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建康纵横 第二十九节 暗夜雨冷(三)

  成雨夜所特有的躁动的寂静。

  但这黑与雨组成的寂静,一辆狂奔的马车猛然把它们撕成碎片,沿着泥痕和溅水的直线,沿着车夫焦灼的喝骂和嘹亮到刺人的马鞭声拉成的直线,在建康城的小巷大道中狂躁的横行而来。

  随着这狂躁的声音传来,街道口靠墙的黑暗中猛然竖起一排人影,领头的人戴上了蓑笠,走出遮蔽风雨的屋檐之后,他挺了挺后背仿佛把湿气和烦躁都抖落在了身后的雨里,然后他抽出了发亮的刀刃,远方的黑暗彷佛如一头巨兽的血盆大口,这辆狂躁的马车就如同从这怪兽口中一跃而出的小船,而他和他的手下就像大海中的一道锁链,长刀横出,马车不情愿的停在了他们面前。

  “来者通名。”戴蓑笠者看了一眼拉车四匹健马口鼻间的白气,抬头问道。

  “我。”

  没有通报所谓高姓大名,马车车窗中伸出一个人头来,他看着蓑笠客毫无表情的说道。

  江湖很大,没人认识所有人;江湖很小,几乎所有有名的人别人也许都知道,因此很多人需要通报姓名。

  但这个人没有通报,只说了一个“我”。彷佛他知道他的脸和一张包金的名剌有同样的效果。

  这是一种自信。

  而且不是自以为是的自信,拦在路口的一排守卫看见他的脸,都是一愣,然后同时收起了兵刃。领头的还上来问候,已经是一脸地谄笑:“不知道是唐博唐公子大驾光临,小人是慕容……”

  坐在车里的唐博一挥手,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我要过去。”

  “您是要看望章掌门吧?可是他还没回来,我们兄弟受命守卫昆仑住所已经两个时辰了,我没看见他们人回来……”领头的还在解释。摆明了一番好心,免得贵客扑空。

  主人不在家,但唐博不在乎,他很不耐烦缩回车里,大叫一声:“起车。”

  马车车夫立刻亢奋的抽动马鞭,马车丝毫不顾前方的人墙,直冲而前,看那架势。别说只是几个武林中人,就算前面是个悬崖火海,这辆马车也会毫不迟疑地轧过去。

  几个守卫的人仓皇而惊骇的两边跳开,闪出一条路来,然后是继续仓皇恼火而无奈的躲避着车轮碾起四散飞溅的肮脏泥水。

  “不好意思,我家掌门出去了,您请回吧。”昆仑院子的守卫不同往日。人人握着刀,眼睛朝外,一脸的如临大敌,连屋顶上都走着巡视的高手,远看去彷佛这个院子活了过来。在不安地蠕动着。

  唐博脸上的笑容彷佛僵硬了,他捧着手上的锦盒,用他生平绝无仅有的低声下气的口吻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家掌门不在家,但我有急事要见他,可否让我等他回来?”

  “随便你。”回答是冷冰冰的。

  “难道不让我家少爷进去等吗?”替唐博打伞的车夫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早知道这昆仑的人不过是一群进了中原的马匪,连请自己尊贵的少爷进去等的礼节都不懂。

  “抱歉。”守卫地脸还是那么苍白。那是一种震惊恐惧加上战斗前兴奋的焦灼:“林羽先生走前吩咐,在他们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入我们的宅子。”

  “混账你妈的!你知道唐门的地位吗?!”唐博还没说话,他的车夫已经把嘴伸过了少爷耳边,咆哮起来。

  “闭嘴!”唐博回头怒道,背后那愤怒的猛虎立刻变成了受惊吓的小绵羊,再无声音。

  “我在车里等。”唐博转头朝那昆仑弟子强笑了一下。

  “请您把车移开这个街道。”守卫说道。

  “什么?!”唐博地眼皮立刻吊了起来。

  那年轻的弟子第一次遇到唐博这种眼神,也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身不由己的解释道:“有刺客行刺我家掌门,这条街道只有我们昆仑一家院门。街道上如果有车辆,会影响我们的视线和听力,您明白?请去后街吧,或者去那边街口,反正院门前有长明灯,掌门回来你会看见的。”

  “你妈的有种别让我遇见你这小狗娘养的遇见了我不废了你我不是唐门的人!”车夫瞪起眼睛用极快而且囫囵的凶狠口语指着那弟子鼻子骂了一遍,然后扭头眯着眼睛用缓慢清晰关切到温柔地语气对唐博说道:“少爷,外边雨大风湿,你就移步到车中,我们到那边路口等,我眼睛极好的,我守着他您放心,他回来我肯定不会错过。现在天晚了,您正好睡一觉补补精神,您一向睡的很早的。”

  “老李,你把车移过去。”唐博指着路口对车夫说道,接着自己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台阶上,抱着锦盒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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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人吗?!”此刻建康的夜中,无数在武林中位高权重的人在床上被手下唤起,在听完汇报后,第一句话异口同声的就是这个。

  霍长风没有睡,他穿着整齐,坐在建康飞鹰堂最高的虎皮椅子上,下面按次序坐着黄山石、林谦、刘远思,苏晓只有站着的份,这些清醒之极的长乐帮豪雄在听到刺杀现场传回的第一手情报,得知那个人不仅躲开无架神机弩加特制毒箭的梅花锁射,而且在中了一支淬毒的强弓大箭后,可以凭借内力催毒出体而毫发无伤后,一片大眼瞪小眼后好久,所有人终于推回耷拉到膝盖的下巴后,第一句话就是:“他是人吗?!“

  包括霍长风。

  慕容秋水也没有睡,他在得知章高蝉遇刺后,马上前往翠袖府邸看望武神的半路上遇到齐元豪,他通报了同样第一手的情报。

  一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慕容秋水。这次他以罕见地感情用事的语气吐出这句话,而且是在愣了许久之后。

  “他是人吗?!”

  只有一个大人物没有发出这惊叹,一开始没有发出。

  他就是武当千里鸿,他和唐博一样有同样的习惯,睡的很早,他不会用那些他看不起的方式娱乐自己。手下把他从被窝里叫醒,在他听到大体事件描述后,愣了良久后,他突然赤身裸体的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满脸是亢奋下时隐时现地无声狂笑,一拳打开木窗,让风雨浇灌到他高高挺起的胸膛上,他对着那阴沉沉的夜雨大吼起来:“想搞我千里鸿?搞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手下惊喜交加的汇报。他转回身,在地毯上小跳着挥舞着拳头,又彷佛刺出一次又一次隐形的剑,打倒身边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他嘴里嘿嘿笑着:“慕容老二你脱不了干系!

  的?切!你搞啊!哈哈!你们这帮小丑!”

  跳了良久,他才舒服的喘着气,让婢女进来服侍他穿上豪华地衣服。这个时刻他才好像从狂热的兴奋中摆脱出来,一脸想起什么事情的模样扭头问道:“你刚才说章高蝉什么?五架神机弩?改造过的毒箭?唐门最厉害的那种毒?”

  得到手下的应答后,千里鸿脸上的兴奋突然象被人抽了一鞭子般,愣了片刻后,那里变成了恐惧和震惊交织地空洞苍白。他喃喃道:“他是人吗?他是人吗?”

  黑夜中本已沉睡的昆玉楼此刻又醒来了,而且像沸水一般沸腾开了,***通明映照下,夜空洒下的一片片白色雨帘,无数人头在这些雨帘中钻进钻出,人人脸上没有疲倦,有的只是兴奋震惊刺激下的渴望。

  虽然行刺武神发生在慕容地盘,但长乐帮锦袍队“因缘际会”下适逢其会。六个杀手他们杀了五个,可以说是这次事件中地大功臣,因此也就有了和慕容谈判的本钱,在长乐帮战场指挥官王天逸的强烈要求下,事后赶到的慕容秋水同意把解决这次事件的地点定在两家地盘的交会处,宋家的昆玉楼。

  虽然发生在雨夜中,但武神被刺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建康的武林,各路豪杰纷纷从被窝里爬出来、从赌桌前站起来、在青楼姑娘地环抱里冲出来,在深夜里冒雨朝昆玉楼蜂拥而来。

  只为看这千载难逢的热闹。

  昆玉楼大厅的闲人越来越多,但始终离大厅高台有三丈距离。彷佛哪里有个太阳,人人都想看见他的光辉,但又不敢离得太近怕被烧焦,章高蝉就是这个太阳。

  他穿着绣着慕容世家标志的一件雪白丝袍,低着头,神经质的背着手不停的在上面走来走去,彷佛一头关在笼子里被激怒的豹子。

  “王天逸,人太多了!”慕容世家的建康代理总管齐元豪对旁边长乐帮的锦袍队司礼王天逸扭头说道。

  他们俩好像都看对方是身上满是刺地刺猬,不约而同的拉开一丈远的距离,一左一右抱臂站在台下,踩定了自己地盘的方向,傲然看着那些其他门派中人的神态,彷佛是两个门神。

  “那么只允许进掌门和门派代表?”王天逸回应道,两人打量了对方一眼,同时点头。

  齐元豪大声喝令手下把地位低的人赶出大厅,并下达了封锁建康一侧通道的命令。

  王天逸冷笑一声,对着自己的手下打起了一连串手势:往长乐帮方向一推手,….,然后竖起了拇指,往回一拉,点了点头。

  命令不是用口传达的,但意思很清楚:封锁附近交通,只许领头人物通入!看见这手势,十几个锦袍队成员立刻躬身致意,然后转身风一样冲进夜雨里。

  看对方炫耀自己手语下令的快捷隐蔽,齐元豪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今天很嚣张啊,真***是小人得志。

  王天逸今天确实是罕见的得意:这次行动是他一手抓起来的!从在慕容世家建立据点“鸽巢”,送进去刺客,到研究行刺方案、训练杀手行动,一直到今天让武神见血。就整个行动而言,确实是一曲刺杀的经典杰作。

  而这杰作对他这个操作实行者来看,更是汗水浇灌后开出的娇艳花朵。

  每一步都殚精竭虑,力求完美到无懈可击。

  就拿五架神机弩的梅花锁杀,就是他和暗组老鸟冥思苦想出来地结晶,这一招在武林中从没出现过。简直可以说就是为了武神量身定做的。

  五架神机弩加上那些改制弓箭和唐门最好毒药的价格是多少,这是何等奢华的刺杀装备?这么多银子请一队顶尖杀手都够了!武林中身价能值得起这次奢华刺杀的能有几人?

  但如果你能值得起,那么五架神机弩反而无用!这样的大人物在大街上行进,到哪里不是保镖成群,不要说五架神机弩,就是十架神机弩齐射,一队保镖人墙就让你徒呼奈何,再强地弩箭也射不透人体。

  因此最好的战法反而是一架神机弩突袭。其他银子用来配置轻重兵刃高手进行袭杀。

  但江湖上偏偏有这么一个大人物,他身价值得起这个价钱,却没有保镖护卫蜂拥的习惯,只有像小瘪三一样独来独往的单薄。

  这样一个人就是武神章高蝉。

  但对于他,使用快箭突袭后然后几个高手上前袭杀却是自杀式的愚蠢,因为手里可打的牌只有华山派一群巷战技术二流的笨蛋。

  那么只有用装备换武功了,单薄孤零零的行踪适合地正是神机弩群奢华的齐射。五点锁定后,不能腾挪躲闪,再好的武艺也快不过梅花般的齐射而来的毒箭箭群。

  但武神就是武神,他没能闪过所有弩箭,但挡开了两组。毫发无伤!

  华山派的家伙还算听话,发射时候,通过号令同时发射他们做到了,必须保证到达武神面前的箭群好像一块死亡屏风般同时封住目标,这样才不会有任何时间与空间地破绽让武神逃脱箭群。

  发射后,不管效果立刻冲击,华山派也做到了,这是保险。任何刺杀都要在对方要害补刀确保万无一失,不管对方是受伤的活人还是冰冷的死尸。

  但武神中箭后,所有人在那瞬间都停了攻击!“这群笨蛋毕竟不是行家啊!”王天逸咬牙切齿的想,但他马上又摇头叹息:“我自己都停了片刻,谁不想看他中毒倒下,谁能知道唐门的最好毒药都对他无效?”

  如果章高蝉在那一箭下倒下,那么锦袍队地刀将不会砍向华山刺客,而是把自己的仇敌剁成肉酱,接着就是兵发寿州,屠灭一切敢和长乐帮为敌的“匪类”!

  什么江湖规矩?什么有朋来不亦乐乎?什么脸面?刀硬的才有理!长乐帮主持的就是正义!

  没了武神。小小的昆仑就算单兵再强,在长乐帮眼里也不过就是一陀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武神没有死,王天逸闭目叹息。

  那个强弓位本来是为了提供暗杀支援的,为了这个位置,还特地把个赵乾捷招揽地死士提到那里杀了,他虽然没能把他的热血和仇恨洒在武神身上,但他死的有价值,他的血和恨一样化成了一支利箭,伤了章高蝉。

  “真有志士英灵这回事?”王天逸想到自己发的那立了大功的强箭,不仅摇头叹息天地玄妙。

  王天逸亲自操弓发射暗箭,不是因为他计划亲自动手,也不是因为他预见到武神会挡箭,而是因为在刺杀前他接收到霍长风签发的绝密命令,打开看后,王天逸当着送信的苏晓的面,把密命塞进嘴里吃掉了,和满肚子的疑惑搅在了一起。

  因为霍长风命令他在行动

  相机杀掉翠袖!

  翠袖?

  一个倾国倾城地美女而已。

  就算她的才能在于能让所有男人神魂颠倒,那也不是强弓大箭般的显力量,最多就相当于帮派里一个善于经营敛财的账房,只是帮派力量发展的一块土壤而已,值得在这么重大的刺杀中去浪费人力精力刺她吗?

  王天逸当时什么也没说,头脑里丝毫没有迷惘,身为帮派干将的他习惯的是执行命令,而不是思考命令的前因后果,此刻尘埃落定,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了这奇怪的顶级密令:“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大的理由。只是因为章高蝉疏远了翠袖,霍无痕近来天天去找翠袖,迷恋的要死。这让他地老爹怒不可遏吧?”

  因为被人喜欢,就被暗杀?王天逸微微叹口气:谁叫对方有这个力量呢。

  江湖很大,也许你到老只走过江湖中很小的地方;但江湖也很小,混久了,如果你有一点地位,那么几乎所有知名的江湖人物你都能有点直接间接的交往。翠袖对王天逸也是这样,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不过是装成小姐的一个美女,她还帮他补过衣服,不算深交当然更无仇恨,但那一刻,身为高手地他要对这样一个女子射出绝对致命的毒箭。

  在摸到弓弦的刹那,他不仅清楚的想起了认识她的时候。也奇怪想起了曾经箭术第一的古日扬大哥,他倒在自己匕首下那一瞬间的震惊表情,还有古大哥孤儿寡母披麻戴孝在他灵前眼泪哭干的场景,这些画面石光电火地闪过他的心海,弓弦微微悸动一下,但瞬间力量加了上来,所有的杂念也跟着消逝无踪。剩下的只有平静到冷酷的黑色战斗本能,如同黑色的大海,不起任何波澜,让长乐帮的这个杀手散发出同样黑色冷酷地杀气,这支强弓稳稳的被拉开。然后瞄准,发射,黑色的箭头呼啸着冲了出去。

  没有犹豫,也没有迷惘,对一把好刀而言是不会有波澜的,屋子里只剩下一条箭羽留下的散发着黑色死气地尾迹。

  回想到这一刻,王天逸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落寞的空虚,如同那发射后的弓弦一松。他回头朝台上那个怒不可遏年轻人看去,他此刻就像一条绷紧的弓弦充满了愤怒的力量:“居然还能给翠袖挡箭?你在江湖随心所欲,有什么可怒的。”王天逸摇了摇头,转了身回来。

  此刻台上怒不可遏转来转去的章高蝉,不知道江湖里有多少人今夜异常失望,他们希望他马上死掉,但这其中不包括王天逸。

  王天逸在这个地位上,章高蝉并没有侵犯其利益,他不满章高蝉的只是章高蝉肆无忌惮地耍了丁三。

  没有自身利益冲突,就没有正常人会为了这样的情况去绞尽脑汁的搞掉耍朋友的人。大家不过是痛恨鄙视加点诅咒而已。

  武神死了是很多人的希望,但他没死就是没死,像王天逸这种江湖老手已经被江湖中冷雨淋透了冻实了:向最好处期望,在最坏处准备,然后承担行动结束后的所有后果。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王天逸就是如此,就算武神在刺杀中突然化身为一个金身罗汉,那对他现在也只是在心里添了一条问题:如何在江湖对付罗汉而已,更何况他刚进行完一场针对鄙视对象的“公事”,心态也舒服了不少。

  对于他而言,在身负命令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干将,是一条咬住猎物不松口地良犬;但命令中止或者完成后,他和普通人并无太大区别,他不嗜杀不喝血不吃人肉,更不会动不动的大砍大杀。

  相反,他正沉浸在命令终结后的胜利快感之中:武神是没死,但他死没死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有命令的时候他们还会交手,甚至必要一个人倒下;但现在武神带来的只有功勋和赏金,亲手一箭成功击伤武神,在章高蝉这种非人的武功面前是多么大的功劳。虽然那一箭是无心插柳之作,不过是帮主自己的无心插柳,一会报告一写,死命恭维一下帮主,他自己得意外加给刚成立的锦袍队讨了一个多大的彩头啊,何等的吉利!

  想到这里,王天逸都有点脚发软了。

  就在这时,会场内一阵骚动,原来前面来了霍长风和空性,侧面齐元豪押上来了遍体鳞伤的刺客赵乾捷,王天逸脸一阴,这次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没在刺杀当场杀掉最后一个活口赵乾捷,不过他已经把这个漏洞弥补到极致:在最后关头,他不顾一切的突破慕容家突然出现的阻碍,装模作样的认出了领头的刺客赵乾捷,他们在青城就有仇,很多人可以作证,有了这一层,王天逸就不怕赵乾捷万一毁约说出真相了,如果说也就是赵乾捷的污攀乱咬打击报复了。

  齐元豪一众人把背缚双手的赵乾捷押到台阶前,在章高蝉面前,猛地一推,被打得满脸血污的赵乾捷啪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肮脏血污的脸无力的贴在了地上昂贵整洁的地毯上。

  看着昔日的同门、好友,王天逸别过脸去,不再去看,而台上的章高蝉唰地一下停住了脚步,扭头怒视着地上的这个杀手,那目光恨不得把赵乾捷身上剐出个洞来。

  作为武林中武功的最强者。躲过五架神机弩的毒箭又用内力逼出了唐门极毒,他已经震撼了整个武林,但此刻章高蝉心中却远不是远方看客心中所想的那种得意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傲慢快感,相反他满心的恐惧和羞愧。

  这恐惧羞愧却是用暴怒的方式展现出来。

  第一次,他走在街上,突然有这么多素不相识地人用最歹毒最无耻的法子要置他于死地,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仇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他一直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不能像丁三那样孤傲决绝的扶贫济弱,但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是个堂堂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但这样地他为什么会有一群匪徒不顾性命不顾廉耻的要偷袭他,要害他性命,这情形彷佛一个小孩突然发现整天玩耍的草丛里原来满是流着毒涎的毒蛇,又彷佛街上一个素不相识的行人突然对着你拔刀冲过来,说清白地你是凶手要杀了你,这不是荒诞吗?就是这种恐惧这种震惊就是塞满章高蝉胸臆的唯一感觉。

  除了这些外,章高蝉还有失望和孤独。

  失望是因为翠袖。他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温婉,喜欢她喜欢他的可人,但今夜他中箭后还奋不顾身的接住了她,为的只是不让她受一点惊吓。但当她看见他背上耷拉着剧毒大箭的时候,她却跑开了。

  如同一个大侠仗义打跑了一群抢劫地匪徒,扭头一看连受害者都跑光了,这种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失望之后

  独,从被刺杀到现在,眼前到处都是人围着自己,他己都认识,每一个自己都以为是自己的崇敬者或者好朋友。但现在他们关切的目光后面藏着的全部都是震惊,彷佛在看着一头怪物。

  难道没人关心自己胜过关心自己的武功吗?

  难道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自己的感觉吗?

  难道这些日子里认识的几百个江湖豪杰里没一个能真正安慰自己吗?

  难道没有一个人可以不把自己当可怕的怪物武神,而是当作一个受惊的朋友来看吗?

  没有一个。

  “大家都关心武神,却没人关心我。”章高蝉在心中喃喃自语,一瞬间却几乎要落下泪来。

  繁华地建康,鼎盛的武林大会,但章高蝉却像行走在荒漠中,只有他一个人,踩着的是孤独,远方仍然是孤独。无穷无尽的孤独。

  这个时候,奄奄一息的赵乾捷竭力从地上跪着直起腰来,这一刻全场都静了下来。

  赵乾捷慢慢的抬起满脸的血污,努力睁大高高肿起的眼皮,他看着台阶上方章高蝉,他一字一顿吼骂道:“瞎眼老天爷!我即便成鬼,也会去找你!”

  台下静了片刻,轰的一声大响,看客们人人被这阶下囚的硬气激动的红光满面,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大声喝骂,只有章高蝉咬牙切齿的盯着对方那高高肿起眼皮下的眼珠,冷汗却出来了,无来由的恐惧和色厉内荏的愤怒,让他竟然不敢直视这死士的眼睛:他被刺杀了,在对方的气势面前反而像自己欠了对方的,他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别过脸去,再也不看赵乾捷。

  齐元豪一声冷笑,别过头也不管跪在身边的赵乾捷。

  王天逸则是嗤笑,他冷哼道:“英雄,省点力气。过一会你还要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

  那边的慕容秋水正在侧壁灯下和霍长风空性答话,赵乾捷发狠的时候,三个风云人物都注目赵乾捷,等他说完,三人同时扭回头来,依然笑容满面的继续刚才的寒暄,彷佛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建康是不是鸿门宴?”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尖利的声音高亢的在门口响了起来,人群如潮水般退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千里鸿到了。

  “千兄现在还开玩笑?”慕容秋水摇着头笑了一笑。迎上前去。

  “千公子!”看到千里鸿来了,章高蝉彷佛是苦海中看到了一座灯塔,一个箭步跳下台阶,来到千里鸿身边。

  千里鸿抬起头审视了一下这个眼睛里满是混乱的武神,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放心,我给你做主。”

  这一句话,让章高蝉心里泛起一层层暖意。

  霍长风也过来了,他摊着手,好像在千里鸿来了之后才看到章高蝉这个人,他声如洪钟般说:“章掌门您没事吧?幸好我们锦袍队在现场。没想到华山余孽这么猖狂…….”

  说到这里,霍长风突然停住了话,好像说错了话一般对千里鸿一笑。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建康不是鸿门宴。千贤侄你肯定误会了。说到刺客,我们反而很难办,是华山的人组织地……….也就是你们的….嘿嘿。”

  “华山的?”千里鸿一愣,他满肚子以为是慕容秋水召来的刺客,没想到却是华山的,现在他完全控制了岳中巅,华山已经是他们的附庸傀儡。要是出刺客,那就不仅是刺杀昆仑掌门那么简单,而是对武当赤裸裸地背叛行为。

  千里鸿大步走到血污满脸的赵乾捷旁边,一把拉着对付的下巴,把他的脸高高的拉了起来。他凝视了此人片刻,却不说话,满眼的怀疑。

  霍长风对王天逸一个眼神,王天逸一个作揖上前躬身说道:“千公子明鉴,此刺客名为赵乾捷,几年前曾和在下一起师从青城,后入华山岳中巅门下为贴身长随,这段时间。他勾结对昆仑不满的匪徒,趁着武林大会豪杰云集,我们无法仔细盘查的当口,潜入建康,图谋不轨。幸好武神神功盖世,让这群小丑只是跳梁而已。”

  “岳中巅地长随?”千里鸿一愣:“我怎么没见过此人?”

  但千里鸿随从里面有识得赵乾捷的人,马上上来贴耳向千里鸿汇报赵乾捷的情况。

  “此人是华山的叛徒。”千里鸿一笑,扔了手里那张脸,接着问道:“你们主人看怎么办吧?”

  “当杀。”霍长风回答的干净利索:“我们长乐帮已经声明过无数次,武林大会乃是四海为友的盛会。任何利用此次盛会不讲江湖规矩的无耻匪类,都当死!”

  千里鸿没想到这个长乐帮地老大回答的如此干脆,一下就随了自己愿望,吃惊发愣之下,他扭头看向慕容秋水。

  慕容秋水一笑,说道:“霍帮主说的再正确无比。”接着腔调一转说道:“但是在此之前应该审问此人,看还有无同党。”

  王天逸身子一转,对着千里鸿躬身的姿势变成了对着慕容秋水躬身:“慕容二公子,我们锦袍队此次恰逢其会,六个杀手中,干掉五个,还剩此人一个活口,虽然刺杀发生于慕容世家地盘,但按江湖规矩,请把此人交于我们长乐帮讯问,定然以最快之速给武当千公子一个交代。”

  开始抢功和推责任了,千里鸿笑了起来,他看向两个主人。

  霍长风别过脸去,当作没听到,慕容秋水依然一脸笑容,也好像聋了。

  齐元豪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大声道:“该刺客是我慕容亲手抓住的,按江湖规矩,当以我们慕容世家讯问。贵帮却是恰逢其会,但当时章掌门已经打掉最危险地第一波攻击,对他武神的神功而言,这些刺客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便宜捡漏的了。”

  果然王天逸立刻扭头:“适逢夜雨,章掌门何等身份?他在江湖所向披靡,自然难免有宵小心怀诡测,慕容家既然宴请其人,为何不加以护卫,反而让他一人黑夜独行?谁把他置于危险之中?难道我们帮手的反而错了?”

  “哈。”千里鸿发出一声闷笑,他知道有好戏看了。

  齐元豪黑了脸,他狠狠的瞪着对面这个身着飞鹰徽标的家伙,指着武神说道:“章掌门离席的时候,我们曾经要护卫跟着章掌门,但章掌门自己不要,我们也没法子。对不对,章掌门?”

  千里鸿瞬间收起了笑容,暗叫不妙,正要转身扼住身边章高蝉的手腕,耳边却已经传来章高蝉有些沮丧地声音:“不错。不过我觉的太麻烦慕容家地高手了。所以拒绝了。”

  齐元豪微笑着摊开手:“武神神功无敌,没有带护卫的习惯,这可不是我们慕容世家疏忽,你们都听见了。”

  “这

  !”千里鸿、王天逸、霍长风等等还有其他不知多少里骂出这一句。

  而慕容秋水、齐元豪还有所有和慕容世家站在一片的门派同时微笑起来,他们心里说的话,未必比武当、长乐帮心里想的好听多少。

  王天逸转过头。继续和齐元豪吵架:“建康本你我两家共有,武林大会出了事情,谁出力多自然谁说话有理。”

  “你有理?”齐元豪做出了一个惊诧之极的表情:“我们慕容世家地地盘上的事情,弩箭发射后,我们在翠袖府里有十八名高手冲出,不比你们快?我们亲手擒住了活口。在场地都是行家,我问你们,是捉活口简单还是留死尸简单?这些匪徒都是丧心病狂的。都抱定了宁可死也要击杀章掌门的决心,你们留下几个死人却反而有功了?为了活口,我齐元豪扔了兵刃,奋不顾身的和赵乾捷赤手拧打,才擒住了他!我可是建康总管,我亲自空手和悍匪搏杀,而你王天逸是什么?不过是霍公子的保镖队长而已!究竟谁该处理这件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谁有理?”

  活口比死尸;

  总管比司礼;

  王天逸跳了起来。满脸猩红地他太阳穴上青筋乱跳,他指着齐元豪叫道:“哦!我们长乐帮插入生死搏杀,转瞬间连续击杀五个悍匪,反而是我们理亏了?!就算我是保镖队长,对事不对人。我手下十人几乎横扫战场,谁的功劳大?至于你不过是个代理总管,和我比又如何?”

  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的“代理“,唰的一下就让齐元豪的脸上变成了煮熟的螃蟹,他指着王天逸的鼻子大吼着:”你王天逸算什么东西?自己就不过是个暗组出身,说穿了不就是个江湖败类吗?现在还在戴罪立功,你有脸和我比?”

  闻见齐元豪这番高论。王天逸登时如鹅一般,脖子都伸长了,愣了片刻,他突然震天一声吼:“我卖命还有错?还有没天理了?操你直娘贼地!”唰的一声的拔出佩剑,看着齐元豪就要冲过来。

  那边厢,齐元豪就等着王天逸这样的,他唰的拉出少林刀,骂骂咧咧地就要冲过来对砍。

  但这是什么场合?

  光说这么多大人物出现,场里的保镖就几乎比看客还多,哪里容得了他们两个撒野。

  两人刀剑在手。胳膊还没伸直,就各自被一群同僚掐胳膊拉大腿的抱住了,别说对砍,连动一步都动不了,人都差不多被抬起来了,只剩两条舌头不服软的在大厅里对喷污言秽语。

  “够了!”霍长风低吼一声,慕容秋水斜眼看了一眼长乐帮的帮主,微微一镇脸,轻轻呼道:“元豪,注意你的身份。”

  刚刚好像还在不共戴天的两人,咬牙切齿、兵刃乱舞、竭力挣扎,耳朵却都好的怕人,自己恩主地一说这些话,两人转瞬间恢复了正常。

  脸不再扭曲。

  强力的肌肉不再挣扎。

  舌头立刻停摆,闭嘴。

  两人被同僚们放开后,对望一眼,微微互相点头,一起转身走到俘虏赵乾捷的面前,同时抱臂并肩叉立不动,又成了两个冷峻的门神,刚才那一切的龌龊居然好像从没发生过。

  千里鸿后面的章高蝉看到简直莫名其妙,两人他都认识,在他眼里:齐元豪少林出身的侠少,能力卓越,为人可靠,令人一见就觉的可亲;而王天逸早年就认识,到现在都是一个为人老实,勤勤恳恳的模样,而且侠骨热肠,让人放心信任的人。

  这样地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像流氓一样斗起来?而且斗消起来和斗起来一样快捷,他们究竟为什么起冲突,章高蝉根本一头的雾水,完完全全的莫名其妙。

  但对于王天逸和千里鸿两个人都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很满意。

  江湖总是热血的,这个热血就靠差点打起来这个差点来装点门面。身为江湖老手和门派干将,两人的血早就冷却下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如果动武应该如何行动:低头朝对方急冲摆脱众人后再拔兵刃或者干脆不动兵刃用拳脚才是在人群中重伤对方的正确方式,但两人不约而同的拔了兵刃,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拔兵刃地拙劣方式会产生一百个破绽从而让同僚从背后抱住自己。他们不是不知道在自己帮主恩主在场的情况下,动手会有什么后果,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面子和真正冲突的权衡。

  他们要的就是“差点”打起来的这个差点,“打起来”这个词让他们可以撕破脸皮肆无忌惮的攻击对方,但这个“差点”让面子、热血和“正义”一点不缺,却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因为只是“差点”。而不会有真地长乐帮或者慕容世家的血流在这地毯上。

  这就是江湖豪杰中的热血激情。

  只有老手才有这么完美的热血。

  所以章高蝉在迷惘,而慕容秋水已经开始提建议了:“要不我们请空性大师问一下这个刺客,毕竟少林总是泰山北斗,因为他总是中立的。”

  “昆仑恃强凌弱,不宣而战,暗杀我家掌门,抢夺我家地盘!“赵乾捷死都不怕,怕的就是不能在死前说出自己的志向。他对着空性高吼着:“我赵乾捷生是华山的人,死是华山地鬼!我和昆仑势不两立!但使我有一口气在,我也要杀章高蝉!”

  “你不是华山的人!”千里鸿一句话定性,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人必须交给我们武当来审讯。”

  “我很难办。”慕容秋水依然在微笑,但他的腔调没有丝毫的询问,这是不容置疑的否定。

  “我们也一样。”霍长风冷冷的附和道。

  千里鸿没有说话,他扫了对面地地头蛇一眼。回头叫道:“岳中巅掌门,这是不是你们华山的人?”

  大家都朝入口看去,脸色苍白的岳中巅正在一群武当武士的护送下进来。

  他大步流星的朝厅中行进,但脚步却像踩在棉花里一般,大厅中心是江湖中最顶尖地大人物。他们几个彷佛猛虎一样散发出霸气,而在他们中间则是像条死狗一样跪在那里的血人。

  他背朝他跪着。

  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眼眶立刻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心里朝眼里涌上来,眼球好像堵住泉眼的石头,突突的往外凸。

  岳中巅放慢了脚步,他低下头,让心底涌来的泪水化成热血。旁边的武当人物立刻附耳传来声音,左耳是:“岳中巅,你必须考虑你门派弟子!”右耳是:“岳中巅,想想你的老婆和孩子!”

  他把他从一个弱小可耻地门派带进华山,他亲手教授孱弱的他武功,他教导他江湖中的道理,他对他宛如父亲对儿子一般信任和培养,他

  覆灭后把财宝地点告诉他,让他在华山外图谋复兴,闪电般从血与泪交汇的双目中闪过。而现在他们再度相见,却是一个身为牵线傀儡,一个性命朝不保夕…….

  岳中巅抬起头,双目并无泪水,而是一双赤红双目,他昂起胸膛大踏步朝自己的曾经的随从走去。

  “岳掌门,告诉大家,此人是不是现在华山的门徒?”千里鸿大声问道。

  岳中巅颤抖着扶起地上的赵乾捷,用手慢慢抬起他的脸,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岳中巅咬紧了牙关。

  在泪水涌上来地时候,只有咬紧牙关才能压下泪水,江湖从来都不相信眼泪。

  赵乾捷瞪大了红肿的眼皮露出眼珠,他看清了眼前的人,泪水如珠子一般划开血污滚滚而下,他哽咽道:“公子,我又见到你了……”

  岳中巅一下踉跄,啪的跪在地上,一把把赵乾捷抱在怀里,主仆二人泪流满面。

  什么叫主仆义重,什么叫忠而忘死,什么叫情深义重,昆玉楼里所有的大人物们彷佛在这一刻回到了曾经的热血青春时代,那个时候的江湖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的热血飞扬忠义并重。

  但千里鸿一声呼喝,让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在,这里不再有热血,也不再讲忠义,那都是他们对属下讲的,因为他们都老了,都成了大人物,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我们来建康是客人。怎么屡次受到无礼的对待?”千里鸿冷哼一声。

  同样地眼色立刻从不同的眼睛中发出,那是慕容秋水和霍长风的眼睛。

  随着这眼色,立刻王天逸和齐元豪宛如两头饿狼一般同时扑出,闪电急闪般的扑向场中的岳中巅主仆。

  “岳兄请歇息。”齐元豪两手钳住岳中巅的胸肋,猛地一抽,这力道可不是像他嘴里语气说地那么客气。这是真正用上内力的擒拿,可不管你情愿不情愿,岳中巅一下就被拉了开来。

  而他一被拉开,剩下的只有直挺挺跪着的赵乾捷,王天逸一脚踩在他头上,铁腿发力,钢膝一曲,“噗!”一声闷响。刺客赵乾捷就被他踩进了地毯里。

  “你这贼,还敢嚣张?”王天逸冷冷的说道,脚上正传来靴底人因为抽泣而传来的悸动,但是王天逸回应的只是比这悲痛更冷酷的踩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际遇无常。

  也许不相干地人会对河西的你的悲惨遭遇报以同情,但昔日你河东淹过的苦主。怎么可能容忍你在河西还拉弹河东的曲调?!

  就算不是以忠为纲冷酷无情的“冰将”,凭脸上那道疤痕以及疤痕的故事,就算王天逸还是青城学徒,看到岳中巅倒霉,也只有心底叫好地份。哪里容得下昔日仇人在自己面前嚣张的放纵情感。

  而赵乾捷对王天逸而言,不管心底还有没有同门情义,但当你选择忠于谁的时候,就决定了仇敌和朋友的阵营,这阵营之分比情义是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不管你是不是想背叛,不管你地人品,你登上哪条船这行动比你的说法比你的人品重要百倍。

  对人不对事。乃是铁则,尤其是寻仇也就是快意恩仇的时候。

  这个时候,秦盾推开人群,对着王天逸微微一躬身,王天逸挥手让他过来,接过递来的一张信笺,上面却是六个刺客的身份。

  王天逸放脱了踩赵乾捷的脚,来到帮主面前,躬身递上信笺,在得到霍长风的肯定之后。王天逸扭头对千里鸿躬身道:“千公子,六个刺客身份都已经查明,都是和章高蝉掌门有仇门派地余孽。至于领头的匪首赵乾捷,他在武当吞并,不,是领掌华山之前就去向不明,他是不是华山的人还请您给个说法。”

  “你们锦袍队不是迎接宾客的吗?”千里鸿从霍长风手里接过那张报告,眼睛却看着恭恭敬敬的王天逸,心里很惊讶,因为现在离刺杀不过一个时辰,这锦袍队不仅有战力屠灭刺客,而且还能迅速搜集情报,身为武当高层,他不仅怀疑长乐帮这队锦袍队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千里鸿扭头看了看很失态的岳中巅,赵乾捷是什么人,为什么做这种事,他猜的**不离十,因为他们武当也蓄养有死士的,死士的作用和行动模式他清楚地很。看到自己拉到建康炫耀的“老虎”岳中巅出了丑,他无意执着这种小事,以让丑越出越大,他拍了拍身后章高蝉的肩膀,说道:“不是华山的,你们两个地主看怎么办吧?”

  慕容秋水还没说话,王天逸急急说道:“我们锦袍队已经查出了所有刺客的身份,想千公子不会怀疑我们在建康维持武林大会期间安全的能力,希望交给我们处理,按照武林规矩,我们审问完后,如果还有余党,我们会用函首盒把所有刺客首级交付章掌门。”

  千里鸿微微点头,问道:“多长时间?”

  王天逸一躬身:“最长三日以内!”

  千里鸿这次是点了很长的头,他笑了起来:“希望你们长乐帮不要让我这个客人失望,昆仑可是我们武当的好兄弟!”

  “杀了我!我虽然不是华山的人,但我愧对华山,因为没能杀了章高蝉你这个畜生!”赵乾捷突然撑起身体,咬牙切齿的回头说道。

  王天逸一脚踩在赵乾捷背上,让他一股热血从口里从地毯上滚出一尺之远,赵乾捷在王天逸脚下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笑起来。

  “来人,带到锦袍队,严加审问。”王天逸终于从唯一的活口,心情大为松弛,扭头朝部下命令道。

  就在他扭头的这时,一股大力猛然传到。王天逸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撞翻出去。

  等惊疑莫名的他从地毯上弹起来,眼前已经是另外一个情形。

  刚才撞飞自己地岳中巅,却双腿跪在千里鸿面前,身后正是奄奄一息的赵乾捷,他大声嘶吼着:“赵乾捷现在不是华山的人!但他曾经是我的长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现在行刺章高蝉章大掌门!他该死!但是我不能看着他这样去死!他比我年轻多了,我是华山掌门,比他的命值钱多了!现在我用武林规矩,一命换一命,放了赵乾捷!我自以谢章高蝉这个畜生!”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千里鸿先吃惊然后暴跳如雷;章高蝉莫名其妙后的愤怒无助,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这么恨自己;其他门派地看客们都是大人物,都瞪大了眼睛。一幕也不想错过,脑海里都出现了自己看着满堂的听众,一拍惊堂木,甩一下折扇,清清嗓子讲道:“上回说道,那日正当长乐帮要带走刺客之际,华山掌门突然…..”;霍长风和慕容秋水反而对望了一眼。并不

  都想让这出好戏演下去。

  “还有道理吗?!威胁!”林羽领着左飞、桂凤、景孟勇一众领头的刚刚满头大汗的冲进堂里来,他们昆仑的人在进入宋家昆玉楼的时候受到了慕容世家高手的阻拦,交代只能一个主要人物进入,他们又绕到长乐帮一边。那边更是一般的说法,一群小鬼比阎王可恶多了,只认命令,不认他们是今夜主角章高蝉地手下,要给掌门去讨公道的。

  林羽急得在雨里团团转,还是景孟勇脑袋活,说咱们都是高手,翻墙进去得了。

  一群昆仑高手就在雨夜翻墙。结果宋家里面早已十步一高手,一群人刚上墙就不知多少有强弓劲弩对准了,他们可不会武神的九明神功,看着那些箭头和脚下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狂犬,上不能下不能,好在宋不群有名的江湖及时雨,还通情理,仗着自己是个主人,说服那些慕容和长乐帮的彪兵悍将让昆仑的几个首领进去。

  刚进去就遇到了岳中巅要用命换命,眼看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林羽急得花白胡子乱翘,“掌门被刺,怎么还有岳中巅这种胡搅蛮缠地混账!”他一把拉住景孟勇,大呼道:“你去制服岳中巅!”

  一见场中那么多骇人的大人物,景孟勇腿都软了,哪里敢当众去找岳中巅的麻烦,一摆手臂挣脱了凤凰刀。

  林羽又去抓桂凤,桂凤一样的精明,一缩缩进了人群,气得林羽跺脚,他扭头去看自己关门弟子左飞,还没说话,左飞怯生生的说:“老师,您看场中都是谁啊,等他们发话也不迟。”

  看着徒弟怯懦地眼神,林羽长叹一声,拔出佩刀,大吼一声,直冲场中。

  就算是看客,都是江湖中某个地区的大人物,说出名字来都能吓死人,但看到林羽拔刀,所有人躲得比普通人还快,唰的一声就闪出一条道,他们毕竟都曾是武林高手,身手敏捷嘛。

  但林羽没冲进去,他被人重重拉住了,急冲的身体因为年龄差点摔倒,在擎着刀转圈中,林羽看到自己的弟子左飞提着刀冲了下去。

  “好小子,没看错你!”林羽只觉胸口一口气上来,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昆仑的掌柜武当还没发话,又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左飞虽然开始有些怯场,但看到老师拔刀冲下去,一口热血上涌,还顾得上什么?一把拉住老师,自己提刀冲向赵乾捷。

  场中大哗,千里鸿扭头一看,惊讶之下,马上微笑起来,一动手指,场中的武当人物立刻给左飞让开一条同道。

  左飞冲到半截,看着岳中巅那发红地眼睛,脑袋一阵阵发晕,只觉得手里的刀越来越重,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一刀宰了岳中巅?还是一刀宰了赵乾捷?

  “保护岳掌门!”千里鸿一声低吼,所有武当保镖都朝岳中巅扑去,他要接着左飞冲下来的机会控制捣乱的岳中巅。

  “哼!”看着如云的高手赤手朝自己扑来,岳中巅一声低哼,拔出了头上的银簪子,悠然的用簪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同时睁大。所有高手瞬间用被孙悟空用了定身法,唰唰地落下地来,千里鸿惊怒下一个眼神,左飞还没靠近,就被旁边的武当高手一个横肘打翻在地。

  “岳中巅,想想你地立场!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一个掌门!”千里鸿咬牙切齿的说道,露出了一排森森的牙齿。

  “公子,您请走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华山需要您!”赵乾捷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转过头,嘴在地毯上划出一条红色直线。

  岳中巅没有走。

  他用猩红地眼珠盯着千里鸿,直到看到他发毛避开自己眼神,他突然大笑起来,这个华山的掌门。一手用银簪子顶着自己的喉咙,一边大吼起来:“去吧,把华山弟子都杀光!去吧,把我的妻妾们都卖入青楼!去吧,把我的儿子卖做奴隶!老子***认了!今天老子保定赵乾捷了!我***不就是一条贱命嘛!“

  满场无声。

  “这一切都因为我吗?”章高蝉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他扭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左飞,又看了看远处那一双双震惊而又恐惧地看客眼睛。又看了看那莫名其妙用最可耻手段谋杀自己的刺客,再看手握银簪视死如归大笑如哭的岳中巅,唯一的感觉就是迷惘:“是我被刺杀啊!难道被刺杀反而是我错了?”武神在心里大喊。

  “请那边的唐江豪公子帮忙。”千里鸿转过身低声命令手下。

  唐江豪是今晚唐门的代表,不知为什么,他更尊贵的哥哥不在此地。唐江豪就站在最靠近场中地第一排,一直在磕着糖炒栗子,如同看戏一样,身为出身高贵的江湖新手,他丝毫感觉不到场中的腥风血雨。

  听到保镖说千里鸿要请自己帮忙,唐江豪连头都没点,他伸手到手里杯中掏出的不再是滚烫糖炒栗子,而是袋底一枚黑乎乎的铁丸。

  瞬乎间。一枚暗器击中了正和千里鸿对话地岳中巅的右手,银簪子脱手,眨眼间,满天都是武当高手,岳中巅连嘴都来不及合上,就被人压在了地上了。

  看到被拉走的岳中巅,千里鸿转身对人群说道:“各位,岳中巅爱护手下心切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也很佩服他的义气,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岳中巅掌门护犊,但我们置昆仑掌门与何地?杀人偿命,是天理王法,更何况是宵小无耻的暗杀呢?”

  身为武当高层,他既想杀掉胆敢行刺昆仑的匪徒,也不想让江湖对他附属华山有不好的看法,这会加大他吞并时候,其他门派地抵抗。

  章高蝉被千里鸿拉到前台,不停作揖,彷佛不是在给人群行礼,而是在给看不见摸不着的江湖规矩致敬。

  他心里并不愉快,这次事情没有自己半分错,是岳中巅那花花公子无理取闹,自己这受害者为何还要给大家见礼致意,彷佛杀了那些匪类倒是欠了他们的了。

  岳中巅一被保镖群压在地上,就被武当武士趁乱偷偷卸了下巴,不能说话的他还在激烈挣扎,但他武功再强,也抵不过那么多高手一起上来,激烈挣扎的他被武当高手们“抬”出了大厅好好“镇静”去了。

  王天逸看情势一定,走过来,弯腰捉着赵乾捷的衣领着,把他提搂起来,赵乾捷本又被打到脸贴地死狗一样趴在地毯上,再无力直腰,此刻被王天逸提直腰,他接力扭头朝外看去:那里正是武神章高蝉在频频弯腰作揖的背影。

  看着昔日同门好友的视线,王天逸并没着急拖走他,而是停在那里,让赵乾捷用眼睛“杀”着武神修长宽硕的背影。

  “看够了没?是不是变

  还要记得他们?英雄。”王天逸嘲讽般的对赵乾捷

  赵乾捷慢慢转动脖子,缓慢地朝王天逸抬起脸来,那张脸已经看不清面目了,只剩两个死鱼一般的眼珠死盯着王天逸,已经被绝望和仇恨泡透,变成了麻木。

  “恨我吗?”王天逸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次这种眼神,多少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是这个眼神,这些往往都是是暗组“冰将”不赶时间、心情也不错的情况下。

  听到王天逸这三个字,那死鱼一样的眼睛突地翻动了一下,那麻木消褪了片刻,露出一双疲惫之极的眼珠来。赵乾捷努力仰着头,看着王天逸慢慢说道:“谢谢你。”

  王天逸心头一震,他原以为回应他嘲弄地是一口血痰,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谢谢”,赵乾捷满脸的血污好像随着这声谢谢消去了,那不再是他王天逸的功绩簿上的朱笔颜色。而回复成一个做完一天工作疲劳想马上睡去的年轻人脸上红晕,昔日彼此背叛的伤痕也在这将来地死亡面前黯然褪色,大家曾经是兄弟,伤疤的痛被死亡冲淡了,剩下的只有昔日友情的温暖,原来这温暖从来都不曾遗忘。

  这被时光仇恨腐蚀后的昔日温暖换来的是一瞬间的犹豫和尴尬,而战士是不能犹豫,也不会尴尬。所以王天逸愣了片刻以后,用冷的如同冰一般地口气吐出三个字:“不、客、气。”

  换了其他人其他时刻,他并不会口气如此冰冷,真正无情是不冷不热的口气,这一刻,他并不能让自己无情,所以他的口气加倍的寒冷。

  一翻铁腕。赵乾捷坐在地上,眨眼间就被往外拖去,像一堆无生命的肉块,划过昂贵的波斯地毯,留下的只有一路血迹。

  章高蝉直起身体。转过身,注视着;千里鸿也转过身,注视着;霍长风空性慕容秋水微微闪开,让出一条路,都在注视着;所有人,所有人地目光都顺着那血迹延展而伸展,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

  外面风雨转大,而大厅里只有一片寂静。唯一的生意就是赵乾捷身体拖过地毯的低沉摩擦声。

  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还是只是一个无关自己的看客,没人可以对一个死士不抱尊敬,死士都是为了一个理由或者一个坚信而活着,他们相信到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如飞蛾般燃烧成灰。

  这种执着这种坚信,谁可以对这化身躯为光明烈火地壮烈凄美无动于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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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刻。

  “留下刺客!”一声虎吼撕裂了这对壮烈凄美的敬意静默,屋顶都在微微震颤。

  所有人都吃惊朝厅口回过头去。

  然后所有人的头都拧不回来了。

  虎吼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灾星丁家三少爷――大侠丁玉展!

  他站在台阶上,手里的长剑闪着寒光,直直的指着骇然停步的王天逸,而他地眼睛。愤怒如同里面着了火,盯着的却是武神章高蝉!更骇人的还是他的装束,不是他还包裹着雨夜的腥味的全身湿透和出鞘名剑,而是他额头上居然系着白色布条――孝装的标志!

  而这还不是震惊的全部,更震惊的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一群群人,这些人表情猥琐、穿着五花八门、手指里还沾满黑泥,和厅里的大人物比起来简直就是黄金和泥巴地区别,而人人却都带着相同的标志,一个比长乐帮锦袍队锦袍、慕容世家白袍更清晰,更能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组织的标志。

  这标志就是人人头上简陋的白带子,有的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破布,有的是找的毛巾,还有的是青楼红颜知己送的丝帕,但都是白色的,都系在额头,都是孝装!

  就算大厅里人人都是黄金,但也是碎金子,猛然间看到一个帮派般的组织横突进来,就算他们身份和大人物比起来低的好像是泥土石块,但这洪流也如同泥石流一般,威势惊人。

  王天逸认得清楚,那是丁三大侠和他的一群靠债主债务关系联系起来的“大侠”江湖游民,虽然“大侠”在帮派里也许是骂人的话,但这么多“大侠”突然冲进来的话另当别论,他放脱了拖赵乾捷的手,一个箭步窜到自己帮主身边,挺身挡住了他,霍长风和自己的手下识趣的朝厅侧退去;而那边齐元豪正护送着慕容秋水闪开中心。

  千里鸿没退,他看了看怒不可遏的丁三,又看了看羞愧迷惘交加的章高蝉,低声喝骂一声:“妈了个把子。“抬起头笑道:“小三,好久不见。”

  “没找你!闭嘴吧!”丁三扭头一句,千里鸿摇了摇头,那幅度好像他那最好裁缝缝制的长袍脖领子变成了如带刺的铁索一般。

  “章高蝉!”丁三一声大吼:“你这无耻的畜生,为什么背信弃义!签约后又杀人毁约!可怜我王兄弟几人!**你娘地畜生!”

  章高蝉脸色立刻变红,然后又急速变成了苍白。发红是因为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而变白是他自出娘胎以来,还从没有遇到过当着这么多人被人用这种市井的下三烂语言痛骂的经历。

  街头流氓遇到这种情况是驾轻就熟,一般会查人数,对方人多就装着没听见污言秽语,说些场面话;而对方人少就虎躯一震。嚎叫着领着小弟打过去,但章高蝉不是流氓,他几乎还没遇见过流氓,也从没被人用如此下流语言骂过,更何况丁三这种大人物还是好友突然变得像流氓一样,措不及防下,被红了眼的丁三一通“畜生”乱骂,他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他震惊得呆住了。

  章高蝉震惊了,林羽他们也震惊了,他们就站在门口,因为场中情势变化太快,他们甚至都来不及想起到掌门身边去,就遇到了丁三带着那么多佩戴兵器的人冲进来了,所以他们反而离丁三一群最近。

  林羽一个跨步占到人群闪出地过道中央。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指着丁三鼻子大喝:“丁家三少爷大侠,注意你的身份!你都说了什么?”

  “我骂人还比杀人毁约强了?”丁三歪过头一声对吼。

  他话音未落,“打死这老匹夫!”“昆仑畜生,操你姥姥!”身边头缠孝装的一群人就朝林羽扑了过去。在一片污言秽语中间,拳头横飞,一片一片的人卷进了战团,接着就有人抽兵刃。

  “谁敢胡来!”王天逸看场面要变成混战,负责今日安全的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吼一声,场里一停,他接着大吼道:“敢拔兵刃者杀!锦袍队给我上!”

  那边齐元豪和王天逸一般的处境。一样的冷汗淋漓的冲过来,王天逸吼声一落,赶紧吼道:“慕容男儿,给我上,打出去

  地人呢?”

  “出兵刃者死!”锦袍队和白袍的慕容世家高手同时操着合着刀鞘的武器朝那群“江湖大灾星”带进来的“孝装帮”冲了过去,要把他们赶出大厅。

  这群人冲进来就是靠丁玉展,在交通要道把守的长乐帮和慕容世家的武士只要靠身上的服饰就能让七雄以外地江湖豪杰下马接受命令,但遇到丁玉展这群人,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们都是一群江湖散人,平时就不把帮派间的规矩礼节放在眼里。此刻又有丁玉展这大人物带头,人多胆壮,加上刚去收了武神杀死的几个掌门尸体回来,群情激愤,一遇卡哨,对方话还没说完,一群人就拥了上去,拳打脚踢,估计那几个负责阻拦的高手八辈子都没想到会遇到这么群人,自己被打的爹娘都认不出来了,更别说跑回来报信了,就这样,一群人横冲直闯在领头丁玉展森森剑光指引下直冲昆玉楼!

  此刻在昆玉楼内,遇到长乐帮慕容秋水高手厅内左右、厅外厅内前后四面夹击办,谁料想他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快如闪电,三少爷双手操着粼波现龙剑躬身急冲,直击向场内正中的章高蝉!

  丁三真恼了,他要仗剑去杀章高蝉!

  章高蝉什么人?武神!谁一对一能活命?!

  但丁玉展是什么身份?仗着这金刚不敢碰的千金之躯带着一批“混混”直进防守森严的昆玉楼,而此刻居然化身为煞星,要用剑和武神分生死?

  锦袍队举着刀鞘却忘了朝下面侠客脑袋上砸,侠客一把攥住一个掌门胸襟,却忘了把右拳轰到他脸上,慕容世家高手一手一个,挟住两个打架人的脑袋,却忘了翻倒他们。

  “要出大事了!”看着丁家粼波现龙剑剑光留下的一道白色激流,这个念头如闪电般电到目睹此刻情形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呆如木鸡。

  目看丁三电步仗剑急进,连一直以运筹帷幄地千里鸿都惊呆了,他怎么能这样做?命令武神杀丁三?还是让丁三冲进来?得罪丁家?危害自己的左膀右臂?突如其来的变故,带来利益得失的算计如洪流般击碎了最长地算盘,他也忘了下达命令。

  章高蝉也呆了,这双江湖中最快的眼睛。连神机弩发射的毒箭轨迹都能抓住,能清楚看见丁三野兽一般瞳仁里燃烧的杀意,但他的人却凝固了:“你要杀我?你丁玉展要杀我?你这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要杀我?”友情撕裂后地伤痛、无法重来的后悔、对这侠义朋友的歉疚、以及身不由己的迷惘,以及被看重的人的抛弃,一切一切比神机弩的毒箭更厉害万分,让这武神在这一刻彻底痴了。连脚步也难以移动万分。

  但在所有人都呆如木鸡的时候,一个人影闪电般冲了上去。

  他从发呆地千里鸿身边擦过,又切过下意识站成人墙的武当护卫,最后从绝佳的偷袭路线从柱子般的武神背后闪过,一闪之后就是直面凶虎一般挺剑直冲的丁玉展。

  就这样对着丁玉展迎面冲了过去,他手里并无武器,就这样赤手对着波光粼粼的名剑剑尖冲了过去。

  他不是别人,正是长乐帮锦袍队司礼王天逸。

  离得如此近。他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到武神所看到的一切,那双被愤怒烧红地瞳仁,以及长剑剑身包裹的疯狂燃烧不顾一切的杀气。

  宛如两个急速的流星就要迎头相撞。

  “闪开!”丁玉展眉毛挑了一挑,这句话并无时间说出,只是他头脑中的想法,因为转瞬间两人就要撞到一起,他只有用挺直了长剑。让长剑直对着来者胸膛,用这威胁赤手空拳地来者让开同道。

  “我在这事是个外人!”王天逸心中一样急速转动:“对无罪之人,大侠手里绝没有剑!”紧抿着嘴唇,王天逸握紧拳头,竟然挺起胸膛去撞丁三的长剑。

  看着急剧扩大的那锦袍包裹下的胸膛。丁三咬牙大吼一声:“操!”,剑尖荡开,让开那无罪之人的心脏。

  长剑荡开门户大开下,长乐帮司礼肆无忌惮的冲进这他用赌侠义赌命赚开的破绽里。

  大侠“操”字尾音未落,“咚!”一声沉闷的巨响,迎头相冲地两人就实打实的撞在了一起,粼波剑无奈的闪在了两人圈外,从刚才的煞龙龙头无奈化作了龙尾。无力的荡出一片壮志未酬的余韵光影。

  丁玉展刚才瞬间冲击武神,所有人都愣了,大人物们心里也乱了,因为他们心里都有一架算盘,一旦遇到这种出乎意料的闪击,利益纠缠仓促下难以做出判断。

  王天逸也愣了瞬间,他知道,丁三和武神彻底决裂,对长乐帮是好事,因为敌人少了一个朋友。但决裂到什么程度?

  丁三闪击的可不是一般的高手,而是绝对的天下第一。

  一对一,如果武神发怒,没人可以生还。但武神这个人有没有盘算出自己地策略?对丁三是跑开是制服还是杀掉?王天逸绝对不相信武神脑子里有这些东西,他太了解章高蝉了,也许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因为他是章高蝉的敌人。

  而丁三这个人,王天逸却是不了解,他不能了解一个大侠心里的想法,但他却知道自己绝不想丁三死!

  这个结果绝对会让江湖卷入腥风血雨之中,但王天逸没有考虑到这个,他只知道章高蝉很危险,而他不想让丁三死。

  这也许只是他心中的瞬间意念,人总是这样,有了意念就会给你找到行动的理由。

  没人能清楚区分这是意念还是仅仅一个理由。

  王天逸一样如此,心中瞬间就找到一个理由:我是锦袍队司礼,不能让贵客受伤!丁玉展绝对是贵客!

  就靠着这简陋的理由,在自己都不很清楚的意念驱使中,在自己的帮主面前,王天逸窜了出去!

  连那些专门保卫大人物的保镖都没有他反应行动的迅捷。

  然后他就撞到了丁三,他坚定的相信丁三的侠义,并用自己的小命作为赌注,豪掷在江湖的赌桌上,在急速冲击的高手利刃面前,这是不折不扣的赌命。

  这是他和他最大的不同,却是他和他奇特关系的纽带,一个江湖冷血杀手却尊敬一个被人背后嗤笑的侠客。

  他赌赢了,丁三不会杀任何无关的人。

  所以大侠再次失败。

  因为帮派干将一把撞实了他。

  如此快的两人胸对胸撞在一起,两人哪怕都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一样同时瞬间昏眩。但刹那间两人地战斗本能和经验几乎同时催醒这两个一流高手。

  急速冲击下的两人在高速身体急停的力道下,如陀螺般在过道中旋转

  丁三被阻止了第一波杀气十足的攻击,但他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的眼睛仍旧锁定在场中脸色苍白地武神,身体急摆,手脚发力,借着愤怒和杀气。要甩开抱住自己的王天逸。

  这种借力甩脱,王天逸这种老鸟见得太多了,多少人曾经想甩开他,他们因为亲人朋友被杀的愤怒、因为对长乐帮长久欺压的怒火可以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但在杀场上王天逸永远是冷静的,就像他身体的肌肉和他的心一样会思考,没敌人能摆脱他,就算敌人杀气和激情冲天也没用。他就像黑白无常一样公平一样无情。

  王天逸一样地借力,手脚却一样用力,丁玉展旋转发力的结果只是转了一圈,一旦王天逸脚步立实,丁玉展就会被他甩的离地,他也一样无法借力,反正你甩不脱王天逸。

  但丁三今夜的怒气怕是直冲霄汉。王天逸连续阻击没能阻止他击杀武神的渴望片刻,两人转了两圈之后又变成了擒拿摔跤,丁三誓要甩脱王天逸去冲击武神,但王天逸誓死不会让他得逞。

  两人互相揉摔片刻,就分出了结果。

  丁玉展因为急怒在心。力量奇大;而王天逸以守为主,虽然当了司礼之后,事务繁忙之极,但时日不多,武功退化不多,加上丁玉展不想对王天逸用兵刃,一把剑不仅就那样毫无用处摆在外边,连整个右臂的力量都受到牵制。所以眨眼间,两人就不动了。

  两人脚盘脚,身绊身,手锁手,搞了一个和局,所以力道只能静止发力,谁动一下都不大可能,两人纠缠在一起,直如一盘巨大的老树盘根盆景般立在人群和章高蝉之间。

  “丁家谁到了?”因为这个长乐帮挡住了丁玉展发狠地空隙,千里鸿终于活动了起来。他异常不满的询问着手下,眼睛扫了一遍看客。

  “好像还没到……”一个手下禀告还没完,门口又想起一个声音,声如洪钟人人都听得清楚,却并不霸道:“长乐帮的王司礼,你面对的是位大侠。”

  他一出现,虽然随从不多,但仍然带来如丁玉展进来时候那么多人蜂拥而出的威势,所有看到他地人都识趣的闪了开来。

  丁家女婿杨昆大驾抵达。

  他本来应该早到,但因为情报显示他小舅子今夜就会回来,一群丁家人本来老老实实的在等这个大少爷,没想到突然听说,大少爷没回来和他们汇合,直接杀奔昆玉楼去了,杨昆这才慌不迭的拍马赶到,一到就看到自己丁家的三少爷正和一个长乐帮的人搅成一团,相持不下。

  那个人,杨昆恰好认识,不就是青城王天逸嘛。身为司礼的王天逸那时候一去迎接杨昆,他就认出来了,也许是因为青城憨厚老实倒霉的王天逸给了他很深印象,也许是因为青城那时候他曾经帮了一把这个少年,给你恩惠地人总是比受他恩惠的记得对方更深,所以杨昆一眼就认出了和小弟斗在一起的现在长乐帮司礼,所以他说了那么一句话。

  江湖公认的一句话。

  所有武林大人物可以认为丁玉展是个灾星,但整个江湖没人可以否认丁玉展是个大侠。

  不折不扣的大侠。

  “长乐帮的王司礼,你面对的是位大侠。”

  “大侠?”身体急剧战斗的王天逸这才想起了面前以困住为纲的丁玉展的另一个身份,大侠。

  王天逸气势还在,但力量软了。

  丁玉展一声低哼,一手还擎着剑,一手就把王天逸绞翻,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上。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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