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米尔杜兰说道:“不要用寻常人的目光来看待问题,事实上像类似事件,历史上发生过很多很多,只不过被某些人或者势力捂住了而已。”
他的说法让唐方想到一句话------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又或者阶级限制了人的想象力。正如最高安理会的第二理事,正如萨米尔杜兰在星际争霸世界的所作所为,他们如果在世间搞出点动静,以平民的消息渠道有可能知道真相吗?
民众所能了解的情报,也只是来自政府宣传罢了。历史书总是充满谎言的,不是么……
“这么说来蒙亚帝国境内有人尝试研究类似深渊骑士体内TE菌落与唐林体内光明之心的东西。”他一面说,一面走到最近的数据接口处,将恶劣环境防护服的数据引线接入中心计算机,吩咐艾玛进行数据拷贝工作。
如果只是普通流感病毒,他当然不会给予重视,既然了解到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科技产品,自然要将数据保存下来,以备后续研究。
萨米尔杜兰说道:“从全局角度来看,三者都有强化宿主身体机能的效果。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光明之心的科技含量最高,或者说与那两者不在一个级别。然后是TE菌落,能够从全局改善人体素质与内环境。而完美版的S-R型纳米病毒最特别,也是令我最惊讶的地方在于它能够像终端计算机一样响应外界的刺激……或者说指令,组成伪DNA链的分子结构非常复杂,按照道理讲绝对不会是主权国家科技工艺能够达到的水平。”
说话的同时,他将组成伪DNA链的基础物质原子结构展现在大屏幕上。
然而唐方并没有给予回应,不是他故意无视萨米尔杜兰的讲话,实在是身不由己,因为艾玛小姐在复制那些数据的时候触发了系统的新要素扩展进程。
随着背景灯光减弱,四个种族徽记依次熄灭,视窗由明转暗,光标闪动数次,一行字符闪过。
“syste,restart……k!”
“init……”
“prepare,dates……”
“update……7%……25%……66%……9%……”
“release.”
“run,n!”
“……”
嗡的一声低鸣,系统重新上线,基地选择界面出现,图腾亮起鲜艳光泽。
艾玛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指挥官,根据系统日志记录的内存池数据改动地址,新要素位于人族基地,数量2。”
人族基地么……他没有意外这样的展开,第一时间将意识投入系统空间人族基地,选中SV后按下对应热键,没有在基础建筑菜单与高级建筑菜单发现新要素,又连续切换兵营、重工厂、星港等生产型建筑,确定没有新要素后皱皱眉,目标对象切换至功能型建筑。
当焦点落在军械库的时候,终于确认艾玛所谓的两项新要素------细胞反应堆与再生型生物钢。
细胞反应堆科技在游戏中的作用是增加所有特种单位的初始能量值00,放在现实中可不仅仅只有这点效果。比如对于米诺陶级战列巡航舰来说,可以缩短能量准备时间,可以增加飞行引擎功率,可以提升护盾强度……简单来讲,相当于对战舰的心脏进行了一次升级,效果是全方位的。
比较细胞反应堆的功效,再生型生物钢的作用要小不少,游戏中表现为机械单位每秒恢复HP。放在自由之翼战役时期还是一个不错的科技,然而体验过诺娃隐秘行动任务包后,相对于诺娃手下精英单位的再生型生物钢科技,游骑兵每秒增加HP的设定可以说少的可怜,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起码以后人族机械单位受伤后拉入系统空间可以省去修理工序,毕竟像米诺陶级战列巡航舰这种单位只是修理都要花去不少资源。
纳米病毒解锁了再生型生物钢与细胞反应堆……嗯,很合逻辑。
检索完毕人类新要素,意识重回现实世界,得以继续方才的话题。
他看着大屏幕上的DNA分子结构模型说道:“主权国家无法达到的科技水平么……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萨米尔杜兰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意识到唐舰长话里有话:“对于这种纳米病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唐方说道:“只是有所怀疑。”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多做解释,将萨米尔杜兰拉回系统空间,然后告诉艾玛对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计算机内储存的相关数据执行删除操作,准备离开这里回江北区。
萨米尔杜兰对纳米病毒进行了详细的分解,同样指定出两套可行的操作方案------第一套方案便是以感染虫为媒介,对感染纳米病毒的患者进行血液透析疗法,清除那些致命物质,这样可以省去打造专用医疗设备或者中和血清的功夫。第二套方案是详细调查江北区的辐射环境,依据纳米病毒会给予反应的脉冲波动,逆向追查能量辐射的来源,从而确定是谁主导了这场疫情,从源头上斩断病毒的传播可能。
不难看出,第一套方案是救急的,第二套方案是治本的。
他决定同时启动两套方案,可是必须面对皮诺埃瓦尔与罗亚斯等人各种疑问,对于如何去解释这件事,他有点伤脑筋。
“指挥官……我在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内部网络发现一则异常讯息。”艾玛说话的同时,将一则来自博格达市市政办公室的信件上载至恶劣环境防护服的计算机系统。
唐方随手点开,浏览完毕信件内容后,本就阴沉的脸变得更难看了。
信件末尾署名是桑德路西德,博格达市市长,他要求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不必对江北区爆发的疫情大惊小怪,在没有证据表明流感病毒会爆发式传播的情况下,对于S-R型病毒的研究工作可以先放一放,暂时将精力放到雷格区出现的肝炎病毒变种。至于江北区的疫情,只要做好隔离与预防工作,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将微米刀手术台的培养皿击碎,看着四散的玻璃片,他认为已经不需要在为如何对皮诺埃瓦尔与罗亚斯等人解释纳米病毒的事情伤脑筋,同样不需要顺藤摸瓜追踪脉冲波动,差不多可以确定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件事。
流泻的生理溶液同玻璃破片某种程度上代表他的心情。
愤怒,无法遏制的愤怒。他愤怒的关键点不是政府官员在江北区居民身上实验新型生化武器,他愤怒的关键点是桑德路西德这个人。
………………
博格达市沉浸在清冷的月色下,莱德江水带着星光远去。南方霓虹闪烁,灯火辉煌,北方却是另一副景象。
狗的吠声穿过街巷,盖住老人的咳嗽,孩童的哭喊,病人的呻-吟。昏黄的灯光穿透布满灰尘的玻璃窗,照射在没有路灯的路面,洒下奄奄光明。
百货店前的桌子上趴着几个醉汉,盘子里还有没吃完的干酪,从颜色上看已经快过期。
在另一侧的街道上,年久失修的牌匾时明时灭,照着下方五金店生满铁锈的房门。
这片土地好似遭到魔鬼的诅咒,又像是文明大潮下奄奄一息的蟑螂。
入夜的江北区寒意袭人,受疫病与冷空气影响,尤其是靠内侧区域基本上看不到游荡的人影,只有风卷着破破烂烂的打折海报远去。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两道身影自南方走来,任由北风吹打脸面。
“我怀疑过赫克特贝索尼,怀疑过卢森娜布鲁斯,怀疑过很多贵族与官员,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你,桑德路西德!”
是唐方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事实上那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愤怒。
走在他前面的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哑口无言,用沉默回应他的斥责,还是因为震惊于身后人的来历,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又或者是磁悬浮车侧翻带来的精神冲击还没有散去,兀自惶恐不安,难以对外界刺激及时反应。
如果前面的人不是桑德路西德,唐方绝对不会流露愤怒情绪,很大可能是保持平静,就像以往对待那些残暴不仁的官员与贵族一样。
至于他为什么表现得异常激动,还要从桑德路西德的身份说起。博格达市市长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以前做过什么。
同那些贵族子弟出身的官员不同,桑德路西德有着相对卑贱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是一位矿工,母亲是一名保姆,直至他35岁的时候还生活在江北区边缘地带一座简陋公寓中。
是的,他正是从这里走出,以卑贱平民身份做到博格达市市长那样的位置。
这是唐方为之愤怒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桑德路西德曾经是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一名工人代表。弗洛姆贝索尼受到来自柯尔克拉夫一世的压力,不得不寻求非暴力解决方式,其中拉拢反抗运动代表便是措施之一。
对于博格达市穷苦大众来讲,有一个贫民出身的父母官自然是极好的,认为桑德路西德出身江北区,肯定会为穷人争利。老话讲饮水思源,他在贫民窟生活那么久,肯定比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更能体谅底层民众的疾苦。
然而正是有如此出身,被江北区底层民众寄予厚望的民权斗士,在成为博格达市官员,并一步一步爬上市长宝座后不仅没有带给家乡民众渴望已久的富足,反而一手主导了这场疫病灾厄,让曾经的邻里与熟人面对死亡威胁。
对于这样的人,唐方能不愤怒吗?能不激动吗?
不……“人”这个字已经无法用来形容桑德路西德,或许“畜生”这个词更适合他。
寒风吹打着生出褶皱的西装,前方失修路灯的塑料外壳不断敲打着铁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在嘲笑什么。
唐方在一栋破旧的六层楼房前停下,直视桑德路西德的背影:“对于这条路,你是否熟悉?对于这幢楼房,可有印象?”
无法确定桑德路西德从迷茫中醒来,还是眼前熟悉的景象唤回精神,总之这次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我记得这条路……曾走过许多年,我更记得这幢楼房……下水道总会在天冷的时候堵住。”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个年头,他依然记得上下班走过的路,依然记得在霍克公寓度过的苦难光阴。
“既然你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却为什么要对居住在江北区的人下如此毒手?”
“……”桑德路西德说道:“我记得有人讲过这样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么有没有人告诉你,背叛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桑德路西德背叛了江北区民众对他的信任,背叛了他曾经的理想,还有灵魂。
黑暗的街巷里走出几个人,扫视一圈周围环境来到唐方身边,正是接到消息赶来的唐林、库德莉亚、罗亚斯、华尔德、皮诺埃瓦尔五人。
无论是唐林、库德莉亚,还是罗亚斯、华尔德,对于桑德路西德没有相关概念与印象,有些疑惑不解,心想唐舰长不是去寻找解救病患的疗法去了吗?怎么带回一个人来?看起来情绪很激动,在努力压抑心头的愤怒。
皮诺埃瓦尔不一样,开始因为黑暗没有注意到前人面容,直至接近二人位置,借着角落里路灯洒下的昏暗光芒看到那张面庞,比夜还要黑的脸色变得很复杂。
桑德路西德到市政厅就职的时候他还小,只有十六七岁,却并不意味他不记得那张脸,尽管这么多年过去有了很大改变,对比以前苍老了,白皙了,还略有发福。
江北区的民众怎能忘记贫民窟走出的大人物呢?那可是博格达市的市长大人!
“背叛么……”桑德路西德笑了起来,或许是知道落入唐舰长这般嫉恶如仇的人手中注定是不会有活路的,他反而彻底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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