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宰满脸鄙视地回头观望,却见竟是那位须发皆白,走路颤颤巍巍的礼部尚书。董太宰心中怒道: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
礼部尚书大人一躬到地,艰难地抬起身说道:“虎贲营覆灭在即,红巾匪寇气势正盛,不容小觑。老臣以为,当合严老将军与骠骑营之力,左右夹击,消灭了红巾匪寇这个心腹大患。至于太平匪贼,虽气势汹汹,却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实不足虑。”
众臣面露讥讽之色,董太宰讥笑道:“方大人这是在涨匪贼气焰,灭自己威风啊!方大人你真的很方!你想留着太平匪寇过年?还是暗指严老将军练兵无能?”。
方大人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正色道:“老臣没有那么多歪心眼,只是单纯为江山社稷着想,有何不妥?”。
朝臣中又迅速走出一人,躬身施礼道:“圣上,太宰大人对严老将军一味偏袒。臣听闻严老将军虐待部下,滥杀无辜,口碑极差。臣下以为,严老将军不适合担任主帅之职。”
兵部尚书也连忙接口道:“不错,圣上明鉴。卑职曾找严老将军当面质问,他也承认有虐待属下,滥杀无辜之错,而且说这些都是太宰大人一味纵容的结果。逼反同州守军,也是董太宰滥杀无辜一手造成的!”
转眼之间,又有十数个大臣出班弹劾董太宰与严老将军暗中勾结,破坏军纪朝纲。董太宰滥杀无辜,逼反了同州守军也被旧事重提。
太宰大人有点懵:这正好好议事呢,怎么忽然风向一转,变成了批斗会?看来是有人私下里早有预谋。
李弘基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是寡人给了严老将军生杀予夺专断之权,你们对严老将军有何不满,直接对着寡人就好。至于太宰大人,专心理政,劳苦功高,虽有小错,朕也原谅他了。凡今日弹劾严老将军及太宰之人,一律罚一年的俸禄,此事无须再提。”
董太宰哆哆嗦嗦地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的冷汗。他暗中咬牙道:行啊,待我查出幕后主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跟我斗?弄不死你!
诺大的恭亲王府中,那十几个被罚了俸禄的朝臣面色灰白地垂首而立,居中而坐的恭亲王口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他扫视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诸位大臣,开口道:“瞧你们那点出息!不就是被罚了一年俸禄吗?一会儿到我的账房,每人支取两年的俸禄。这次本来就是试水,圣上上次还赞赏董太宰,这次不也改口他有错了吗?下次只要再加一把火,他姓董的人头落地是早晚的事!”
诸位朝臣心中一喜,面色也跟着活泛起来。恭亲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圣上这么护着严老将军,无非是想让他平定匪患,为国出力。诸位想想,假如严老将军此次出师不利,圣上又当如何呢?你等只需助严老将军一臂之力,让他无功而返甚至稍受挫败,圣上龙颜震怒,自会严惩不贷。”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若有所悟。
青州城外,兵马如潮。
自强渡千河之后,红巾军四路人马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便将青州府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外围大小州府县城或举白旗投降,或被闪电式攻克。当真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黑豹”粗大的鼻孔里喷出股股热气,化作了阵阵白雾。马上的关将军气定神闲地指挥着手下兵将给战马的蹄子和步卒的脚底板上绑缚麻绳和破布条,相当于简易“防滑链”。关羽给自己的队伍颁布的进攻口令是:“荡平青州,回家过年”,兵士们哄笑着欣然接受并深深喜欢上了这条口令,擦肩而过时大家都会面带笑容地彼此大吼两嗓子。
空荡荡的庭院中,杨明义倒背双手久久矗立,他无言地支楞起耳朵,听着城外的人喊马嘶,心潮澎湃,浮想联翩。飘雪染白了他的眉毛、胡须,如果换身服装戴上小红帽,他可以去扮演圣诞老人了。但显然此刻他缺乏愉悦的心情,蜡黄的脸上泛起回光返照般的红润。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杨明义木然地回头张望,却见“兵部尚书”王元朗带着一名全身披挂的武将,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二人在雪地里对着杨明义跪倒施礼,杨明义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起来吧,城防布置的如何了?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那员武将起身拱手抱拳道:“国公爷放心,我青州府粮草贮备充裕,支撑城内守军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杨明义奇怪地扫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王元朗,开口问道:“尚书大人有何话说?”
王元朗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说道:“国公爷,臣……臣冒死进谏,我军大势已去,外无救兵,就算再强撑个一年半载也是希望渺茫。不如……不如开城投降,给大家留条活路吧!”。
杨明义顿时怒目圆睁,斥道:“贪生怕死之徒!本公平日里也算待你们不薄,值此生死存亡关头,更应同仇敌忾,一门心思放在如何应敌上。你却只顾个人安危,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元朗跪爬半步,抓着杨明义的脚脖子哭着说道:“国公爷,大齐朝廷早就抛弃我们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您派去草原部落搬救兵的信使也杳无音讯,彻底没指望了。与其负隅顽抗,不如明哲保身,大家好歹还算有条活路啊!”。
怒不可遏的杨明义一脚将王元朗踢出很远,随手拔出明晃晃的佩剑,踏步上前。
滚了一身雪的王元朗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破涕为笑道:“国公爷,我们跟随您确实也算享了两天富贵太平日子,不如您屈尊受累再送弟兄们一场大富贵如何?”。
不明所以的杨明义闻言一愣,想不通他王元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一闪,一道鲜血喷溅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杨明义的人头翻滚着轱辘出去老远。
他身后的那位披挂铠甲的武将抬腿踏在杨明义的尸身上,将带血的钢刀在他的衣服上来回蹭了几下,擦掉了血迹。
王元朗疾走几步上前说道:“赶快拿个盒子把他的人头装起来,我听到城外已经开炮了!快马疾驰到城门还来得及!即刻命令守军竖起白旗”。
关羽很奇怪地望着黑压压的城头,一阵猛烈的炮火过后,守城的敌军静悄悄的,仿佛全都死光了一般,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身旁的张佰仟诧异道:“关将军,对方这是在搞什么鬼呀?”。
关羽凝神沉思片刻,咧嘴吐出一口白雾笑道:“青州城不攻自破,让弟兄们收起家伙,准备入城饮酒吧!”。
话音未落,青州城头忽然高高竖起了一杆白旗,伴着漫天大雪,随着北风迎风飘舞。
紧接着,城门洞开,王元朗为首的一干人等高高地手举托盘,出城门齐刷刷跪倒在雪地里。
托盘之中赫然是“忠国公”杨明义新鲜出炉还冒着丝丝热气的人头。
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而来。虎贲营也好,黑旗军也罢,宣告彻底覆灭,消失在历史的茫茫雪原中。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下雪了”巴尔斯抿了一口酒,眼光迷离、若有所思地望着帐外飘落的雪花喃喃道。塔塔儿部落的阿斯兰醉醺醺地拍打着乌纳巴图尔的肩头说道:“汗王长子殿下,咱娘俩……不对,咱爷俩得好好干上两大碗,算起来咱俩是亲戚。”
“亲戚?”乌纳巴图尔上上下下打量了阿斯兰几眼,对面前这个陌生人没有丝毫的印象。
阿斯兰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乌木库来我部落迎娶苏伦嘎,就是你带队的啊!苏伦嘎是我们部落最娇艳的花朵,是长生天赐予我们部落的一道美丽彩虹,我一直深深地爱着她!可是狠心的部落首领为了舔你们喀特斯人的*,非逼着他嫁给你弟弟!乌木库哪一点比得上老子?你说呀!”。
随着声调越来越高,阿斯兰的双眼变得通红起来,他伸手揪住了乌纳巴图尔的脖领子吼道:“苏伦嘎现在过得还好吗?日日夜夜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你弟弟抢了我的心上人,我要杀了他!”。
巴尔斯见状连忙给阿古达木和察干铁木尔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冲上前去掰开了阿斯兰的大手,一边笑着对乌纳巴图尔道歉说道:“他喝多了,别理他!”。
眼看着阿斯兰还要挣扎着爬起身,阿古达木恼怒地拔下桌案上的匕首吼道:“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马上宰了你?”。
乌纳巴图尔黯然地摆摆手说道:“放开他吧!乌木库已经死了。”
阿斯兰猛地抬起上半身,吼道:“那苏伦嘎呢?她现在在哪?”。
乌纳巴图尔和阿拉坦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当初撤离的时候大家心情悲痛、慌乱,没有人在意,那个美丽的苏伦嘎好像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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