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夜之间风起云涌,就算金陵的百姓也隐隐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路上行人匆匆,就算交谈也是低声的窃窃私语。
金陵杏花楼的凭栏之上,一个卓尔不群的青年睁着深炯的眼睛直视远方。手中的酒杯闪烁着晶莹的阳光碎片,舒缓的将酒杯移到唇下仰头一饮而尽。
“难得午后昏睡的时光,却总有人来打搅。”青年的声音很慵懒,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穿透力,所有周围在意的人都清晰的听到了青年的话。
“父辈前辈都身陷囫囵,抚琴公子怕是没有什么心情享受午后悠闲的时光了。”几个其貌不扬的青年虎步熊风的来到沈青的身前,语气平缓就像机械出的声音毫无情感波动。
“抚琴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好啊,走吧!”沈青随意的将酒杯放下,跟着几人上了酒楼下停靠的马车。
马车密不透风,坐在里面保证看不到外面的一丝光亮。颠簸的马车走了很久,仿佛经过高山,淌过河流。三个青年将沈青牢牢看住,防止沈青做出任何不利的动作。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在太阳临近黄昏的时候。沈青所坐的马车才缓缓的停下。车门被打开,尽眼的火光让沈青的眼睛微微生疼。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大侠思子心切我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把沈公子接来与令尊相聚想不到沈公子却自己出现了。
欢迎沈公子来十二楼做客,这样的招待你们满意么?”带着金色面具的十二楼楼主戏谑的笑声仿佛尖刺,扎的沈青几乎挂不住脸上的微笑。
“废话我不想多说,我是给人送信的。”沈青很少生气,哪怕对着罪大恶极的人他也很少动怒。但对着十二楼,他却连笑容都无法维持,可见沈青已经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送信?谁的?”
“如果你的眼睛没瞎,你应该自己看!”
十二楼楼主带上了皮质的手套,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信封。轻轻的撕开信封,拿出里面洁白的信纸。
他丝毫没有因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行走江湖,所有没有一点防人之心的君子早就死了。他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而已。
展开信纸,十二楼主就陷入了死寂。宁月的信里写了什么沈青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宁月的详细计划。计划的细节,都是宁月和余浪制定的。而他,却只是过来送信而已。
“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宁月,如果他不耍花招,我可以答应他的条件。送沈公子离开——”
“不用了,我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走!我第一个任务是送信,第二个任务就是保证江南道武林前辈的安全。记住,是一根毛都不能少!”沈青的话很轻,却给人不容拒绝的威势。原本以为会暴怒的十二楼楼主却出乎意料的沉默。过了很久,他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带沈公子与沈大侠相见!”
中山古道,被称为金陵的通天之道。不是因为此道能直上九天,而是因为这古道难,难于上青天。盘旋的古道异常的难于攀爬,也致使此处人烟罕至。除了偶尔有个别的隐士出没于此,这里就是一片无人区。
古道一边是笔直的崖壁另一边却是悬崖,古道只有一尺宽,要想踏上古道只有贴着崖壁一点点的挪移,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但就在古道的悬崖峭壁的边上,一个身影却趴在悬崖边瑟瑟抖。
“宁月,等我回去……等我回了我非砍了你……轻功好有错么?轻功好就该死?特么轻功好就该爬悬崖峭壁?谁说轻功好就摔不死了?”
身影嘴里虽然不断的碎碎念,但身手却异常的灵活,在说话间已经沿着悬崖峭壁扶摇直上。余浪的轻功很好,至少目前江湖上除了追月还没听说谁的轻功比余浪更好的。但要说轻功好就摔不死,那就真的是开玩笑了。
再好的轻功都需要借力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借力。如果不是悬崖上凸起的岩石,如果不是那一节一节每隔二十丈仿佛螺纹的古道,余浪估计就会真的摔死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余浪才爬上了中山山顶。一手甩下肩膀上的绳索,坐在悬崖边上看着底下的云海翻腾心底更是不由的拔凉,而他此刻也忽略了自己方才是从下面沿着悬崖爬上来的。
轻轻的抽出腰间的匕,在自己坐的边上刻下一个隐蔽的记号。每到一层古道,余浪都会刻这个记号。古道盘旋着中山如螺纹一般直上山顶,像这样的鬼斧神工就是宁月以现代人的眼光都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整个中山一枝独秀,山顶到山脚几近垂直。这个古道的开辟就像给整座山凿出螺旋的槽,其耗费的人力物力是不可想象的。而在没有历史记载的时期,人们是如何开辟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古道?
“哎——”余浪长长一叹,缓缓的站起身,将绳索绑在悬崖边的一块大岩石上。望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阳光有些刺眼,但却是人间难得的美景。余浪缓缓的张开手臂,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己与天地融合在一起,脚尖一点,身形轻轻的如鸿毛一般飞入高空。
如有人见到余浪凌空一跃,定然会惊得张大嘴巴。因为余浪跃出的地方,就是万丈深渊。像余浪这么跃出去的,不是仙人飞升就是跳崖自寻死路。
余浪的身体越飞越高,仿佛真的要跳到云层之上驾云而去。但下一瞬间,似乎真力流转耗尽了最后一口气。身形在空中停滞一瞬之后像坠落的流星向悬崖底下撞去。
“啊——太刺激啦——”
鬼哭狼嚎的声音划过天际。眨眼间,余浪的身影消失在云海之中。
昏暗的烛火,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人们只能在山壁上刻下记号来记录外面过去了多少时间。
沈青已经离开了五天,而余浪和一群江南武林盟弟子已经离开了七天。在这里,叶寻花默默的在地上画画,画的也正是诗雅一剑斩破天空的一幕。
哪怕拿着树枝,在粗糙的地面上,这幅画也画的极为传神。尤其是那山雨欲来的气势,那一剑断山岳的豪情,让宁月看到这幅画时常陷入画中的错觉。
叶寻花的修为更加精深了,宁月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有人可以通过作画来提高武功修为。但一想到自己的琴心剑魄,宁月顿时觉得完全合理。
身前放着一堆光滑的小棍子,那是红霞用她灵巧的手削的。每一根都一模一样,每一根都没有一点的菱角。偏偏红霞削这些东西的度奇快,几乎在宁月眼花缭乱的时候就削完了。
宁月分类的将棍子整齐的摆在地上,手指轻轻的敲着膝盖,脑中不断的盘算着各种可能,对方手中的筹码还有自己手中的筹码。
宁月现在制定的计划,就是在刀剑上起舞。稍有不慎,整个江南道都会跟着飞灰湮灭。所以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哒哒哒……”清晰的敲击声响起,在场的武林群豪都警惕的仰起头。当看到余浪那浪货的身影的时候,又纷纷松懈了提起的内气。
“嗯?”宁月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芒,因为在余浪的身后,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上方沿着山壁的抓手缓缓的下落。
“诗雅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莹莹像一个欢快的麻雀,一头飞扑到诗雅的怀中将她紧紧的抱住。
“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真是吓死我了。那个戴面具的怪人呢?他怎么样了?”
“死了!”诗雅怜爱的摸着莹莹的头。
“浪货,你是怎么遇到诗雅的?”宁月抬起头随意的问道。
“你要叫我师兄,别没大没小!”余浪很不爽的纠正了一句,“也没什么啊,就在半道上看到的。”
“嗯?”宁月的眉头顿时一皱,但随即也散开了。也许诗雅在斩杀了转轮王之后失去了自己一行人的下落,所以漫无目的在金陵郊外寻找记号被余浪正好撞见吧?
四女再次熟络了一下,诗雅突然一脸严肃的来到宁月的面前,“我与那转轮王对了一剑,可惜我输了。他被断了一条手臂,而我受了重伤。
我一路奔逃也顾不得寻路,只记得自己被一团火光吸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之后,现身在一间客栈之内,而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哦?那还真是侥幸,定是有人出手相救了吧?是谁?”
“不知道,我醒来后立刻躲了起来。那个地方在寒江府,而怒蛟帮的人却在满世界的找公子。所以我悄悄易了容避过了他们的封锁回到金陵。还没进城就见到了余浪公子,所以被他带了回来。”
“怒蛟帮?在寒江府找我?他们没病吧?难道不知道我在金陵么?”宁月自顾笑了起来,但却现诗雅不仅没笑,脸上的表情越的严肃。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宁月的笑脸再也挂不住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怒蛟帮少帮主岳继贤死了!”
“哦?是哪个天使这么好心替我收了他?”宁月开着干涉的玩笑问道。但下一瞬间,宁月却再也笑不出来,一联想到刚才诗雅说的,怒蛟帮在满世界的找自己,他就有种被架在火上的感觉,心底一阵毛。
“怒蛟帮弟子交谈中说,岳继贤被杀死的招式是无量劫指,而他在临死前也喊的是公子的名字。”
“轰——”宁月只感觉眼前一阵天崩地裂。他曾经想过杀岳继贤,但在迦南寺之后宁月就再也没有了这个想法。岳继贤已经是蹦跶的小丑,宁月都懒得理。但他虽这么想可别人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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