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朝阳并不多么炙热,远山和荒原都是一片灰白,十万平南军已然集结,旌旗猎猎,军容肃穆,队伍浩荡仿佛汇聚成一片汪洋,根本看不到尽头。而最让秦宜宁和逄枭惊讶的,是紧挨着城门出纠集了近千壮丁。他们手持锄头、铁铲、门闩等物,人人都背着简单的包袱,一看到马车出了城门,当即便满眼期待的齐刷刷看过来。云言才早已在城门前多时,当即快步来到马车前:“王爷,这九百六十一名汉子,早三天前听说王爷要带领平南军进京勤王,特地赶来,打算加入王爷的队伍一同北上。”逄枭惊讶的挑眉,撂下车帘,拍了拍秦宜宁的手便下了车。谢岳和徐渭之等谋士此时也纷纷下了马车,跟随在逄枭的身后。逄枭拱手,浑厚的声音散开去:“诸位乡亲,鞑靼战事吃紧,本王帅军进京为的是勤王,与鞑靼必有一场血战,战场上刀剑无眼,其残酷远超诸位的想象,你们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而真正到了战场,本王无法保障每个人的安全,还请诸位回去吧。”“王爷!”有个年过而立的汉子站了出来,大声道。“我们这些人都吃了王爷买的粮食才能活命,如果没有王爷,命早没了,现在鞑子欺负到咱们头上,没道理让王爷带着人去拼命,我们却安心在家过安生日子。”“正是。”又有个二十岁出头,容貌清秀的年轻人道,“国难当头,正是需要人手之时,我等虽为贱民,却明白大周若是落入异族之手会沦落到何种地步。我们愿为汉人尽绵薄之力。还请王爷成全。”这两人开了头,九百多人立即高声附和。城门前身回荡着众人的吼声,就连冯督帅带领着在远处集结的平南军都震撼不已。都说逄枭自己筹措银子来购置粮草养活百姓,还有人暗地里嘲讽过逄枭冒傻气。可如今这样令人震撼的场面,恰恰证明了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百姓是淳朴的,他们今日肯追随逄枭,或许多少寸了参军吃兵饷的心思,这都无可厚非,人之常情,不论是因他们知恩图报,还是因爱国之情,都令人敬佩。国难当头,没见那些是有钱有势的站出来,真正站出来的却是寻常的百姓。着实让人感慨。逄枭团团行礼,感激的道谢。再三询问后,确定这些人的确是下定决心要加入勤王的大军,逄枭便与冯督帅商议了一番,将这些未经训练没见过战场的新兵编入了平南军。身十万人开拔去往京城,队伍浩荡又壮观可想而知,但是最要紧的,是灾荒之后如何去筹措粮草。离开旧都,逄枭回到马车,眉宇间又多几分惆怅。秦宜宁将水囊递给他:“喝点热水吧。”逄枭忙接了过来,笑道:“你感觉怎么样?觉得可还好?”秦宜宁莞尔,“我当然好,这一路什么都没用我做,我就只在马车里看热闹罢了,有能有哪里不好?”凑近逄枭一些,秦宜宁笑着问:“是不是在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而发愁?”逄枭点头,老实的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虽然已命人去提前收购了。可一则是咱们的银子不够,二则是先前赈灾就已经用去了不少粮食的储备,让现在要供着十万人吃饭,这银子朝廷又不出,着实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凤眸看向秦宜宁,转瞬就转为了微笑:“好了,这些事你都不要多想,只管好生将养着身子,将来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就已是足够了。你放心,朝廷这些事我都会尽力处置好的。”秦宜宁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身沉思片刻忽然噗嗤笑了。逄枭见她笑成了这样,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怎么就忽然乐成这样?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的确是,我有个法子能够筹措到粮草,就是这个招数有些不入流。”逄枭好奇的挑眉,“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秦宜宁凑在逄枭的耳畔,低声将自己的办法说了。逄枭越听眼睛就越是发亮,到秦宜宁将自己的计划都告诉了他,他已是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亏你想的出这样的法儿来。这下子咱们的粮草就不愁了。”秦宜宁赧然:“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之下的不是办法的办法,虽然卑鄙了一些,可好歹也能解燃眉之急。”“阴谋之类的事,算不得卑鄙。若是换个位置,那位也不会对咱们宽容的,说不定要比咱们做的更加出格。”“你觉得我的法子可行?”“自然。”逄枭指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儿,笑道:“你放心,这办法也好办,我这就吩咐人去做。咱们也别跟着队伍了,我待会让冯督帅负责压阵,咱们就先行一步去预备粮草,将一切准备都做好,也免得到时候大家饿肚子乱了军心。”秦宜宁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先行一步也是好事。待到一切齐备了,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逄枭又与秦宜宁低声研究了一番,确定无误后,便下车去寻谢岳和徐渭之等谋士。谋士们一听这主意,紧皱的眉头都不自禁舒展开来,几人凑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办法,也亏的王妃想得出。好,老朽觉得此法极好。”“正是如此,其实咱们也算不得造谣,说的都是百姓们希望知道的实情。”“甚好,那咱们这便安排人去吧。”虎子从怀中掏出个蓝色封面的册子,在里头翻了翻,笑道:“找到了,咱们最先路过的是九和县,这里有个富户人家姓谢,家族非常庞大,整县城里可以说都与这个谢家沾亲带故,外姓的那些都对谢姓非常羡慕。”“其实最是不好办的就是这样团结一致的地方,可最好办的也是这样的地方。”徐渭之笑道,“如此团结,自然是一呼百应了。加之这样大的家族,经营到这般情况着实不容易。谁也不希望家族传承在自己手上断了,是以族长若是号召,其余家也就好办了。”谢岳等人连连点头,随即都看向了虎子。谢岳赞赏道:“多亏你记录的详细。”虎子挠了挠头,笑道,“我当时也是怕这些人的消息日后会有用,也免得他们谁赖账,是以交易之时我除了记账,也将各地卖给了咱们粮食的富户调查了一番,北方那些山高路远的我也就无能为力了。”逄枭赞赏的拍了拍虎子肩头,“亏得你机灵。这件事办的极好。”众人议定之后,逄枭与秦宜宁就带着人离开了平南军队伍,径直去了九和县。此处逄枭本来就在这里赈过灾,如今灾情已经缓解,当地知县与百姓们也因这场天灾拉近了不少关系,大家如今省吃俭用,只盼着熬过这个冬天,待到春耕时节就好了。所有人总归都是感激逄枭的,是以逄枭一行路过此处,即便没有进城,依旧被城外路过的百姓瞧见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逄枭带着家眷路过此处,不想进城扰民便在城外暂时驻扎。百姓们如今也拿不出什么来,可表达感激的心情却丝毫不影响。逄枭一行刚停下扎帐篷,是就有不少的百姓从城门口涌出来,见了逄枭,七嘴八舌的行礼,还有人将自己领到的赈米拿了出来请逄枭一行人吃,更有人直接去帮精虎卫们搭建帐篷的。逄枭看着这些人竭力想为自己做些什么,心里就觉得暖暖的,仿佛再多的苦和焦灼也都值得了。“王爷,南方的赈灾结束了吗?”有百姓与逄枭结实后,发现他为人随和,便也大着胆子来与他聊天。逄枭笑道:“南方的赈济还未结束,只是如今鞑靼人长驱直入,快要打到京城了,圣上下旨命全国兵马进京勤王。本王正是因此带着平南军回京的。”一听说鞑靼人都打到了京城,百姓们一时间再度惶惶不安起来。“如果鞑靼人赢了,咱们会怎么样?”有妇人忧心忡忡问身边的人。那人脸色惨青,只摇着头道:“那就不好了。咱们恐怕就没有活路了,鞑靼人习俗和咱们不一样,到时怕不是要将咱们当做牲畜一样奴役?”大家多少都听过鞑靼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又惊又怒。逄枭见众人聊的差不多了,这才道:“大家也别太担心,圣上英明神武,处事果断,必定能将这一危机化解,只本王带着的平南军十万人,就足够让鞑子喝一壶了。”百姓们闻言纷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本有些紧绷的分为都变的欢快起来。有的年轻人却眼睛发亮,忐忑的看向逄枭:“王爷,我们也想跟着去打鞑子。”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直白的问:“王爷,跟着您去打鞑子,能有粮饷吃吗?”逄枭笑着道:“自然是要吃饭的。国库空虚,圣上也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好在圣上心系百姓,就算京城一时间吃紧,这也是短暂的。解决了眼下的问题,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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