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石沉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他很想问问收养小惠的刘婶婶,小惠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可是当看到刘婶婶耳聋目花的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石沉只能放弃了。
小惠的身世是个迷,或者说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收养小惠的刘婶婶根本说不清来历,她只记得小惠是她捡来的孤儿,这说法并不奇怪,因为村子里八成的人都是被捡来的,而且村子里的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生育,所以这里的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走了就走了,该走的总是要走,你也别挂念了。”爷爷劝慰着石沉,看着石沉失落的眼神,爷爷叹了口气:“小惠的身世恐怕不简单!”
石沉沉默的盯着老头,他不擅长言语,他也知道小惠不简单,他只是说不出来,只想听眼前的老头说,因为老头人老成精,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老头知道的实在也不多。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爷爷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突然问道:“对了,家传绝学你练到几层了?”
“十层!”石沉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十层?”爷爷呆了呆,喃喃低语着:“都十层了!家传绝学有十层吗……”
石沉闷声不响的回到里屋,老头叹了一声“人老了”,然后打开那台老掉牙的液晶电视,津津有味的看着满是雪花点和噪音的新闻台。
这台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液晶电视也是小惠修好的,那时候小惠才八岁,石沉不知道小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现在想来,小惠肯定不是一个平常人。
“东盟与西盟暂时达成停战条约……”
“凌云与昊天两大巨无霸就某项空间技术达成短期合作……”
“月球阴影部分被开发,并发现古代文明痕迹……”
“雪狼机甲纵队活捉一头四级变异兽……”
“火星人口首次超过十亿……”
“人类飞船有望在十年内飞出太阳系……”
新闻的声音传来,具体内容都被石沉从耳朵里过滤了,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惠,有了小惠就像多了一个解说员,没有小惠这些新闻有八成石沉都看不明白,回想以前欢乐的日子,石沉时而露出笑意,时而沮丧不已,直到外面人声喧哗才将他惊醒,他才发现许多村民来到了爷爷家。
无非是一些关于食物、药物、变异兽的常见问题,这些问题已经困扰村民们许多年了,只要不离开这个村子,只要还有活人,这个问题就永远都解决不了。
看着爷爷苍老的面容,被村民质问时无可奈何的样子,石沉就知道爷爷老了,头脑没有以前那么灵活,再也不像以前能成为村民们的主心骨。
人老了总会有死的一天,虽然村子里的人因疾病和变异兽的骚扰而死人那是司空见惯的事,但一想起老头也会有这一天,石沉没由来的就心头一痛。
爷爷的确老了,以前时不时的还打打拳,跟自己练练手,但是现在老头很少离开这间屋子了,唯一的兴趣只剩下看电视了,有时候村子里的人也都挤在这小屋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讨论着,也就是这台电视让村子里的人了解外面的世界,但是小惠走后似乎也让村子里的人恐慌起来。
村子里的人不止一次的向往外面的世界,不止一次的考虑能否离开这个贫瘠的村子,但是无穷无尽的黄色植物和凶猛的变异兽将这个小村与外界隔绝了,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没有人能走出村外百里。
电视上说这样的村子还有不少,他们被称为“遗民”,每年有大量的遗民被迫离开自己的村子寻找文明进步的大城市,因此每年有大量的人成了变异兽的口粮而死于非命。
石沉的这个村子也不例外,尚且年轻体壮更想离开这里,因此年轻人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像爷爷这样的人自然不会选择离开,爷爷只要不走,石沉便不能离开,爷爷只要还活着一天,石沉便会侍候他一天。
“石头啊,过来!”村民们散去后,老头把石沉叫去,慈爱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呆在爷爷身边很委屈?”
“爷爷,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石沉木讷的摇头道,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惠说的对,你就是一块石头。”石沉习惯性的瞪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老头接着说道:“村子里的青壮年都打算离开,你也跟着去吧。”
“我不去!爷爷不走,我也不走。”石沉坚决摇头道。
“爷爷老了,走不动了,可你还年轻,有着大好未来,不能跟着我这老头子在这儿等死。”老头严肃的说道,看到石沉默不作声,又叹了口气说道:“还有小惠,你难道不想去找她吗?”
石沉的目光微微失神,眼前突然浮现出带走小惠离开的那艘巨大星舰,遥远不可触摸,犹豫了片刻他仍旧倔强的摇头道:“我不走!”
老头苦笑的摇了摇头,他了解石沉的性子,这小子倔起来就是一块石头,于是便不再规劝:“就随你便吧,你可不要后悔!”
对石沉来说,爷爷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亲人,就算忍着小惠离开的痛,他也绝不能放下爷爷一个人走。
这一天,村子里走了很多人,这些人宁死也不留了,村子里只剩下十几个老人,老头说了一夜的梦话,神志似乎都有些不清,石沉整整一夜都没睡着,一直陪在老头身边送水端尿。
天蒙蒙亮,老头似乎清醒了许多,就把石沉叫来说道:“石头啊,爷爷饿了。”
“好!我去做饭。”石沉正要离开,老头却摆了摆手说道:“爷爷想吃‘三仙肉羹’,你就去做吧!”
“三仙肉羹?”石沉的面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所谓“三仙肉羹”就是红化肉、黄化肉和蓝化肉三种基化肉混成一起煮成的肉羹,味道不但鲜美,而且对身体大补,但是三种基化肉分别来自一级、二级、三级变异兽,老头还真会出难题。
石沉本要拒绝,可是看到老头满脸的皱褶,浑浊的双眼带着一丝乞求,他终有些不忍,狠狠的点了点头,便拿着打猎工具匆忙出去了。
石沉离开后,老头浑浊的双眼猛然一亮:“这小子真傻,每次都能上当!”
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铁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张发黄的照片,老头陷入了回忆当中喃喃道:“小贝啊,石头就托付给你了。”
老头写了个纸条放进铁匣子中,步履蹒跚的走出门外,在村外的一颗挂着彩旗的大树旁,将铁匣子放进树洞中,而后又走回自己的屋子。
村子里剩余的老人仿佛早就商量好似的都聚集在一起,老头笑着问道:“你们都准备好了了吗?”
老人们含笑点了点头:“让我们一起唱首歌吧,这就是我们的归宿。”
低沉嘶哑的声音再加上五音不全,歌声自然很不优雅,几个老人解脱似的哈哈大笑起来,老头看了一眼电子钟的倒计时,望向远处的山林,喃喃道:“石头,好好活着!”
电子钟滴滴响着,直到倒计时归零,天空中的一片白云,突然毫无征兆的裂开,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射村子而来,轰隆隆巨响,耀眼的白光当中飞沙走石,卷起巨大的烟尘,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一切归于平静。
石沉刚刚杀死一头二级变异狼,就被剧烈的震动惊得回过头去,望着烟尘滚滚的地方,他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慌忙狂奔而去,不久后一个散发着热量的焦黑的巨坑出现在眼前,石沉呆若木鸡。
“爷爷,爷爷,你在哪里?这到底怎么回事……”石沉跪倒在大坑的中央嚎啕大哭,泪如泉涌,整个村子转眼间什么都没有了。
双眼红肿,泪水苦干,石沉突然觉得那么的无力,什么都没有了,唯一亲人也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该何去何从?
浑浑噩噩中,他来到村外的那颗仅剩下半截树桩的大树旁,前所未有的疲惫让他靠着树桩陷入了沉睡,睡梦中他看到了小惠,看到了养他教他功夫的爷爷,还有那些熟悉的村民的脸,他们含笑着挥手,渐渐的遥远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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