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停了?”柱子问。
“这雪很硬,至少三四天了,但你看,一个脚印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柱子傻乎乎地问。
“说明屋里的人好几天没出屋了。”
“对!”柱子赞同。
“对什么对!这说明老头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动不了了,要死了。你确定他是一个人在这住?”
“肯定的啊!除了你,我们村没人敢来这儿。”
“要是他一个人在这儿,说明是后者。”
“为什么?”柱子的声音发颤。
“这里没电,屋里肯定是油灯,油灯不可能着过一宿。说明他是今晚点的!”说着,我大步向窗户那边走。
“哥你到底要干啥啊?”柱子死死拽着我的衣服,左顾右盼地跟在后面。
“我要救人。”
“救谁?”
“老头儿啊!”
“他怎么了?”
“你吓傻了啊?不是说他可能要死了吗?”
“救他干啥,他一个疯子,早晚都得死。”柱子的声音都吓得扭曲了。
“疯子也是人命啊!”
我拽着他,一路奔着正房西边走,渐渐靠近窗户。风突然停了,四周死一样寂静。
“哥。”柱子的手一紧,停在原地,差一点把我拉摔了。
“嘛呢你?”我问。
“有、有、有、”他紧张地盯着西厢房,“有鬼!”
我瞬间看过去,只看到歪在一旁的门和坍塌的房梁,“别紧张,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不、不、不、不,不是。有、有、人看、看、看着咱俩,就、就、就在那屋里,我都看见了。”
“哪有?别吓唬自己。”
“他走了,你转身他就走了,一双眼睛,老亮了。”
“真的假的?”我仔细观察柱子说的那屋子,什么也没看见。
“回家吧,哥,我害怕。”
“咱不能见死不救,这么着,你去窗户根底下先看看屋里有人没?我去厢房瞅瞅你看见的是什么?”
“哥、哥、哥,你胆儿、怎么、这么大呢?”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不是鬼。快去!”
“我、我、我不敢。”
“你别磕巴了,看你那体格都顶我俩了,跟这躲着,像什么样子?”
“哥、哥、哥……”
“你要下蛋奥?快去!”
我松开他,朝厢房走。他还想说什么,没好意思,一点点往窗户底下挪。
我踏上歪斜的台阶,站在厢房门口。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摸出打火机,点亮的瞬间,一双亮眼突然从我眼前飘过。我的目光追过去,什么都没看见。
我赶忙追过去,慌乱中绊在一根柱子上,摔了一跤。
打火机熄灭,黑暗吞没过来。我四处摸,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触电一样缩回手,稳了稳心神,再次摸过去。
它还在。我继续向上摸,那东西很细很长,好像是一条纤细的腿。
这时,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抬头向上看,一双碧绿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我。与此同时,那只脚也动了动,从我手里脱离出去了。
“什么东西?”我本能地后退,下意识摸向腰间,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这是在探索一个古宅,而不是在盗墓。
“啊——”外面柱子一声惨叫吓得我毛骨悚然。那双眼睛也随着消失了。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发现柱子瘫坐在窗户下面,双手捂着心脏。我跑过去,把它扶起来,问:“看见什么了?”
灯光下,柱子的脸血色全无,“棺、棺、棺材!没人,就一个棺材!”
我贴近窗户,从木格向屋里看。一口崭新的大红棺材立刻出现在眼前。向左右看,果真没人,只有一盏油灯在棺材旁的桌子上亮着。
怪了!我心中暗道。拉着柱子绕到一旁,进入塌了的正房,来在那间屋子的房门前。
我推了一下,房门咯噔一声,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反锁的?
我再推,发现锁的很坚固。
“柱子,把门踹开!”
“啊?”
“踹开!”
柱子冷静了一些,后退两步,向前猛冲,抬起一脚,蹬在门上。门在一声碎裂声中飞进屋子,连同门框都被撕碎了。
油灯一闪,陷入黑暗,不多时它又烧起来,照亮大红的棺材。
灰尘四起,我踏进屋内,先检查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之后,才着眼看棺材。这是一口老式的棺材,在火葬场还不流行,死人多数都带着棺材直接下葬的时候用的比较多。那时候棺材铺的工匠是一种很受人尊敬的手艺人。
眼下这具棺材跟工匠的比足够大,但是做工粗糙,外表的油漆刷得也不均匀,裸露处可以看见木材是廉价的杨木。
反锁的门,自己打造的棺材,点着的油灯……我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双手搭住棺材沿儿,向上搬。
棺盖太重,我一下竟没抬起来。
“哥,你别吓唬我,我怎么感觉你也疯了呢?”柱子惊恐地看着我,好像看着一个鬼。
“搭把手。”
“你要干啥?”
“快点儿!”我说,“老羊倌应该才钻进去不久,咱俩看看他还有救没?”
“死人能有救么?”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怕没人下葬,所以自己钻进棺材。要是来得及,他还能有口气!”
柱子终于明白,绕到我对面,学着我的样子抠拄棺材沿儿。我给他一个眼神儿,他跟我一起用力,把棺材盖子掀开到一边儿。
棺盖落地,一个须眉尽白,穿着大黑衣服的干枯老头出现在棺材地。他闭眼躺着,脸色铁青。
我把手伸进棺材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身体还有些余温,没救了。
我长叹了口气,看着柱子,道:“来晚了,没救了。”
“咱回家吧,哥,我妈要是发现咱俩还没回去,肯定急死了。”柱子说。
“把棺材盖上。”我忽然有种宿命的感觉,是不是等我老了也得自己给自己备一副棺材板儿,然后自己钻进去?
柱子一个人抱起棺材盖子,把一角搭在棺材上,慢慢向里推。我目送老人陷入阴影,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等等!”我说。
柱子扔下棺材盖,跳到我身后,“又咋地了,你咋一惊一乍地!”
“你把棺材盖往回撤一点。”我说。
“啊?”
“撤一点儿。”
柱子没办法,又回到原地把棺材盖往回拉一些。老人的双手重新露出来,我发现那是一双截然不同的手,左手纤细如同女人,而右手则粗的像是木头,两只手的手指都比正常的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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