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关羽轻叹了一声,伸手取下了聂芸娘额头已变的温热的湿棉布条,重新泡在木桶的冰水涮了涮,拧成半干,俯身重新搭在了她光洁的额头。
他又屏气凝神地凑近芸娘的面庞,认真端详起来。
因为高烧,芸娘皮肤细嫩的脸颊显得白里透红,好似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薄薄精巧的双唇发出亮晶晶的光泽。弯弯微蹙的娥眉,长长乌黑的睫毛轻微地抖动着,好似随时准备醒来。淫贼关将军终于忍不住在她光润透亮的额头轻轻印一吻。
关羽甩脱了靴子,轻手轻脚地爬了去,仰躺在榻,缓缓地搬动着芸娘的头颅,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他自认为的轻手轻脚其实是笨手笨脚,还是把芸娘折腾醒了。
四目相对,关羽脸露出无辜的媚笑,轻声道:“你醒了?本打算让你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多睡一会儿的。”
芸娘只觉得浑身酸痛,扭头看了看自己倚靠在无耻之徒的胸前,却也是懒得挪动,装作不知地问道:“我这是生病了吗?”。
关羽心疼地轻轻摸了一下芸娘的鼻尖,叹息道:“可不是咋的?我说女人不适合长期奔波,四处征战,老爷们都会被累垮的!回来之后,你已经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宿了。还好已经请了几位郎看过了,只是疲累虚弱所致,又偶感了风寒,并无什么大碍,卧床休息个十天半月没事了。”
聂芸娘无惆怅地叹了口气,嘟起小嘴轻声道:“那我们的大婚典礼怎么办?”。
关羽气呼呼地瞪她一眼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几位兄长把什么都替我们准备好了,万事俱备,突然你这新娘子撂挑子不干了,着实扫兴。你该不会是不想嫁给我故意装病逃婚吧?”。
芸娘闻言登时气的小脸通红,鼻尖渗出了一层细汗,喃喃道:“你……你个无耻之徒,信口雌黄!我早是你的人了!”。
关羽连忙哈哈笑着,伸手轻抚着她柔软的乌发说道:“我是故意气你的,郎说,要让你多发发汗才能好的快些,这不出汗了吗?”。
芸娘恨恨地咬着嘴唇说道:“哼,我的病是被你生生给气出来的!”。
关羽一脸惊慌,表情夸张地大叫道:“冤枉啊!平日里我疼你还疼不过来呢,哪敢气你?算是吃了豹子胆想气你思虑再三之后也还是舍不得啊,只好没事自己气自己玩,你瞅瞅近来我这肚皮是不是较以往鼓起了许多?”。边说边抓起芸娘的小手去摸自己的肚皮。
聂芸娘被他的厚颜无耻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身顿时也觉得轻松了几分。
关羽又换了一种温柔的语气,附在芸娘的耳边低语道:“我说娘子,跟你商量个事呗。”
芸娘俏脸一红,扭头啐道:“呸,谁是你的娘子?”。
关羽呆了一呆,一脸委屈地说道:“你刚刚才说早是我的人了,片刻之间不认账了?”。
芸娘一愣,又紧紧咬住嘴唇闭了嘴巴,内心后悔刚才情急之下自己口无遮拦,让这无耻之徒钻了空子。
“说吧,什么事?”芸娘微闭双目,懒得与他斗嘴,反正从来也没赢过。
关羽郑重地低头道:“我是想让你即刻搬进我的府邸,你自己单独在这个院落里,我来回多跑几趟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放心不下。”
芸娘一惊,急忙睁眼张口道:“我不……”。
关羽板着脸伸手止住她继续往下说,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个事你别和我倔!你现在病了,身边需要有可靠的人照顾。我看几位哥哥安排给你的那几个老妈子十分不靠谱,让她们临时接生个孩子什么的也许还凑合,但照顾人差太远了!你搬过去之后,有裴珠、晴儿、灵儿悉心照料,我才好安心。至于婚礼大典,早一天晚一天没关系,反正你自己也说了,你早是本将军的人了!”。
芸娘沉默不语,内心酸酸的,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见她未曾表态,关羽不由皱了皱眉头,加重语气说道:“这事没得商量,你若不听话我点了你的穴道把你硬扛过去!因为我能在你身边日夜陪伴的时间不多了,走之前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芸娘略显失态地扭过身来,脸色微白地伸手抓住关羽的小臂问道:“你又要出征?”。
关羽微微点头道:“老五率领人马不久前刚刚攻下了潮州府,但洪泽湖冒出来一股匪寇,在其背后神出鬼没,已经杀了数名我大楚外派官吏,抢劫银库、粮库,搅的当地不得安宁,两位哥哥十分头痛,打算让我军休整一段时日后,前往剿匪平乱。”
芸娘眼眶湿润地说道:“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当心!真恨我自己,偏偏这个时候生病,等我好了,我即刻带兵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关羽眉开眼笑地轻轻捧起芸娘的小脸说道:“有你这句话什么都管用,你安心养病吧!听我的话,明天我派马车来把你接过去。区区几个蟊贼,哪用得着我家娘子亲自出马?你可千万别去了,听到你要去的消息,那些蟊贼都会被吓哭的!”
关羽怀的聂芸娘破涕为笑,她喃喃道:“你这个冤家,我既恨你又离不开你!”。
唠了半天嗑儿,关羽注意到芸娘的眼皮渐渐发沉,便闭嘴不再说话了。不大一会儿,聂芸娘便施施然地睡着了。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在意,她的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关羽结实的小臂始终不曾放开。
相较于“纵横四海扬我国威天朝威武兵马大元帅”高全的激烈反应,王鹤鸣对于突然出现在己方面前的敌军表现镇定了许多。
他深知敌军主力正在忙于攻城,前来拦截己方“移师”的人马数量有限。认真观察之后,他冷静地排兵布阵,指挥手下准备迎敌。唯一让他焦虑的是,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此地实在是不宜久留。
郎振东怒目圆睁,大吼着催动兵马掩杀而。王鹤鸣不甘示弱,高举长枪率先迎了去。皇叔高全浑身哆嗦着骑在湿漉漉的马背,他胯下的战马兀自低着头发愣:他大爷的,这也没下雨呀,老子背怎么湿了?真是见了鬼了!
两杆长枪相交,发出铿锵的脆响。王鹤鸣丝毫不敢怠慢,他曾亲眼目睹那个可恶而又倒霉的“力拔山兮气盖世神武大将军”胡濆死于对方的枪下。
郎振东抖动手长枪,时而乌龙摆尾,时而饿虎扑食,杀招迭出。几十招走过,都被对手小心翼翼地一一拆解,心不免讶异:没想到太平匪寇这帮乌合之众当竟能遇到这样的对手!难得。
郎振东并不着急,只要拖住这些匪寇,留下足够的时间,待严老将军的大军一到,前后夹击,定让他们插翅难逃。
王鹤鸣见对方敌将气不长出,四平八稳地稳扎稳打,看样子不与他斗个百回合不会善罢甘休,他顿时心急如焚。偷着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整个战场的形势,还好,急于逃出生天的“天兵天将”们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爆发出惊人的战力,与拦路的敌军杀的不可开交,场面并不难看。
王鹤鸣眼珠一转,突然虚晃一招拨马逃。郎振东愣了一下,这贼将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败绩,怎么逃了呢?转念一想,也对,贼将不敢恋战,怕腹背受敌,所以才急于逃命。想到这里,他拍马舞枪追了去。
王鹤鸣一边打马飞奔,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追击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不禁心暗喜,早早将大枪挂在马侧的钩环,抓起了弓箭握在手。
眼看还有一丈多的距离要马头碰马尾了,郎振东一边猛催胯下战马,一边猫腰低头,紧握手长枪,双眼死死地盯着贼将后心,准备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马的王鹤鸣忽然扭过身来,弓在手箭在弦,拉弓如满月,蓄势待发。
郎振东大叫一声“不好!”,连忙侧身躲避。王鹤鸣手的那支利箭已经如流星赶月一般,向他迎面射来。
“噗”的一声,郎振东拼命躲闪,那支利箭虽然没有击他的要害,却也是深深地嵌入他的肩头。
剧痛之下的郎振东紧咬牙关,大颗的汗滴自额头滴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战马的速度。
两眼放光的王鹤鸣猛然勒住坐骑,高举长枪拨马杀了回来,同时口大呼:“弟兄们冲啊!统兵的敌将被我一箭射死了!”。
听到他的大吼,郎振东手下正在全力厮杀的几员副将扭头观瞧,眼见主将箭面临危险,纷纷丢下对手,策马冲了过来,各举兵器拦住了王鹤鸣的去路。
郎振东心里这个气呀:这不是大白天睁眼说瞎话吗?老子不是好好在这里站着吗?!
听到呼喊,太平军的兵卒们陡然士气大振,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高呼着杀向敌军,竟然迹般地冲破了护国新军的防线,夺路而逃。
郎振东忍痛大吼道:“休要放跑了贼寇,全力放箭,给我追!”。
箭雨如注,落在后面慌不择路的太平军被放倒了一大片,其他人仍然头也不回地玩命奔逃。
“啊”的一声惨叫,皇叔高全只觉得半个屁股火烧火燎的疼,却也不敢回头,一手死死攥住马缰,另一只手拼命地挥鞭抽打战马,抛下一溜飞扬的尘土,转眼消失在护国军将士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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