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鹿死谁手

  莫非殇的心不由自主地瑟缩起來,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而他的脸又被垂帘遮住,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就轻而易举地听出了帘子后面的人。

  他的声音时常会在她的耳边萦绕,无论是醒來时还是睡梦中,剪不断理还乱总是那般挥之不去。

  舞台下面开始躁动不安,窃窃私语不断地揣测这帘子后面的人,大家并不是被他报出的数目震住,而是被那志在必得的声音和盛气凌人的气势。

  躁动的氛围又被西面厢房爆出來的声音完全压制住,原來还有人要与东厢房的主人一争高低,那声音很轻也沒有什么气势,却是四两拨千斤,舞台下面霎时的鸦雀无声。

  “五百两。”

  西厢房竟然报出了这样的高价,如果这是在妓院,为了与花魁一亲香泽,还可以理解。

  风月楼只是纯粹的舞乐坊,为了揭头彩竟然有人出价五百两,这简直是疯了。

  沒等舞台下面的人开始揣测,东厢房接着想起了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五千两”……

  两个厢房的主人,沒有一个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反而是相争地愈演愈烈。

  莫非殇冲着秦娘使了个眼色,秦娘示意东西厢房的两位公子停止喊价,莫非殇做了个令所有人惊呼的动作,她自己伸手将脸上的面纱接下來,台下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躁动,“天啊,果然是貌若天仙。”“真美啊,本公子就从來沒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还真是个奇女子连头彩都不要了。”

  莫非殇在台上俯身施礼,淡然的脸色对着台下众人,“各位公子,飞花初來乍到,舞技拙劣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按照规矩,谁揭了头彩谁就要从包厢出來,可莫非殇自己揭了面纱,秦娘只好示意厢房里面的两位都出來,不出所料东厢房的是少将军虞尧,西厢房的是平安候赵羽灵。

  莫非殇蹙着眉,她低垂着双眸,心慌地朝后台走去,秦娘知道三人的关系,只得打着圆场,“各位公子,我们冷风姑娘学了新舞献给大家,有请冷风姑娘。”

  冷风翩然起舞,台下自然也有些鼓掌叫好的声音,二楼西面厢房里飞崖看着台上的美人,眼睛里藏着复杂的内容。

  风雨楼的后院是五座典雅的水上亭阁,豫鑫阁、冷风阁、暖花阁、落雪阁、木月阁,分别住着秦娘和风花雪月四大花魁,暖花阁闲置已久,莫非殇便住了进來。

  她出神地对着铜镜里那副国色天香的容颜,涂了胭脂水粉,画了娥眉抹了丹唇,果然是艳压群芳的绝色。

  她的脸色清冷,眸子里灌满了失落、迷离与彷徨,伸出手随意地扯着头上的簪花和珠钗,有生以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精心的装扮,多少都有些不适应。

  她的耳边还是充斥着刚才东厢房里传出的熟悉声音,他始终还是不肯放弃她。

  她在铜镜面前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房门被秦娘倏然地推开,她才缓过神回身站起來。

  秦娘的脸上蕴着明显的怒意,她随意地坐在莫非殇的对面,气鼓鼓地道:“飞花,我收你进我风月楼,是为给我赚银子的。我告诉你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不会背叛你,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不是那些不靠谱的男人,而是白花花的银子。明明可以自抬身价,一舞走红。你倒好自己把面纱摘了,知道我得少赚了多少两银子吗?”

  莫非殇清丽的眸子里全是愧意,她垂眸站着低低的声音从喉咙里涌出來,“秦娘,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破坏了风月楼的规矩,只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他们两个,这样斗下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总有人会输,我不想为了自抬身价,将局面弄得不可收拾。您可不可以想想办法以后不要让他们两个进风月楼……”

  秦娘來回扯弄着手里的丝帕,脸色变得凝重起來,“风月楼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进门的贵客往外赶吧,不过既然你进了风月楼,就是我的人。你的事情如果自己解决不了,秦娘亲自出马帮你解决。不过你也要给我落个实底,虞少将军和平安候你到底是中意哪一个?虞少将军少年英才是城中不知道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羽灵王爷虽然被贬为平安侯,可他毕竟也是太后的亲生子,荣华富贵也够你享用不尽,你总得让我替你先打发一个,今日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

  莫非殇的表情出奇的黯淡,长长的舞袖子里面手指甲都嵌进了手背里,她的眼睛里分明有些水光,照的眸子干净透亮,“一个是我不爱的,一个是我不能爱的,但是遇上他们我终究很感激上天,我谁都不想伤害,也谁都不能伤害。”

  秦娘的眼睛瞟了瞟,费解地开腔道:“这件事情,决定早了只有一个人伤心,决定晚了三个人都伤心。我与虞尧相识多年,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也知道很多,既然连虞老夫人这样的障碍都能克服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能爱他,你看他如今面色憔悴,消瘦了很多,他对你是真的用了心了。”

  莫非殇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只觉得喉间干涩异常,“秦娘收留我也有虞尧的原因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您只喝湄江翠片这一种茶不也是个秘密吗?我与他分开是迫不得已,至于这理由是我不想触及的秘密,可以吗?”

  秦娘站起身,冷冷淡淡的语气:“虞少将军与平安候都说还会來看你跳舞,平安候还留了不少的彩头钱,明日点舞也是价高者得,你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他们两个,别再破了我风月楼的规矩。”

  豫鑫阁,冷风凑到秦娘的耳边,“属下已经打探过,虞大将军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与飞花的师父有私情。而他们大婚的前一夜,鬼女桑曾经秘密进入将军府,飞花就逃了婚差点跳崖,后來被平安候所救。”

  秦娘的脸色凝重起來,她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手里的珠钗,揣测道:“飞花与虞尧经历生死都不离不弃,却因为鬼女桑的出现就分开,那鬼女桑肯定是告诉她,他们两个不得不分开的秘密。如果……飞花是鬼女桑与虞南翊的私生女,那这一切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怪不得飞花这样决绝,看來这件事虞尧并不知情。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可怜,要查证此事得追溯到二十年前,恐怕是难了……”

  翌日傍晚,风月楼门口,冷风萧瑟,虞尧与平安候对立站着,两个人都散发着巨大的气场,逼得行人不敢靠近。

  “王爷,不,平安候,皇上劝您安分守己,您不该在家府上静思记过吗?”

  “怎么本侯爷來看自己的女人,还要少将军你过问?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谁是你的女人?”

  “莫非殇”

  “哈哈哈,真是笑话,她若爱你就不会背叛你冒死來救我。”

  “她若爱你就不可能逃婚,你可能不知道吧,他在灵王府的时候,早就是本侯爷的女人了。”

  “你说什么?”

  他被激怒,不受控制地勒住他的衣领,他也毫不留情地一掌劈过去,两个人各自施展武功,在风月楼的门前大打出手,虞尧与赵羽灵的功力势均力敌,他们都算的上大燕国一等一的高手,虞尧打伤了赵羽灵的手臂,赵羽灵撕破了虞尧后背的衣服。

  秦娘与风月楼里的姑娘听到混乱的打斗声都冲了出來,却看到两个原本飘然俊逸玉树临风的英才,都披发散乱身上多处挂彩,尤其是虞尧后背被抓破的衣服,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小块,却恰好露出了后背的三颗排成一字形的朱红痣,秦娘的神色狠狠愣住了,她上前就去拉住虞尧,神色怪异地道:“虞尧,虞夫人是白蛰族女子吗?”

  虞尧对秦娘的问題感到万般诧异,他轻轻摇摇头,“娘亲是安素郡主,从小就养在安国府,怎么会是白蛰族女子呢?”

  秦娘一时情急,竟然完全忽略这一层,这三颗朱砂是白蛰族的家族遗传,只要是白蛰族人背后都会有这样的三颗红痣,而眼下的情景秦娘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他们两个身上负的伤,莫非殇只觉得心头愁绪百结,她定定地注视着虞尧,看一眼又忽然的低下头。

  虞尧不会放弃她,如果她不告诉他真相,恐怕他是不会甘心的。

  这样的痴缠让她心痛不已,又更加难堪,她本不想让他像她那样心碎,也不想他为这段荒唐的错恋心痛心伤。

  她宁愿他认为她就是个朝三暮四、无情无义的女子,可是无论她说出多么绝然的话,他始终就是不放弃她。

  虞尧与赵羽灵之间的氛围仍然在僵持,莫非殇木然地走到虞尧的身边,看着他唇角的伤和后背破裂的衣服,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切碎了似得疼痛不已。

  她掀起暗沉的眸子,脸色绷得很紧,波澜不惊地道:“少将军,你……你跟我进來,我有话要跟你说。”

  虞尧的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他剜了眼对面的赵羽灵,随着莫非殇进入了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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