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来灵堂门边的扫把,折下七根枝;脑海里回想起灭生人命火的咒语,低声默念,接着往阿海双肩、天灵的位置打去。
有人问为什么不是用金钱剑或者桃木剑之类的法器,而是用毫不起眼的扫把?
因为扫把长年累月扫除积灰,本身就是沾染污秽之物,很不干净,打在人的某些地方,都会生病或者短时间诸事不顺;配合咒诀,可灭生人命火。
刚刚打完阿海的天灵、双肩位置,就听到阿海泪眼如泉望着眼前的大伯婆,“哇”地一声哭起来,如同婴孩。
而与此同时,一丝微妙的冷意直窜入我脑海,虽然只是不是一闪而过,但我仍然清晰地感觉到了。
我想难道是天道劫降下了?
整个灵堂内,我和李淳罡开了灵眼,而阿海与艳梅两人被灭了命火,其它人都看不到大伯婆的鬼魂,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傻子都知道闹鬼了。
八名抬棺匠一见这情况,即使平日里见到的怪事不少,现在也不免神情惊了惊,另外以三叔公为首的九个本村人已经有些腿软了。
李淳罡朝三叔公与八名抬棺匠等人挥挥手示意,让他们出去外面,为死者好,亦是为生人好,毕竟阴阳气息相交,对双方都不好,因为李淳罡开了阵法,暂时不会有孤魂野鬼进入灵堂,持斧的抬棺匠也一并叫了出去;一时间,灵堂内只剩下我、李淳罡、阿海、艳梅以及大伯婆的鬼魂。
“娘……对不起……是儿子没用,让您受苦了……”
阿海哭着双手就抱过去,却在什么也触摸不到,又求助望向我。
我说现在大伯婆是魂魄形态,生人是触摸不到的,我也没办法了。
大伯婆说道,秀才已经帮很大忙了,别索求太多,做人呗,要知足才能常乐。
大伯婆话说得很慢,冲我点点头,以示谢意。
然后转头对跪在地上的艳梅说,把你带来这里,并非存心吓你,只是人离世了,总有些事情放心不下,希望没吓着你。
艳梅估计吓破胆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此刻连头也不敢抬起,以为大伯婆的鬼魂是向自己索命来了,颤着声音,一个劲地磕头,断断续续地说:是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求你了……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艳梅,此时此刻,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担心长辈责罚的小孩。
大伯婆叹息一声,带着一种深沉的悲凉感,道:“你说我的那些话,对或者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人都死了,计较不来那么多喽;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海,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第一次见你时,确实有些不喜欢,你的心思比阿海活络,老人嘛,见的人和事多了,看的人自然也比较准,你与阿海在一起,他心眼太实诚,被你压着过日子,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难免会有点怨言,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谁家的儿子被媳妇压得抬不起头,还高兴得来的?不过,后来我想了想,阿海身在公家单位,心眼太实诚也不是好事,那里面明争暗斗的事情太多,有你在阿海身边,或许会改变……”
大伯婆叨叨絮絮说了很多,最后才道:“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未了的心愿很简单,儿子你与艳梅也相处几年了,我就是想看看你结婚,只要你结婚了,有人照顾你了,你娘我啊,走得才安心……”
大伯婆的话,说得轻和缓慢,像是和儿女唠叨家常。
但在阿海与艳梅二人听来,却是同时一惊!
大伯婆到死都不知道,两个人瞒着自己已经偷偷在外面结了婚,还以为儿子没结婚,到死还不肯让封棺,就是想要看儿子结婚。
不孝的儿,慈爱的娘。
多么可悲!
阿海泪眼汪汪,紧紧咬着嘴唇,仍然压抑不住,哭了出来。
艳梅惊愕之余,微微抬头,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支支唔唔道:“我……我……我……”
大伯婆鬼气阴森望着艳梅,问道:“怎么?不愿意嫁给阿海?”
艳梅赶紧连声道:“不,我……我当然愿意嫁给阿海……只是……只是……”
艳梅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词,脸上冷汗连连;也不能直接告诉大伯婆,其实她已经与阿海结婚了,是瞒着您老在外面偷偷结的婚。
三叔公知道后都气得不轻,对着阿海又打又骂。将这些事情告诉大伯婆,执念如此强烈,若是发现两人瞒着大伯婆偷偷结婚的真相,谁也不知道大伯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现在大伯婆可是地魂、命魂结合了的鬼魂。
李淳罡缓缓走出来,道:“你爱子心切的心思,本道十分理解,试问养儿二十年,哪个母亲不希望亲眼看着儿子结婚?只是,眼下正办丧事,哪能办红事?相互犯冲,对新人、对死者双两方都不吉利。”
李淳罡说话时面上明显有犯难色,说得很真诚。
“对对对,李道长说得有道理。”
艳梅一听,不管李淳罡的出发点是为丧事顺利进行下去,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只要不让大伯婆知道阿海与自己已经瞒着偷偷结婚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有个人不是这样想。
刚才已经哭得失控的阿海朝李淳罡与艳梅看了看,说:“李道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错了一次,不能继续错下去,我不想再欺骗我娘!”
阿海说完转身向着大伯婆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大伯婆的脸上有疑惑之色,就听到阿海坦诚道:“娘,儿子是畜生,欺骗了你,其实……其实我与艳梅已经在半年前瞒着你结了婚……”
阿海这些话一说出,所有人都惊慌了。
艳梅身子更加颤抖了,我估计她腿吓软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疯似的逃命跑了。
李淳罡也不含糊,已经从怀里掏出三张降鬼符,很明显是给大伯婆一个警示,告诉大伯婆别妄动害人念头。
无形中我也被这股气氛带动,下意识防备着。
大伯婆并没有看向我们,而是看看艳梅,又看着儿子阿海,最后重重地摇摇头,道:“原来结婚了……原来已经结婚了,呵呵……”
大伯婆失落地笑起来,无比苦涩。
阿海又伤心哭泣了一阵,道:“娘,要怪就怪儿子,儿子不孝,不是东西,是畜生……”
大伯婆对他摆摆手,让阿海停下,然后说:“果然还是不能亲眼看着你结婚,虽然很遗憾,但是,唉……
李淳罡有些不放心,问道:“你真的放下了?”
大伯婆说:“不放下又能怎样,这也许就是命吧……”
我与李淳罡提起的心,这才悄悄放下。
然后看向我与李淳罡,道:“并非我不肯离开,活了这么大岁数,其实我早就看透了,尘归尘,土归土;只是,我只想多看看阿海,他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就想与他多呆一会,不会误了时辰的……”
李淳罡到底是道士,不希望丧事出现任何问题,便问我,让死者与生人单独待在一起,不会有问题?
我说阿海是他儿子,还能害他不成?
我们准备往外面走,艳梅被吓得不轻,站都站不起来。我与李淳罡只得一人一边将她扶出灵堂。到了外面,三叔公找了两个人将她送回去休息。
三叔问我们怎么出来了?李淳罡没说话,我说让阿海与他娘单独待一会。
三叔公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坐回稻谷堆上。
农村人条件艰苦,也不在意什么餐风饮露,往稻谷堆上一躺,要比自家里的硬床板要舒服自在。
忙碌了大半夜,正难得休息一会,突然对面的德生一阵抽搐,直喊好冷,就往稻谷堆里面钻。
坐在他旁边的年纪最小的抬棺匠,赶紧扑上去按住,就冲李淳罡喊,这小孩撞邪了!
李淳罡上去在德生背上与额头上五个位置按了下,手法太快,又加上夜晚,根本看不清楚,按了几处后,德生才消停下来,然后整个人就浑浑沌沌倒在稻谷堆上。
李淳罡说德生在招魂时被女鬼上身,残留的阴魂气息作乱,已经被他平息了,又拿出一张符纸,吩咐他烧了冲水喝下,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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