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尼哈达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苏伦嘎温暖、柔软的怀抱中。摇曳的烛光将她的面影勾勒的更加柔美、安详。沙尼哈达顿觉自己心底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顷刻间被融化了。
沙尼哈达体微微的挪动将正在打盹的苏伦嘎惊醒了。她睁开眼,俯首凝视着沙尼哈达胡子拉渣、粗糙黝黑的面孔,唇边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随之轻叹一声低语道:“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怕你早晚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了!大汗的权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部落的将士们也早已苦不堪言,收手吧,我只想和你过平静祥和的子。”
沙尼哈达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即使我现在想收手,喀特斯和其他部落的敌人也绝不会放过我!”。
苏伦嘎轻轻摇头道:“草原部落间的血腥厮杀这些年我真是看够了!我们带着族人离开这里吧,走的远远的。你不是也渴望过那种策马牧羊,饮酒高歌,远离杀戮,风轻云淡的子吗?那也是我心目中向往中的生活!只要你肯放弃大汗的王杖,我去和他们谈判,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告诉你个秘密,我的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血,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说着,苏伦嘎脸色微红,害羞地低下头去。
沙尼哈达愣了愣,眼角突然泛起了泪花,脸上的表不知是喜是悲。他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歪着头轻轻地抚摸着苏伦嘎光滑柔软的小腹。
朝阳初现。草原部落联盟的营地中,腾起了一股稀薄的淡淡水雾。折腾了一宿的将士们人困马乏,有人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就睡着了。
大帐之中,巴尔斯正低头饮着酒。他放下酒碗,抬头看了一眼绪低落的众人,抬手摸着自己金黄柔软的胡须笑道:“怎么了这是?打了胜仗大家还垂头丧气的?都打起精神来!”。
察干铁木尔用关节细长的手指轻轻击打着桌案,皱眉叹道:“这沙尼部落看来还真不怎么好对付!白天一场激战没讨到什么便宜,夜晚竟还敢来偷袭。”
阿古达木一嘴酒气,满脸通红地抓过酒壶,一边往自己空空的酒碗中倾到着气腾腾的马酒,一边接口道:“那又如何?不是照样碰了一鼻子灰?有巴尔斯这头恶虎在,沙尼哈达那匹恶狼缺胳膊断腿一命呜呼是早晚的事!”。
察干铁木尔摇头道:“可是我方联军后勤补给线拉的过长,将士们也益疲累不堪。对于粮草的供给,各部落间也起了纷争。而沙尼哈达有近在咫尺的强大部落做后盾,供给充足,以逸待劳,耗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
巴尔斯闻言脸色一沉,低头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又抬手抚弄起自己唇边金黄色的小胡子。
乌纳巴图尔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说道:“无论有多困难,我们都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血洗沙尼部落,无论其老幼妇孺,鸡犬不留,这是我与哈剌不花我们兄弟二人在长生天那里立下的誓言!”。
远远坐在角落里的腾格尔抬头看了乌纳巴图尔一眼,赞同地狠狠点了点头,伸手抓过桌上的酒碗猛灌了一大口酒。
帐帘一挑,一位兵士走了进来,向众人施礼道:“刚刚接到沙尼部落一名信使送来的消息:明午后,沙尼哈达的王妃苏伦嘎代表沙尼部落前来与我们谈判。”
“哐啷”一声巨响,一只装的满满的酒碗被撞翻在地,一个人猛地跳将起来。
众人抬眼望去,却是塔塔尔部落的阿斯兰。只见他双眼闪闪放亮,脸色涨红,呼吸急促地大声道:“苏伦嘎,你说的是苏伦嘎吗?她还活着?!……”。他忽然双手掩面,哽咽着蹲在地上说不下去了。
暗的角落里,腾格尔紧咬牙关,喃喃自语道:“沙尼哈达的老婆吗?”。他缓缓地将刀鞘中雪亮的弯刀抽出了一截,那段弯刀在黑暗中散发着凛凛的寒光。
当天夜里,浩瀚的天宇中星光璀璨,柔和的星光照着茫茫的大地。
在乌纳巴图尔的寝帐中,阿拉坦与乌纳巴图尔相向而坐。
阿拉坦先开口道:“沙尼哈达派他的老婆来和我们谈判,能谈些什么呢?依我看没什么好谈的,待联军休息几就大举进攻,一举歼灭沙尼部落,为老汗王、哈剌不花和我们部族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乌纳巴图尔面色沉郁地点头道:“是啊,确实没什么好谈的!真不知道这个巴尔斯怎么想的,我现在后悔将联军总指挥让给他了!”。
沉吟片刻,乌纳巴图尔抬头盯着阿拉坦说道:“阿拉坦,你一定要牢记:一旦攻陷沙尼部落你要千方百计将汗王的王杖抢到手,绝不能让它落在巴尔斯这些人的手中。如今四大部落中唯有我们喀特斯部落还算完整,也最为强大,只有我们才配做整个草原的主宰!”。
阿拉坦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一名护卫悄然迈步进来,伏在乌纳巴图尔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
乌纳巴图尔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腾格尔弯腰走了进来。施礼已毕,腾格尔开口说道:“尊贵的汗王长子下,今白天你说的话给我印象深刻,我们与沙尼部落都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失去了你的父汗和兄弟,我失去了我们部落的首领和妻小。可是,巴尔斯竟然有意要与沙尼部落和谈,这是我们都绝不能容忍的!因此,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想与你们商议。”
乌纳巴图尔连忙起,客气地让腾格尔坐下。三人重新坐定后,腾格尔接着说道:“明沙尼哈达的老婆代表他们沙尼部落来谈判,我打算趁机动手杀了那个女人,一来为我的妻儿报仇,二来彻底打消巴尔斯他们与沙尼部落和谈的想法!”。
阿拉坦抬头惊道:“这么做不妥吧?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再怎么说她原来也是乌木库的妻子,乌纳巴图尔的弟媳,也还算是我们喀特斯部落的人吧?”。
乌纳巴图尔低头沉吟不语,不置可否。
腾格尔急切道:“管不了那么多了!白天的景你们也都看到了,塔塔尔的阿斯兰一定会拼命阻止,巴尔斯他们想来也会出手拦阻。所以,我必须求得你们的帮助!”。
乌纳巴图尔抬起头来,两只眼珠上布满细密的红色血丝咬牙道:“苏伦嘎被沙尼哈达掳走,没有自尽随乌木库而去,已经令我们喀特斯部落蒙羞。她早就不算我们部落的人了!我同意腾格尔的想法,我们联军当前是遇到很多困难,可是沙尼部落不也是撑不下去了吗?”。
腾格尔闻言喜上眉梢,大声道:“好,那我明天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动手了!”。
乌纳巴图尔点头对阿拉坦说道:“阿拉坦,明天你负责拦住巴尔斯他们一伙,我去设法挡住阿斯兰,好让腾格尔动手!”。
阿拉坦犹豫着一声不吭。
此时,刚刚那位护卫又走了进来,向三人施礼道:“巴尔斯邀请大家大帐议事,商议明天谈判的细节。”
乌纳巴图尔不客气地挥手道:“告诉巴尔斯,就说我们累了,已经休息了就不参加了。另外你转告他我们的意见: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唯有与沙尼部落血战到底!”。
大帐之中,巴尔斯将嘴里的一块熟咽了下去,笑着对察干铁木尔和阿古达木等人说道:“乌纳巴图尔将军闹绪了!这有什么呀?该谈了谈,该打了打,充分做好两手准备!”。
察干铁木尔翻着白眼道:“不知为何,我总是不太喜欢乌纳巴图尔这位汗王长子下。阿拉坦还不错,武艺高强,作战勇猛,酒量也好!”。
阿古达木笑道:“说起酒量,是个男人都比你强!你的酒量还不如一个娘们!”。
察干铁木尔不满地白了阿古达木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巴尔斯抬头正色道:“既然是双方谈判,我们不能失了份。到了我们的地盘,必须保证王妃的人安全,别被人瞧不起!”。
阿斯兰激动地接口道:“放心吧,巴尔斯,交给我了。有我在谁敢动苏伦嘎一根毫毛,我就和他拼命!”。
察干铁木尔抬起头来,翻着白眼调笑道:“对了,阿斯兰,你天天挂在嘴上的美若天仙的苏伦嘎究竟长得什么样啊?你不是说她是你青梅竹马的恋人吗?怎么成了沙尼哈达的王妃了?”。
阿斯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咬着牙深深地低下头去。
阿古达木伸手抓过一整只冒着气的羔羊腿,猛地塞进察干铁木尔张开的嘴里,高声道:“好好吃你的,好酒好都堵不住你的乌鸦嘴吗?”。
猝不及防的察干铁木尔被呛得连连咳嗽,面红耳赤,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他一边擦着眼泪,一口咬着羊腿,愤愤地点指着阿古达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巴尔斯摸着自己金黄的胡须,微笑地看着他二人打闹。饮酒的间隙,他抬首望向星空,那漫天闪烁的星斗像极了一盏盏点亮的小灯笼,照耀着深夜旅人匆匆回家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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