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提示

  刘叔笑嘻嘻地站起来,从袈裟兜里摸出一盒烟,一起点燃两支,分给我一支。

  我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让阳光透进来,然后回到座位上,说:“后万代唯一人解此锁,乃佛祖转世,众生见而跪拜。你是觉得这句话的受众不对?”

  “忒聪明!”刘叔满意地赞叹道,“你想想,这七宝莲花棺包含了一整个朝代的工艺,制成之日起就决定它不能随意被众生瞧见的命运,所以,即便真的是佛祖转世解开此锁,众生又有谁会知道?能瞧见这宝贝的只有历朝历代的精英。”

  “还有一点,皇帝说过的话就是御笔亲封,这句话的意思从当时的政治环境来理解,就是任何打开七宝莲花棺的人会被皇帝认定是佛祖转世,那这个人岂不是比皇帝还要大。唐玄宗才不会那么傻。”

  “看见这句话的人一定不是众生,而是极少数具备开棺资质的人,所以,这看似赞颂开棺者智慧的话其实是一句提示。哪个会相信我刘五全是佛祖转世呢。”

  “可……提示的是什么呢?”我脑袋里玄宗的话填满,忍不住念叨出来,“后万代唯一人解此锁,乃佛祖转世,众生见而跪拜。”

  “字面意思很明确,唐玄宗觉得此后世世代代,只有一个人能解开七宝莲花棺,这个人是佛祖转世,芸芸众生见到一定要跪拜。”

  “我觉得不能从白话文翻译的角度看,字面意思对于这等高智力的谜题来说太小儿科了,而且文言和白话文有根本的差异。谜底一定不在意思里。”

  “我也这么觉得。”刘叔点了点烟灰,“我在想假如我是唐玄宗,我会给后人留下什么提示呢?”

  “哎?”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大叫一声,“你说工匠高手寂寞为后世人留下提示,但这七宝莲花棺上的字是唐玄宗提的!”

  刘叔吓了一跳,“有嘛区别?”

  “当然有,如果是工匠为后人留下的提示,肯定是从设计者的角度,他可能给我们的是关键机括的所在,或者设计理念之类的信息,但如果是皇帝,他最多只能从一个懂得如何解锁的人的角度来进行理论提示,因为所有十算神机锁都只有一次生命,拆开后就无法复原了,玄宗肯定不知道内部情况。”

  “理论提示?”刘叔若有所思。

  “举个例子,一个四合院,有一个人问我们大门在哪,我是学建筑的,我首先会想的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如果南面有两扇门,则偏右为正门,这是规矩,根据规矩推理,但假如问你呢?”

  “门口有树,树上还有个老鸭窝那个。”

  “我们的差别就在于设计者脑海中一定是内部,由内而外,而解谜者脑海中则是外部,由外而内,”我有点兴奋,“所以唐玄宗留下的信息一定是给我们提供解题最初需要的那个信息,即切入点。”

  “切入点?”

  “一定是切入点,”我道,“我从未接触过神机锁,但想打开一扇普通的锁着的门,只有钥匙和锁孔也不够,我们还需要知道把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旋转,这就是切入点。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拿这个莲花棺怎么办。”

  “也就是说……”刘叔暗暗思索,“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这句话最可能提示的就是什么。”

  “对,我们缺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可从哪里入手呢?”刘叔目光转回莲花棺上面,白色莲花仍在旋转,开开合合,美丽非常,“后万代唯一人解此锁,乃佛祖转世,众生见而跪拜。

  “你之前说这可能是唯一一个会动的神机锁,会不会在那上面有文章?”我提醒他。

  “一朵白色的旋转莲花和七个孔。”刘叔念叨着。

  “这朵白色莲花还不停重复着开放闭合,这是我们能从外观看见的所有内容。”

  “白色,莲花,旋转,开合,”刘叔渐渐陷入思索的境地,“七个孔,万代,一人,解锁,佛祖,转世,众生,跪拜。这些词汇好像完全没有关系啊!”

  他的手忽然抽搐一下,细长的烟灰落在地毯上摔碎,“你先按照你的思路想着,我还是先来感受一下它的内部结构吧!”他把烟头插进烟灰缸里,重新伸出右手两指放在莲花棺的封板上,闭眼探寻,“横三竖四、六六寻七,立二成八,重三叠九,上为天,下为地,天地有道,天地亦无道,左为本,右为物,本物无法,本物即为法。”

  莲花在他手边转动,旁若无人。刘叔念叨的是《奇门遁甲注》中关于解锁三段口诀中的最前一段,据他所说是他唯一记住的一段。他小时候痴迷两本祖传的书,不好好学习,他妈一气之下把祖传的《大墓风水集》和《奇门遁甲注》扔火堆里烧了,他的理论知识便停留在那一段,好在后天悟性高,才在盗字行里站住脚。他总跟我抱怨为什么没长一个像我一样几乎过目不忘的脑袋。

  旋转的莲花,一句看似简单的题词。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一段时间之后,刘叔收回手,抬眼看着我,“这题词一共二十个字,莲花转动二十圈的时候封板下面有一阵细微的波动,很小,但逃不过我的手指,难道是这个?”

  “波动?”

  “波动意味着变化,”刘叔皱眉说,“每二十圈波动一次,就证明莲花转动二十圈内部就有一个变化。”

  “什么变化?”

  “变化太小,我不确定到底是开还是合,初步感觉好像是两根闭合的栓弹开。”

  “闭合的栓弹开!?”我大惊,“那不就是开了吗?”

  “不是整体的弹开,这根栓牵动着很小的一部分。你说会不会这七个孔分别牵动着不同的七根栓,所有栓都开了锁就开了。”

  “从图纸上看,不会,因为如果是七根栓,那图纸上就会出现七个同样的结构,连通着七个孔。但我记得图纸,那上面没有任何一个构件是重样儿的。况且这上面只有一朵莲花。”

  “没准是黄金舍利呢?”

  “你丫不是说神机锁没有任何形式的钥匙吗?”

  “我那是为了刺激迈克尔,”刘叔反驳,“事实这只是理论,没准哪个神机匠玩腻了,就设计了钥匙。”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打开棺盖的那一刻我就这么怀疑了。”

  “不对,”刘叔又兀自摇头,“没有道理,神机锁是中国古代智慧的结晶,而佛舍利从未离开过印度,二者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也有道理,”我感觉脑袋有点胀,“再换个思路,刚才你的口诀里提到横三竖四,封板上的七个孔正好被莲花分割成两份,棺首四个,棺尾部分三个,能对应上横三竖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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