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州守将贺人龙一身甲胄,拖着略显疲惫的双腿迈步走入大堂,面见舜州郡守大人禹建元。
贺人龙躬身施礼道:“禀报禹大人,护国军的将士们都已安置妥当,卑职已在四门增派了人手,日夜加强城防巡逻,只等贼寇来攻。”
身材消瘦的禹大人缓缓转过身来,双目无神,愁容满面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禹大人挥了挥衣袖,屏退了左右,低声言道:“贺将军请到近前来说话。”
贺人龙微感诧异地抬头望了禹大人一眼,迈步前来到了他的桌案前,竖起耳朵想听听禹大人要说些什么。
沉默了半晌,禹大人还是紧闭双唇,弄得贺人龙莫名其妙起来。
“人龙兄,你我共事多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给本官说句掏心窝的实话……你觉得……我们能够坚守城池多久?”。
贺人龙愣了愣,扭头四下瞅了一眼,转回头来说道:“护国军败退下来这数千人马,加我们原有的驻防,撑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禹大人脸色铁青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背起手踱步道:“那一两个月之后呢?你觉得朝廷还能再派出援军吗?”。
贺人龙呆了一呆,说实话这几日昏头涨脑,异常忙乱。自己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安排败退下来的护国军将士,如何救治伤员、分配粮草,加强城防工事,其他的还真没多想。
他扬起脑袋试探性地问道:“郡守大人的意思是?”。
禹大人头也不抬地继续踱着方步,仿佛自言自语道:“摆在你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咬牙坚守,城破之日以身殉国;要么,开城献降,让城百姓免受战火之苦!”。
闻言贺人龙吓了一跳,倒退了半步提高声音道:“郡守大人,此事绝非儿戏!你我都吃着朝廷俸禄,自当忠君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开城降贼?遭世人唾骂不说,末将素闻那匪寇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觉得贼寇能放我们一条生路不成?”。
禹大人忽然停住脚步,连连击掌微笑道:“说得好!其实本郡守早已抱定与州府共存亡,为国捐躯之心,只想试你一试!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也放心了!剩下的是你我同心协力,与匪寇决一死战了!”。
贺人龙不由得抬手擦了一下额角冒出的冷汗,使劲点了点头。
杜仲年风风火火地大步迈入关羽的军帐,抱拳道:“关将军,末将有要事想与将军单独一议。”
关羽怪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冲崔大奎等人使了个眼色,帐一众人等都心领神会地缓缓退了出去。
当帐只剩下关、杜二人时,杜仲年前几步低语道:“将军,这舜州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况且败溃入城的护国军人马也困守其,但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将其拿下?”。
关羽点头道:“仲年兄所言极是,我也策马绕城数周仔细观察过了,南门外地势对我方有利,城墙也更为残破些,我打算将那里作为主攻方向。我军必须速战速决,耽误不得!仲年兄可有何妙计?”。
杜仲年又前一步,扭头确认四外无人,趴在关羽耳旁低语道:“舜州守将贺人龙与在下是旧相识,末将打算单人独骑入城一趟,争取策反他,然后来个里应外合。”
关羽猛地直起身子,下打量了杜仲年几眼,皱眉道:“仲年兄胸有几分把握?此计虽妙,但风险极大,自古人心难测,如不能十拿九稳,我断不会答应为兄以身犯险!”。
杜仲年低头沉思片刻,开口道:“贺人龙这个人我十分了解,他虽外表粗粝,但为人心思缜密,即使不能说服他,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末将应该也无性命之忧。不妨试一试。”
关羽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贺人龙即使念旧情有意放你一条生路,别忘了他还有顶头司舜州府郡守,败退入城的护国军兵将,他们一定会铁了心取你性命!”。
二人正争执不下,门前护卫入帐来报,钦差大人李景澄求见关将军。
关羽连忙道:“景澄贤弟不是外人,他来的正好,快快请进,仲年兄听不进我的劝,总该听听钦差大人的意见。”
李景澄掀帘而入,关羽、杜仲年已行至帐口抱拳相迎。
听完关羽和杜仲年各自的表述,李景澄一边踱步,一边低头沉思了片刻。
少顷,他停住脚步,抬头分别向二人看了两眼,咧嘴笑道:“两位仁兄的心思小弟皆了然于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愚弟倒是赞成杜大哥不妨一试,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大不了无功而返,我军只管强攻是了!”。
闻言杜仲年顿时面色红润,眉开眼笑。关羽却紧皱双眉,连连摇头。
最终关羽还是架不住杜仲年的软磨硬泡,咬着牙答应了他的请求,从自己身边的护卫挑选了六个精明强干,功夫乘的与杜仲年随行。
守城兵卒收到了城下绑在箭,射进城内的书信,连忙递交给舜州郡守禹建元禹大人。
禹大人阅完信后,急忙召唤贺人龙及败退入城的护国军将领郭将军共同商议对策。
“一派胡言!”身材魁梧的郭将军大着嗓们喊道。
这位郭将军从严老将军起兵伐贼开始一直追随其左右,剿灭太平天国的战役不止一次地立下战功,对大楚贼寇恨之入骨。
“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舜州的百姓免受战火之苦要拜访郡守大人,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本将军建议郡守大人,干脆将其拒之门外,以表我誓死抗贼之决心!”。
禹大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瞅了瞅贺人龙。
贺人龙无奈地舔了舔嘴唇,拱手道:“末将也以为郭将军言之有理,贼寇凶残狡猾,谨防其有诈!”。
面容消瘦的舜州郡守禹大人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拒而不见固然可彰显我城军民誓死抗贼的决心,但不是最好的办法,倒显得我们底气不足!”。
停顿了片刻,他接着说道:“其实本官心内十分好,想要亲眼目睹凶残贼寇是何等嘴脸,又能如何在本官面前巧言令色。给他们回信,明日允许使者自东门入城,随行人员不得超过十人,严禁携带任何兵器。”
他停住话头,低头看了看两位武将脸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两位将军,劳烦你们暗准备好刀斧手,看本官眼色行事,必要时砍了贼寇使者脑袋祭旗,攻城的贼寇岂不是又少了几个?”。
郭将军与贺人龙张着嘴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也都无话可说,只好抱拳拱手,按令行事。
次日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关羽等人目送杜仲年一行缓缓策马入城。临行前,关羽对杜仲年及其护卫们千叮咛,万嘱咐,仍感心内惴惴不安。
杜仲年挺胸昂首,紧跟在一位儒生模样的使者身边,作为陪同健步迈入舜州府府衙大堂。
双目刚刚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杜仲年便好似*地东张西望,他很快看到了手握刀柄,一身盔甲的贺人龙。怪的是,对方只与他的目光接触了一刹那,便很快转过脸去,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大楚使者见过舜州府郡守大人。”那位儒生模样的正牌使者不卑不亢地冲着堂的禹大人微施一礼。
脸色铁青的郡守大人在桌案之后挺直了腰杆端坐不动,如泥塑木雕一般一言不发。
郭将军扭头狠狠瞪了那名使者一眼,鼻使劲冷哼了一声,一只手故意将悬在腰间的佩剑抖动的“哗啦哗啦”乱响,貌似随时都会拔出来砍去来人的脑袋。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随着一连串炮弹的飞落、炸裂,泰州城头碎石横飞,硝烟弥漫。
硝烟还未散去,城头的守军还睁不开眼睛,便听到铺天盖地而来的喊杀声。
平南王和马家军的人马同时从四个方向对泰州城发起了猛攻。
司将军使劲揉了揉双眼,猫着腰缓缓从城垛后探出半个脑袋。虽说心早有准备,但看到城下黑压压、密密麻麻涌前来的小黑点,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他扭头对身边的弓弩手说道:“弟兄们,沉住气,等贼寇靠近了瞄准些再放箭!我们身后有城数万百姓的支持,几千个民夫手拿工具等着随时冲来修补被损毁的城墙,我们一定能够击溃匪寇的攻击!”。
“吧嗒”一声,一架云梯正好搭在司将军眼前的城垛,司将军猛地站起身大喝道:“弟兄们都站起来,往死里给我射!”。一边说着,一边咬牙举刀朝面前的云梯猛剁。
范军师手捋着白色的胡须,骑在马仰望着泰州城楼,他扭头问道:“南王爷,您觉得这泰州城我军多久能够将其拿下?”。
平南王唐万年轻松地挥了挥马鞭,笑道:“本王爷想要今夜与各位将士在城内府衙大堂把酒言欢,军师以为如何?”。
范军师眉开眼笑地望了他一眼,哈哈笑道:“王爷未免太过心急了,依老夫看来,明日开怀畅饮也不能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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