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想去武学!
第一眼看到武学,土豆就感到了一丝不协调。
迎接他的是一个板着脸的小吏。
一路往办公的地方去,小吏一路不耐烦的叮嘱着。
“武学一切都是规矩,走动吃饭睡觉,甚至是叠被子都是规矩,一旦违反了就是棍棒!”
“你算是插班生,是哪家的子弟?”
“不是子弟。”
土豆觉得自己并未撒谎,因为三任皇帝都未把方醒定位在武勋的范围内。
小吏回身皱眉道:“要诚实,在武学里,上官问话,你必须要诚实,否则被打个半死也不能怨天尤人。”
土豆微笑点头,心中微微一哂。
武学再严格,可也没有聚宝山卫严格。
小吏有恐吓的嫌疑,但土豆不准备去计较。
一栋二层建筑下面,柳升正在喝骂着一个官员。
“……那些学员都是各地精选出来的,若是吃了发霉的粮食上吐下泻,户部和兵部就等着掉人头吧。”
那官员被骂的浑身颤抖,正在惶然时,柳升见土豆过来,就放过他,然后板着脸对土豆说道:“你爹可舍得你被武学磋磨?”
土豆躬身道:“见过安远候。”
柳升见他并未趁机和自己套近乎,心中就满意了五分,对那小吏说道:“马上带着他去办了入学之事。”
柳升急匆匆的走了,土豆这才发现那小吏在呆呆的看着自己,就说道:“劳烦大人了。”
“不敢不敢!”
小吏有些尴尬,先前他只知道新来的插班生叫做方翰,却没往方醒的身上想,等柳升一说话,他哪里还不明白。
于是后面的报名程序就简单了许多,小吏甚至还不着痕迹的恭维了一番方醒对武学的贡献。
土豆觉得这是第一课,人心反复,只为权势的一课。
等他被分到班级里,自我介绍叫做方翰后,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都在看着他。
土豆看了一眼这些目光,发现大多是戒备,少数是敌意。
这是第二课,到了新的环境之后,你的身份不一定会成为你的护身符,很有可能会成为麻烦的来源。
于是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就如同是在知行书院里一样的微笑着坐下。
教授看了他一眼,说道:“已经开了半年的课了,你若是跟不上,就多和同窗请教。”
这位教授小心翼翼的在表态,却不肯被贴上阿谀奉承的标签。
……
未来的兴和伯进了武学,京城中的许多人都认为是尘埃落定了。
以前方醒总是在文武之间来回窜,就像是个流窜犯。
那时候他还可以用文皇帝来当借口,可现在呢?
武学出来就是武人,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商辉来了。
“武学……在下觉得莫不是被宫中厌弃了吗?”
面对问题,方醒觉得自己需要想一下。
“武学实际上和书院差不多,只是一个学文,一个学武。”
商辉作为忠烈之后,皇帝直至现在才想到让他进武学,这让京城不少权贵都看低了宁昌伯这个爵位。
商辉也是如此,所以看着有些颓废。
“你一直在老家,学了些什么?”
“请了先生,学了四书五经,文章也学着写了。”
这是个标准的权贵模样,甚至还算是上进的。
说完他才想起方醒是儒家的对头,就想解释一下。
方醒没管这个,“这些打基础也好,只是看你的模样,这是以为进武学是被冷落的开始吗?”
商辉大抵算是个自觉的伯爵,学习也很刻苦。
所以他有资格说自己不是糜烂的勋戚。
“兴和伯,在下家中的田地不多,就是靠着爵禄度日,甚至连奴仆都是按照规矩的数量收的。而后在下一心读书,想着自己没什么本事,为官只会害民,为将只会害兵,可算是有自知之明了吧?”
商辉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愤慨。
“那么你以为进武学就是把你踩在了泥地里?”
“难道不是吗?”
商辉毕竟还年轻,而且多年无人教导,所以有时候难免不知道分寸。
方醒看了他一眼,说道:“武学并非是苟且之地,犬子也才刚入学。”
可土豆才十多岁,毕业后风华正茂,而我呢?
商辉眼中的委屈之色越发的多了,先前那些话他在宫中陛见时不敢说,可在方醒的面前却丝毫不忌讳的就说了。
“好吧,就冲着你的信任,给你说说。”
方醒觉得商辉还是个孩子,在许多方面太稚嫩了,若是被卷进京城的纷争之中,多半是要成为别人的枪。
这杆枪只要不对准方醒就行,但最好的办法就是送进武学,做个榜样。
“北征时,你父亲为前锋军中的指挥使,前锋统军大将无能,是你父亲振臂一呼,然后更是亲自突阵在前,鼓舞士气,最后战死。”
“若非有你父亲在,北征时前锋估摸着就要全军覆没了,所以你可知道宁昌伯这个爵位的意义吗?”
商辉起身道:“知道。”
父亲是他的骄傲,不,是全族的骄傲。
“当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没人会相信,因为父亲多年征战,武艺高超。”
商辉有些回忆着说道:“后来就有人来,带着在下进京受封,那时候在下浑浑噩噩,后来才想到,这是父亲用生命给我换来的爵位。我在享福,他却进了牌位里。”
“所以我不想什么建功立业,只求平安度过此生,不给家父丢脸就行了。”
方醒眯眼看着前厅的外面,渐渐的,商辉就有些局促了。
京城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头张开大口的老虎,能让他相信的也只有方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醒突然意趣阑珊的道:“你去吧,歇息几日就去武学,好好的学,学好了才不是米虫。”
商辉起身拱手告退。
黄钟把他送了出去,再回来后就发牢骚道:“商易战死后,府中多有表示,算是亲近。可今日商辉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出是谁让他来试探的,可见还是想和光同尘,给自己找个地方。”
方醒对此只是无奈:“从武学校阅之后,权贵们都担心陛下会收拾他们,所以试探陛下的心意就是重中之重。而商易……”
“商易是军中的楷模,他的儿子自然地位不一般,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方醒把茶杯放下,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精力旺盛,就心中大快。
“我还在壮年,却把土豆丢进了武学里,那些人都以为方家以后要走武人这条路了。”
黄钟叹道:“可武人这条路怎么走?权贵们弄不清,也不是弄不清,他们不愿意过苦行僧的日子。”
方醒摇摇头道:“商辉是觉得既然要进武学,那么前几年为何不让他进,他甚至在担忧自己进武学会不会是陛下在谋划什么,却不想做棋子。”
黄钟愕然道:“他难道不知道进了武学就代表着陛下的看重?”
“可权贵们并不这么看,直至我让土豆也进了武学,他们就怂恿商辉来试探。”
方醒有些唏嘘的道:“我知道土豆不想从军,可那小子聪明,在校阅之后就知道方家责无旁贷的道理。”
黄钟劝道:“您如今在大明军中就是近乎于无敌名将的地位,若是家中没有继承人,对军心士气也是一个影响啊!”
方醒笑道:“没那么玄乎,陛下只是想让权贵们看到一点,想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得要为大明出力,而权贵走文官的路子自然不大妥当,所以从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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