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大雁排成整齐的队伍,从澄净的湖面飞过。那优美的身姿,在平静如镜的湖面倒映出一个大大的“人”字。枯黄的芦苇丛,一只水鸟好地抬头观望,片刻之后,它也飞快地扇动翅膀,想要追大雁的身影。但没坚持一会儿,它落在了另一片芦苇荡。
波澜不惊的湖面,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突然的一阵风,打破了湖面原有的平静。
湖面颤动的波纹越来越剧烈,从而掀起了不小的浪花。一排成“人”型的高大威猛的巨大战舰,正鼓荡着风帆,向着湖心岛的方向挺进。
湖心岛近旁的芦苇丛,数百条小船正整装待发,有的船堆满了厚厚的枯草,更多的船,则是手握兵刃的或背着弯弓的蓝衫军兵将。
一艘小船,郑浩然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愈行愈近的巨大战船,果断地一挥手,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隐藏在芦苇荡的蓝衫军划着小船,飞快地包抄而。
面对着突然出现在四面八方,蝗虫一般飞快行进的小舟,那几艘大船不约而同地减缓了速度,同时摆开了互为犄角的阵型。
那数艘巨大战船突然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熊熊的火光,数十艘围拢过来的蓝衫军小船被瞬间掀翻在湖面。更有甚者,船从间断裂,船的人纷纷惨号着跳入水。
隐身芦苇丛,立在船头观战的郑浩然顿时脸色苍白,喃喃道:“大楚贼寇的战船竟然配备了火炮?”。
“轰隆”一声巨响,一艘装满枯草的蓝衫军小船弹起火,噼里啪啦着了一会儿,竟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碎木屑飞的湖面到处都是。四处乱飞燃烧的木片又落在了旁边的小船,再度引燃了木船。
眼前发生的一切引起了关羽的注意,他一手扶在船围,观察了片刻之后大声道:“传令下去,不得让那些装着枯草的小船靠近我方战船,那些船应该是埋设了炸药!调转炮口,先打掉那些装运枯草的船只!”。
几乎与此同时,躲在芦苇荡远远观战的郑浩然命令他身后的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加快行进速度,不惜一切代价,抵近敌方战船。令他们的炮火无法发挥作用,如此形势方可逆转!”。
在郑浩然的指挥下,蓝衫军的小蚱蜢船发了疯似地向红巾军的战船猛冲,虽然损失惨重,仍然有数十艘小船冲破了炮火交织的火,抵近了楚军大战船。
然而,令他们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些战舰突然从船舷放下了一根根巨大的绳索,绳索的一段都绑着一艘艘与蓝衫军小船大小相仿的船只。战舰的兵卒也井然有序地下到了小船,各执盾牌、矛枪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这些众星拱月一般的护卫小船又在战舰周围形成了一道防护,而紧随其后的战舰甲板,黑压压的一群弓弩手居高临下地瞄准了冲到附近的敌方小船,射出了一片箭雨。
诺大的湖面,不时有战船起火燃烧,撞在一起的双方小船,都有双方兵卒奋不顾身地跳到敌方的船,双眼通红地展开了短兵相接的厮杀。“噗通”、“噗通”落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常二虎是为数不多的,冲破重重拦阻,所在的小船终于靠一艘大楚战舰的蓝衫军兵将之一。
常二虎大喝一声,将手的长枪杵在己方小船的甲板,借势一跃而起,双脚终于落在了敌方战舰的甲板。
他挥舞着手的长枪,大吼着刺倒了迎面冲来的两名兵卒。
从天而降的一根凝铁大棍磕开了他手刺向另一名兵卒的长枪,常二虎连忙定睛一看,来将是一名吹胡子瞪眼的虬髯壮汉。
两人二话不说,枪来棍往战在了一处。
这常二虎一直自恃武艺高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如今与崔大奎甫一交手,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久经战阵,随着关羽四处搏杀的崔大奎已今非昔,那根粗壮的凝铁大棍早已被他使得炉火纯青。
常二虎一边额头冒汗,一边偷眼观瞧,愕然发现随自己冲战船的蓝衫军弟兄们根本没有机会四处放火。他们或者被敌方兵卒斩杀在甲板,或者被逼无奈转身“噗通”一声跳入湖。不大一会儿,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眼看着对方兵卒腾出手来,各舞刀枪向他围杀过来。彻底急红了眼的常二虎爆喝一声,全身的毛发根根直立,孤注一掷地抬枪猛扎崔大奎的心窝。
崔大奎扭转身形,不慌不忙地闪身躲过,回手一棍,正敲在常二虎的后背。
常二虎身体猛地向前一窜,扑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脑袋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猛地炸裂开来。
崔大奎顾不擦拭铁棍粘稠的血迹,飞起一脚,毫不客气地将常二虎的尸体踢入了水。
躲在芦苇丛的郑浩然凝望着纷乱的战场,眼睁睁看着己方的小蚱蜢船一条接一条的倾覆,燃烧。那几艘大楚的巨大战舰又突然发出信号,己方的小船纷纷避让、躲闪,大船以极快的速度向残余的敌方小蚱蜢船直接撞了过去。
没有被撞翻、撞碎的小船又遭到了一阵黑压压箭雨无情的打击。
痛苦不堪的郑浩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没有阵的几条小船统统退回芦苇荡。
打扫完战场的巨大战舰随着关羽的一声令下,重新起锚,直奔湖心岛而去。
双脚重新踏湖心岛结实的地面,关羽心既有欣喜,也有感慨。
带领着大队人马,七扭八拐找到了那所宽敞的木屋,屋内桌杯盘狼藉,已是人去屋空。
关羽命人将大楚的旗帜插在了屋顶,安排好军队驻扎、岛户籍排查等事物后,自己在木屋寻到半坛子酒,找了个干净的杯盏斟一杯,一边慢慢品咂,一边在心想到:郑团练使大人,你脚底抹油,溜的倒挺快,不过我们迟早是要再见面的!
半个月之后,躲藏在芦苇荡的最后一股残匪也悉数被全歼,团练使郑浩然负伤被俘。
二人的最后一次相见是在潮州府的府衙大堂。关羽低头瞅了瞅被捆成麻花一样,头发蓬乱、满脸污泥的郑浩然一眼,微笑着说道:“还算有点男儿骨气,见了本帅竟然不跪。”
说着,他微微使了个眼色,两名手持棍棒的侍卫走前去,朝着郑浩然的小腿肚子“噼里啪啦”一阵狂砸。
疼痛难忍的郑浩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表情痛苦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关羽出言嘲讽道:“怎么,撑不下去了?你也算读过几天书,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当水匪,祸乱百姓!当真以为本帅收拾不了你?!”。
郑浩然猛地抬头,怒视着关羽咬牙道:“我身为大齐的子民,你们才是祸国殃民的匪盗!算死了,我也是铁骨铮铮的抗贼英雄!”。
关羽轻叹一声,摇头道:“执迷不悟!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从没有什么真龙转世的真命天子,谁能让天下黎民过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便是王道!抗贼英雄?你顶多算个螳臂当车、泯顽不化的跳梁小丑!明日将你等斩首之前,会先拉着你们在潮州府街市转一遭,你看看老百姓对你们是何态度明白了。”
沉吟片刻,关羽缓缓站起身来,眼忽然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言道:“我只想问你,当日我们逃离追杀之时,你是如何忍心下令放箭?那琳儿姑娘可是你的亲骨肉,亲妹妹啊!”。
郑浩然毫无愧色地仰头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我们是亲兄妹,但既然她不分善恶,为了大义,我也绝不能手下留情。”
关羽怒目圆睁,忍不住咬牙高声骂道:“呸!丧失人性,连同胞骨肉都不放过,你口的所谓大义是一坨狗屎!我本可以不杀你,但为了琳儿姑娘,必须取了你的狗命!你到九泉之下当面向她解释你的大义吧!”。
说完,关羽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走几位兵卒,毫不客气地掐着郑浩然的臂膀,像拎小鸡似地将他拖了出去。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潮州府的街市,一溜囚车缓缓前行,沉重的木轮碾压路面,发出“骨碌骨碌”的响声。
街市两旁的行人纷纷围拢来看热闹,并且议论纷纷。
“这是洪泽湖的匪寇吗?终于把他们逮着了,这是要拉去杀头吧?大快人心,走,看热闹去!”。
“阿弥陀佛,以后总算太平了,这些匪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该死!”。
“啪”的一声,也不知是谁投出的一颗臭鸡蛋正砸在郑浩然的脑门,腥臭难闻的黄色浓汁流到了他的口。
两旁押送囚车的持刀护卫视而不见,并没有出手加以阻拦,任凭着路人发泄着情绪。
不一会儿,郑浩然的脸便被白菜帮子、臭鸡蛋、烂菜叶糊满了,完全遮住了视线。
刑场之,郑浩然抬头望天,心感慨:我拼死护国抗贼,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却为何不被理解?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容不得他多想,刀光一闪,郑浩然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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