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义骑在马上,迎着清晨的寒风眼巴巴地望着谷峰口方向。
他转脸询问一位传令兵道:“你可及时通知了谭将军所部?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汇合?”
传令兵跪倒回道:“禀国公爷,小的亲自去传了,离开时他们被匪贼围困,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
杨明义摆了摆手,又抬头眺望远方,继续痴痴地等待。
一对老实巴交的佃户,生了个宝贝儿子。佃户老张怀揣三个生鸡蛋,登门拜访当地出了名的算命先生。希望先生给儿子算上一卦,顺带帮着取个好名字,借此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朝不保夕的穷苦日子。算命先生捋着山羊胡,掐指一算,沉思片刻,提笔写下“张文星”三个大字。
先生解释说此子乃天上文曲星转世,将来只要好好用功读书,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指日可待。张佃户脸上乐开了花,千恩万谢地回去了,天天盼着儿子快快长大成人。不晓得因为礼物太过轻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算命先生这一卦错的离谱。张文星成年之后仍然目不识丁,却成了一位远近闻名的屠夫。自从干起了杀猪的买卖,他的大名很快就被人遗忘了,世人只叫他“张屠夫”。
张屠夫手艺精湛,做买卖童叟无欺,还捡了一个讨饭的孤女成了家。因此,在饿死了许多人的灾荒之年,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隔三差五还能炖点碎骨汤喝。张屠夫夫妇育有一女,十二三岁便出落的婷婷玉立,他爱如珍宝。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寒门美女惹祸殃!
这一日黄昏,媒婆带着几个小厮携厚礼来访。张屠夫笑脸相迎,上前说道:“婆婆您搞错了吧?俺家闺女才十三,还未到出嫁的年纪。”
媒婆笑道:“我要恭喜你呀张屠夫,平章大人看上了你家闺女,想纳为第九房小妾,早一天晚一天不都一样吗?”。
张屠夫傻了,他清楚地记得当地的平章大人是个土埋半截的老家伙。虽然他从来不敢得罪官差老爷们,但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他还是咬牙严辞拒绝。
媒婆十分不满,临走冷冷道:“张屠夫,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惊魂未定的张屠夫将自己的杀猪刀磨得雪亮,蹲在自己的小院里守了两夜,居然风平浪静,平安无事。他想自己可能过于忧心了,毕竟堂堂平章大人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和小民过不去,有损大老爷的官誉。
为了生计,第三日他叮嘱老婆锁好院门,自己凌晨去了集市,买了一头小猪现宰,支起了自己卖肉的摊子。
时近中午,大摇大摆走过来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各个手提棍棒弯刀。张屠夫早已见怪不怪地提前准备好了一些碎银,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这些人都是当地的一些地痞无赖,不算正式官差编制,平章大人每月拨发些许经费让他们维持治安,这些人收入的主要来源是靠敲诈勒索商户。
领头的刘二对张屠夫递过来的碎银一反常态地视而不见,板着脸说:“张屠夫,有人指证你贩卖病死的猪肉,谋财害命。收拾东西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吧!”。
张屠夫一愣,随即陪笑道:“二爷你可千万别如此耍笑小的,这头猪是我今天早上现宰的,活蹦乱跳的,好些人都亲眼看到了。”
刘二脸色一沉骂道:“谁他妈有闲心和你耍笑?老子是公事公办,为民除害!”。
他转脸一挥手道:“弟兄们,给我把他的摊子砸了!”十几个人吆喝一声一拥而上,张屠夫扑上去拼命阻拦,被一脚踹翻在地,只抢回了他那把磨得雪亮的杀猪刀。
摊子被掀翻了,一块块新鲜的猪肉散落在地。这些人还不满意,跳上去对那些散落的猪肉一顿猛踩,将它们跺进了烂泥里。
这边的嘈杂混乱惊动了两名路人,一位是羽扇纶巾,眉清目秀的白衣公子,一位是一脸浓须,笠帽低垂的壮汉。那位白衣公子眉头一皱,抖动着消瘦的肩膀就要上前一步,浓须壮汉一扯他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
张屠夫从地上爬了起来,心如刀绞,紧握杀猪刀的大手微微发抖,额头青筋暴起。
刘二轻蔑地一笑,迈步上前道:“怎么着?张屠夫,你拿着杀猪刀还敢当街对抗官差不成?来来来,我刘二的脑袋送给你。砍了我之后,不用审案就直接把你下了大狱,你们家的娘俩不出七天就得活活饿死!”。
说着,他上前几步,双手扒开衣领,伸长细细的脖颈递了过去。
张屠夫眼中愤怒的火焰顿时熄灭了,他低下头去,后退了两步。刘二又跨前一步,挥手扇了张屠夫两个响亮的耳光,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张屠夫低着头又退后一步,刘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早就告诉你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悔改今后在平章大人的辖区你就别想做买卖!你们一家就等着饿死吧!”。
话音未落,刘二突然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疼,然后他就被横空飞来的一脚踹翻在地。他惊讶地抬头看看张屠夫,那家伙低着头一动没动呀!
刘二恼怒地望向四周,喊道:“谁敢打我?活腻了?!”
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位齿白唇红,眉清目秀的陌生白衣公子正冷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刘二狂怒了,自从他穿上这身官差的虎皮就从来没人敢动过他一根手指。他面红耳赤地咆哮道:“弟兄们一起上,砍死他!”
他的十几个手下此时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吆喝着挥舞刀、棒一拥而上。那位白衣公子一跃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噗噗”两声,不带一丝犹豫就将两个持刀冲上来的家伙刺倒在地。
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浓须大汉无奈地叹了口气,拔出腰间的钢刀跳出人群,挥刀杀了上去。盏茶的功夫,一刀一剑便将十几个恶吏全都放倒在地。
白衣公子走到张屠夫面前,说道:“你要还算个爷们,过去杀了他,我们带你投奔马家军去!”他伸手一指躺在地上,体如筛糠,屎尿横流的刘二。
刘二连忙说:“别听他的张大哥,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有什么怨气找平章大人,我就是个跑腿的小混混!”。
白衣公子冷笑道:“你以为放了他就还能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吗?”
张屠夫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他咬牙直瞪双眼,攥着杀猪刀向刘二走了过去。
刘二急的热泪盈眶,想爬起来腿又不听使唤,胡乱摆着手嘶喊道:“冷静,冷静,张大哥!”。
此时,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怒吼:“杀了他!”、“宰了他!”、“这个兔崽子天天狐假虎威,早该死了!”。
张屠夫上前一把揪住刘二的发髻,只一刀便将刘二的脑袋剁了下来。不愧是杀猪多年,手艺精熟。他随手将人头扔在一旁,站起身对那二位说道:“我跟你们走!但要先回家带上老婆孩子。”
张屠夫的老婆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吓得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地跑到院门前,趴在门缝上看到了一身是血,一脸焦急的丈夫。她连忙打开门,张屠夫不容她说话便吼道:“带上闺女,其他什么都别拿,赶紧跟我走!”
他的身后站着两匹高头大马,其中一匹马上的白衣公子不满地啐道:“连个恶吏都不敢杀,却对自己的老婆大喊大叫,你还算个男人嘛?”。
张屠夫转脸陪笑道:“公子莫怪,我也是一时情急。”
浓须壮汉在马上缓缓道:“哪有什么公子,这位是我马家军首领的大小姐,茹霜姑娘。休得啰嗦,趁着官兵还没有追来,我们赶紧走,再晚恐怕就难以出城了!”。
守城门的校尉头领看到两匹风驰电掣而来的骏马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警惕地拔出佩刀,大喝道:“什么人如此猖狂?当街纵马撒野,停下检查!”。
哪知马上之人像没有听到一样依然纵马如飞,速度分毫不减。校尉头领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自己的脑袋好像忽然飞了起来。他低头看去,一个和自己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无头身体手举钢刀,正缓缓倒地,他不禁想到:这个倒霉的家伙是谁呀?为何如此眼熟?
四周十几个持枪的兵卒,惊恐地大呼小叫着闪避着奔马。两匹战马扬起一路尘烟,飞一般的奔出了洞开的城门。
跑出去好远,浓须壮汉回头看了看没有追兵前来,这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他身后的张屠夫说道:“多谢二位搭救,否则我们一家三口性命难保!”
浓须大汉摇了摇头,未曾答话。他扬鞭打马,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战马,扭头说道:“我说大小姐,哪次出来你不惹点事端?看你回去如何向大帅交代!”
那位白衣公子一把扯下头上的纶巾,随手一扔,乌黑发亮的长发如瀑布般随风飘散开来。她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这点气魄我们还造反干什么?老老实实当奴才就是了!放心吧,我爹他老人家不会怪我的!”。
她又低头对怀中张屠夫的女儿说道:“小妹妹,姐姐教你唱歌好不好?”
完全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何等危险的小姑娘高兴地仰脸笑道:“好啊好啊”。
马茹霜放开了歌喉,那歌声时而嘹亮,时而婉转,时而高亢,时而低徊。歌声飞上了天空,与蓝天白云相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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