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漾带着两个小宫女候在灵王府外,羽灵王爷前脚刚走出灵王府的大门,菊漾便急匆匆地來到微雨阁宣旨,她沧桑的脸上皱纹纵横,却极其虚伪地堆着假笑,只是一味的强调太后觉得与莫姑娘投契,要请她进宫陪太后说话。
倚翠提议跟随莫非殇同去,却被菊漾凌厉的目光狠狠剜着,不客气地训斥道:“好不懂规矩的丫头,太后只说要请莫姑娘一人,说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菊漾带着莫非殇走后,倚翠总觉得有些不妥,便飞身上马出府去追赶羽灵王爷。
倚翠年幼时因家贫被爹娘卖入杂耍团,羽灵王爷在欣赏她表演的杂耍时,看中她的聪慧机警,便将她收入府中为奴婢。
羽灵王爷出门前曾与莫非殇告别说是要离城两日,倚翠持鞭催马向着城门方向跑去。
果然就在城门口追上了正欲出城的羽灵王爷,她喘出的气息很不匀称,又因心里焦急不安,话也说的不连贯,断断续续地道:“王爷……王爷,莫姑娘……她被太后请进皇宫了,说是要去闲聊,而且不许奴婢跟着。您前脚走,菊漾姑姑后脚就來了,奴婢总觉得事有蹊跷。”
飞崖策马上前,在羽灵王爷的身旁低声提醒道:“王爷,太后娘娘素來多疑,如若她派人查探莫姑娘的身世,很容易发现端倪,此番莫姑娘进宫,恐怕太后娘娘会对她不利。”
羽灵王爷俊眉深锁,漆黑的眸子如深谷寒潭般凛冽,他握着马鞭的手迅速往怀里一扯,狠命夹着马肚要折返回去,飞崖眼珠转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便大声喊道:“王爷,城门外有条小路是通往皇宫的捷径,我们穿过去说不定能追的上莫姑娘。”
羽灵王爷唇角咬出个“好”字,调转马头飞快地冲出了城门,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远远地,他们眼见着菊漾的马车驶入了皇宫,菊漾是奉旨出宫,回宫的时候自然是一路畅通,但是羽灵王爷进宫道道关卡都要出示腰牌,即便有的看守侍卫与他熟的不能再熟,这个进宫的规矩是不能改变的。
莫非殇來到仁德宫,当她走进來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凝滞的氛围里弥漫着凛凛的杀气。
她屈伸下跪向太后行礼,太后却迟迟沒有叫她起身,而是一改在宴会上的和颜悦色,阴狠的脸庞绷得发紧,她的嗓音如來自幽冥地府,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莫非殇,你好大的胆子,鬼女洞的鬼女,朝廷的重犯,竟然敢楚楚可怜的说什么是医女,你这样诓骗哀家,可知死罪。”
莫非殇的心头一惊,太后果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她就算执意否认也沒有什么用,便直言不讳地道:“不敢再欺瞒太后,奴婢确实曾是鬼女,只是王爷怜悯奴婢孤苦无依,不忍加以刑罚,奴婢备受王爷的恩德,也已经痛改前非,还请太后饶恕以往之罪。”
太后阴冷的眼神如冬日寒流,她轻蔑地瞟着莫非殇,阴阳怪气的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把哀家的儿子抬出來,哀家最恨的就是你勾引羽灵,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自不量力。”
太后朝着对面的菊漾递了个眼色,菊漾一挥手小丫鬟端着个托盘走了进來,上面摆着三样东西,毒酒、匕首、白绫。
太后的声调更加阴狠,她的眼眸一抬,冷冷地道:“哀家决不允许你这样的人陪在羽灵的身边,想怎么死自己选。”
莫非殇扫了那三样东西,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以她的功力或许可以与侍卫拼杀冲出皇宫,可是即便冲出去了,她也会成为朝廷日夜通缉的罪犯。
而且天地之大竟然早已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一场错爱让她心灰意冷,生无可恋,跳崖身死与太后赐死又有什么虚别呢?
她轻缓着踱着步子,神色出奇的镇静,淡定地一步步走向那杯毒酒,她伸手将酒杯攥在手心里,刚要送到嘴边。
却听到小太监拉长了嗓音,响亮地喊道:“羽灵王爷到。”
满屋子的人太后到丫鬟皆是一惊,目光向着门口扫去,羽灵王爷跌跌撞撞地闯进來,见莫非殇手里端着酒杯,又扫到托盘里的匕首与白绫,宫里常用的伎俩他自然知晓。
他随手抓起了托盘里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双膝跪倒在地,声音寒彻却有力,“皇额娘,非殇是儿臣第一个动心的女子,也是儿臣第一个想与她死亦同穴的女子,皇额娘若执意赐死非殇,儿臣绝不独活。”
羽灵王爷说着手里的匕首向着脖子抵了抵,竟真的划破了皮肉渗出了血丝。
太后惊慌地从床榻上下來,颤颤巍巍的语调道:“你……你竟然为了她,忤逆哀家,拿自己的命威胁哀家。”
羽灵王爷的眼眸似乎泛起某种晶莹的东西,洗刷的眼睛晶莹透亮,他的嗓音仿佛哽住了,极度的喑哑低沉,“皇额娘赐死非殇,无非是得知了她鬼女的身份,关于鬼女洞皇兄都已经决定大赦,皇额娘何必苦苦相逼呢?只是非殇若离开尘世,儿臣必定觉得人生了无趣味,求皇额娘饶恕她吧。”
莫非殇静静地垂眸站着,羽灵王爷的情真意切,宫殿里的众人都为之动容,莫非殇抓着酒杯的手抖了抖,嘴里低低地喊了声:“王爷……”
太后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退后几步又坐回到床榻上,她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莫非殇,极其决绝的语调道:“好,你既然执意如此,哀家今日可以饶恕她,只是她这样惹人耻笑的身世,怎么可以做你的枕边人?”
羽灵王爷闻言,将手里紧握的匕首垂了下來,他一个头磕在地上,可能是用力过猛,额头上立刻出现了红紫色的印痕,他的声腔明显地在颤抖,“皇额娘,儿臣从來沒有违背过您的意思,可今日请恕儿臣不孝。若今生不能取得非殇为妃,儿臣宁愿终身不娶。”
“你……你……你是要气死哀家……”太后的手颤抖着指向羽灵王爷,她怒火中烧,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菊漾匆忙地上前将她扶住。“王爷,您就别说了吧,太后这几天头风发作的厉害,恐怕又不能安睡了。”羽灵王爷闻言迅速起身,凑到太后的身边紧张地道:“皇额娘,皇额娘您怎么样,快,快去传太医。”太后微阖着双眸躺在病榻上,半昏迷半清醒地喃喃自语:“哀家疼爱你甚于皇上,你为何也这般与他一样,为了个女人就违逆哀家。”
将军府,虞尧已经可以支撑着起身,他多日來少有进食,也不像先前那样阳光明媚,俊颜上蒙了层阴郁,越显得沉默寡言,他修长俊逸的身影站在窗前,肆意飘进來的冷风无端吹弄他的衣带。
他从怀里掏出那把鬼刀匕首,纤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來回摩挲着上面的纹理,深深浅浅的感觉似乎在提醒着若有似幻的过往。
所有的一切在眼前堆叠起來,洇湿了他如深渊般漆黑不见底的双眸,直到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在他病榻边的毅然决绝。
星子进屋的脚步很重,虞尧却愣着神,丝毫沒有发觉,直到他走到窗前,将支起的窗户放下。
“少将军,您的病刚刚见好,怎么能就这样站在窗子边吹风呢,这要是冻着了,老夫人会狠狠责打奴才的。”
虞尧离开了窗前向凳子边走去,他神情呆滞得坐着,手里依然來回摩挲着那把鬼刀,半晌的功夫他才缓慢开口道:“她是有苦衷的,你说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隐衷。”
星子叹息摇头,直觉上他也认为莫非殇有什么隐瞒,可是事已至此,唯有将话说得狠些,才能让虞尧死心。
“少将军,奴才听说莫姑娘前日里还跟随羽灵王爷共赴宫中盛宴,深得太后欢喜。她既已移情别人,少将军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虞尧握着匕首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刀鞘发出轻微的响动,他沉默了片刻,冷冷的开口问道:“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的,到底有沒有找到羽灵王爷的私炮坊?”
星子的表情迅速缓和了刚才的僵硬,面露喜色地道:“正想要跟少将军提及此事,我们的人几日來连续不断地跟随飞崖的行踪,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发现了私炮坊的具体位置,只是这样大的事情,您还是要亲自去探查,才能与皇上禀报。皇上膝下无子,兄弟中只有羽灵王爷才智双全,可他还有平定西北的大功,又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皇上会真的发落他吗?”
虞尧胸有成竹地点点头,他的眼眸里藏着从未有过的阴骘,“才智双全又怎么样,功高盖主早已被皇上所忌惮,私炮房的事情若能查实,他必然不能保全。三日后,我会去亲自去查探此事,他若真有悖逆皇上之心,定然不得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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