那一步怎么走的!重新来!”
“你怎么又走神了?要稳固本心,稳固本心,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记不住!你这是注意力不集中,长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思存的境界?背道德经!默背,每一个字,都用心去背,用你的本心去背!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区区五千字的经文,每当你用心去背它、悟它的时候,什么阴邪之气,都近不了你的身。”
师父的话就像一道道惊雷在我的脑子里炸响,我顿时变得清醒起来,赶紧开始默背道德经,虽然我在背诵的时候还无法达到师父所说的,用“本心”去背的境界。可当道德经的第一个字,“道”字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时候,我立刻就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清明起来。
我师父过去常常对我说“本心清明、本心清明”,可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清明的感觉。
翟老师和其他同学似乎变得更加焦躁了,学校的铁门被他们撞得晃个不停,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把那扇门撞开,而且在这样的大雨天,雨声盖过了撞门的声音,就算他们真把门撞出个窟窿来,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这是一个死局,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学校里。
救人,也是救己。
师父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着,我知道,现在能救他们的,可能就只有我了。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给冯师兄打电话,让他来救我们,可保安室的窗户刚才就被人用石头砸碎了,保安桌上的所有东西,纸啊、笔啊,还有电话,全都被隔着窗户扯了出来,我看着被同学扯断的电话线,心里就不停地打鼓。
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都狂躁到这种程度了,希望他们在短时间内还不会互相伤害,我去搬救兵!
之前我一直站在人群后面,所以在我冲向教学楼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我。
进了教学楼,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传达室,我以前也去过传达室,知道里面有电话。当然,老师们的办公室里肯定也有,可这个时候,所有的办公室都锁门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向来不锁的传达室大门今天也没上锁。
传达室就在教学楼一楼入口的左边,我过去的时候,发现门竟然上锁了,好在门顶上的那扇小窗户开着,我只能爬进去。
这两年跟着我师父,又是练下盘又是练臂力,还练过八步神行,虽然我练得不怎么好,可只是爬爬窗户,对于我来说还是非常轻松的。
进了传达室,我摸起电话来,直接拨通了刑警队办公室的号码。
可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一阵“嗤——啦——嗤——啦——”的杂音,电话的信号,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扰乱了。
虽然我心里很清楚,电话的信号,应该就是**场西北的那股子阴气给影响了,那阴气气场此刻还在不断变强。
可我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又试着打了几次电话,除了杂音,依然什么也听不见。
透过传达室的窗户,我看见校门口的翟老师找来了一块大石头,不停地在铁门上砸,同班的男生有的已经开始吼叫了,还有女生在哭。
虽然我预测不到他们接下来还会干什么,但我知道,再这么下去,事情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我心里一边担心着这些人,一边默背着道德经,一边还留意着操场西北角的那股阴气。虽然道德经能让我保持清醒,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的思维还是很混乱。
我又从传达室爬了出去,扑在走廊的栏杆上朝操场西北角张望,才发现操场西北的角落里正盘着一股黑气,用我的肉眼就能隐约看得见。
“救人也是救己,救人也是救己……”我嘴上一边念叨着这句话,心里乱七八糟地背着道德经,硬着头皮,跑到了操场上。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先去看看那股阴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不是说了吗,我身上的阳气重,能在一定程度上镇住阴煞,虽然我也知道,这么强大的阴气,我恐怕是镇不住的。
可万一能镇住呢?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这一点我和我爸一样,想到的事,先不管后果,干了再说。
对于我这样的性格,现在有一个比较流行的词可以形容——作死。
我朝着西北方向一阵猛跑,可就在我刚跑到操场中央的时候,周围突然起了雾。
天上还下着瓢泼的大雨,像这样的雨天,本不会起雾,可那阵雾就是起来了,而且起得很快,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操场上就变得茫茫的一片,我除了能看见两三米内的地面,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灰白。
我就觉得,那股阴气好像有意识似的,见我过来了,就起了一阵雾,想把我挡住。
如果是单纯的阴气,我还不怕,可如果阴气里夹杂了别的东西……谁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我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怯怯地想要退回去,可雾气太浓,根本没办法辨认方向,现在,我也只能借着操场角落里那股阴气,判断出那里是西北方向,可一旦我不面对着操场西北角的时候,就感觉方向感全都错乱了一样,别说东西南北,左右我都分不清。
“哥!”
就在这时候,我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可细细一听,这声音,不是刘尚昂的还能是谁的?
我寻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过去,可除了灰白色的雾,什么都看不见,然后我就冲着他喊:“你咋跑来了?”
刘尚昂没回答我的问题,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就带着嚷嚷起来:“哥,你在哪啊?我害怕!”
当时听他那声音,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就让他别着急,站在原地等着,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朝他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还好刘尚昂离我不远,我没走几步就看见他了,当时他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角,还缩着脖子,一副又害怕又警惕的样子。
刘尚昂看到我之后,舒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可嘴里还在说着:“哥,我害怕。”
说真的,当时我心里也怕呀,不过我比刘尚昂好点,最起码我还没被吓到连路都走不了。当时刘尚昂真被吓得不会走路了,我本来想拉着他走,可轻轻一拉,他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我才知道他这是脚软了,连站起来都很费劲。
没办法,我只能把他背在背上,又问他:“你咋跟来了呢?”
刘尚昂趴我背上,好像变得安心了点,就对我说:“我刚才看你突然跑进教学楼,还以为……还以为你中邪了呢!后来我看你急慌慌地爬进传达室,又急慌慌地跑到操场上来,你当时的样子,真得跟中邪了似的,我就跟着你往操场上跑,可跑着跑着,就起雾了。哥,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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