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宝不是海盗,却不得不在左眼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眼罩。这使得他唯一幸存的那只绿豆眼看上去有些突兀。俗话说丑人多作怪,可有谁能理解丑人的无奈?除了一目了然的快感,他更多的时候感到头晕目眩。遇到阴天下雨半个脑瓜都是麻木的。总而言之,“雷神”的痛苦又岂是凡人所能了解的。
近一年来,高金宝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除了偶尔身体上的不适。兵强马壮的太平军已经忘记了从大都城下仓皇逃窜的尴尬,高金宝也不再满足于只当“雷神”,他想当皇帝。比较而言,当皇帝确实有更多的好处,身边不止寥寥几个“圣母”,可以后宫佳丽三千。手中把玩的也不再是搜刮秦爷的几块珠宝美玉,天下珍宝可以尽入囊中。
急不可耐的高金宝终于竖起了“太平天国”的金字招牌,自封“天父”、“圣父”、“神父”、“教父”。反正人人见他叫爹就对了!你若想客气地加他个微信朋友圈什么的,人家一只眼都不带撩你的!弄不好还会砍了你的脑袋。杨明义终其一生都未能实现的小目标,高金宝眨眼之间就实现了。
孟子曰:平庸的人总在为自己寻找平庸的借口,而真正的牛人只为自己找死!
太平军成立“太平天国”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大都,震惊朝野。
年轻的圣上不得不和众朝臣点灯熬油开了几天通宵达旦的闭门会议,大幅修改了原先的战略规划,最终一致达成共识:来年开春,由严老将军统领二十万护国新军,铲除胆大妄为、胡作非为的太平匪寇。
太平军成立“太平天国”的消息传到了红巾军大本营平州城,引发了三点五级地震。
刘谦坐不住了,心中十分郁闷:他高金宝、太平军算个什么玩意?在十二路反王中顶多算个小弟!而红巾军刚刚灭了黑旗军,气势正如日中天,凭什么让他抢了风头?于是,刘谦决定:来年开春,建立大楚帝国!我才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从现在开始,抓紧拟定分封各路诸侯王公名单。
太平军成立“太平天国”的消息传到了“马家军”的驻地。马茂勋正与部下们围炉而坐,一边烤火一边饮酒作乐,闻听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杯盏,转头对一位部下说道:“高金宝这厮恐怕命不久矣!”。
当皇帝其实是一件苦差事,尤其对于那些原来没玩过的。高金宝命专人监视连夜赶制龙袍、皇冠、玉玺等诸多必需品。同时没日没夜地与亲信们交流、争执各种官职的分封。
龙袍最先做好了,高金宝试了试,不由得大发雷霆,命人斩了两个裁缝。因为龙袍过于宽大很不合体,穿在身上使他怎么看都活像只大马猴,缺乏君临天下的威仪。侥幸活下来的裁缝们战战兢兢地连夜重新制作,高金宝严令,任何一项如果误了登基大典,负责那项工作的从监理到制作者一律杀头。
沙尼哈达满面怒容,脚步匆匆地走进毡房。他恶狠狠地扫视了一眼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一群侍女,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全都拖下去剁了喂狼!”。那些本来已经吓得半死的侍女们闻言更是惊骇地哭出声来,趴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
“不要啊……是我一心求死,与她们无关!”。乌发蓬乱,面容苍白、憔悴的苏伦嘎吃力地从卧榻之上抬起头来说道。
沙尼哈达脸上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扫而光,瞬间眼中柔情似水,快步走到了苏伦嘎的榻前轻声说道:“我美丽的王妃,你为何要不吃不喝这般作践自己呢?你可知我的心都在滴血啊!你即使现在还没有爱上我,至少也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吧?!”。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大手去抓苏伦嘎的小手。
苏伦嘎飞速移开手臂,不发一言厌恶地扭过头去。沙尼哈达愣怔了片刻,轻叹一声迟疑着直起身来。
转过身来,他又换上了一副吃人的凶狠嘴脸对那些匍匐在地的侍女们吼道:“你们要精心服侍,既然王妃开口给你们讲情了,本王暂且饶你们一命。王妃需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你们也只管大胆问我来要!可是万一王妃有个什么好歹,你们这帮废物一个也别想活着!”。
在众人喏喏的叩头声中,沙尼哈达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大帐之中,一群哭哭啼啼的侍女围拢在了苏伦嘎的榻前。一位侍女开口道:“王妃娘娘,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汗王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前几天我还亲眼见他把一名犯错的亲兵活活打死了!”。
众人一边七嘴八舌,一边泪水涟涟,磕头作揖不已,场面十分凄惨。
卧榻之上的苏伦嘎嘴唇苍白,双眼微闭,一直紧闭双唇保持着沉默。两颗委屈而又无奈的泪滴悄然自眼角滑落。
已被封为“第一大国师”的算命先生徐天师最近忙的晕头转向,焦头烂额。作为登基大典的总指挥外加财务总管,他是身兼数职,生怕哪一点没有照顾到出了什么纰漏。
这一日,负责建造祭天高台的包工头马胖子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见到徐天师便一躬到地,开口说道:“徐天师,说好的拨付五千两银子,我也签字画押了,怎么只有区区两千两?”。
徐天师微微一笑,挥袖屏退了众人,关起了房门回身骂道:“我说马胖子,你也太不识抬举了!没有我这几年来对你的关照,我们太平军的活计能都交给你干?你他妈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过年过节也不知道孝敬大爷我一下。两千两就不少了!”。
马胖子微微一愣,连忙点头哈腰陪笑道:“那是那是,天师说的在理,是小的财迷心窍,疏忽了您老人家。可是,这祭天高台可马虎不得,万一弄不好小的会脑袋搬家!还望天师大人体恤。”
徐天师迈着四方步撇嘴道:“你少来这套!那个祭天高台用完了还得拆掉,你差不多糊弄糊弄就完事了。再说了,本天师也不会让你为难,明天我就调拨一队兵士过去帮你运石垒台,你又省了多少人工开支?你小子别他妈不识好歹,人心不足蛇吞象。”
马胖子踌躇片刻,再次施礼道:“谨遵天师之命,是小的不懂事。那三千两银子就算小的孝敬您老人家了!”。
徐天师脸色一沉,正色道:“胡说!节省下来的这些银子本天师还要上缴国库呢!再敢胡说八道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马胖子脸色一变,连忙赔礼道:“小的该死!小的胡说!小的明白!”。
听到上面的对话,读者诸君该对所谓“豆腐渣”工程心中有数了吧?很多时候,确实不能全赖在承包商头上,层层的盘剥克扣,同时又缺乏有力的监管才是主要成因。而且,我们更应该保持一种平常心。因为,所谓“豆腐渣”工程,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徐天师又殚精竭虑地掐着指头算了半个月,指头都快掐断了,终于算出了吉日吉时。
这一日外面还黑灯瞎火,高金宝就按捺不住满怀的喜悦、兴奋之情,早早地起身沐浴更衣。几十个奋不顾身割了自己小弟弟的永久性太监,围着他忙前忙后。有给他梳头的,有给他蒙眼罩的,有给他脑袋上扣皇冠的,有给他系腰带的……忙的不亦乐乎。
外面的广场上,早早聚集了一群脸上涂满油彩,赤着上身,光着脚丫的一群壮汉。每个人都猛灌了几大碗烧酒驱寒,然后排成一队围着火堆跳起了大神。火光之中,黄色的符咒漫天飞舞,比雪花要猛烈数百倍。阵容庞大的乐器班子也拼命地吹起了唢呐、喇叭,敲锣打鼓。数十门自制的礼炮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同样被折腾了一夜没合眼的数百位“王公大臣”,穿着崭新的“朝服”,毕恭毕敬地两厢站立,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待着新皇的诞生。
有位小太监跪在地上,吃力地举起一面巨大的铜镜。衣冠楚楚的高金宝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起来,除了那个不怎么协调甚至显得有碍观瞻的厚重的金黄色眼罩,他对自己的整体形象还颇为满意。尤其令他心花怒放的是脑袋上的皇冠所散发出的奕奕金光。
有些兴奋过头地的高金宝转身甩开众人,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由于室外光线不算太好,再加上他老人家只有一只眼睛,目力有限,很不幸他“咚”的一声撞到了左边粗大的门框上。
万幸的是还好撞的不重,不至于毁容。即便如此,一群连滚带爬追过来的太监们也吓得面色惨白,匍匐在地,气不长出。
毕竟是要当皇帝的人了,“雷神”的涵养也水涨船高,只见他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潇洒地抬腿向外走去。身后的太监们一跃而起,以视死如归、扑向即将爆炸的炸药包的姿态扑了上去,从左右两边将他搀扶起来。
隆隆的礼炮声中,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万岁”、“万寿无疆”的嘹亮口号响彻云霄,“太平天国”正式宣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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