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眼就到了二月二十四日,这一天是太史局为二皇子选定的行冠礼吉日。
冠礼在文德殿举行,以万大学士为宾,卢大学士为赞者,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博士引掌冠。文武百官按上朝次序班立观礼。
二皇子依古礼‘三进’。一进折上巾,再加七梁冠,三加九旒冕。万大学士为二皇子加冠三次,每加一次都要对冠者致祝词。
加冠完毕,二皇子再到东庑殿换上朝服就位。礼直官等引宾赞二人至二皇子面前宣读:“岁月云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宇,君子攸宜。顺尔成德,永言保之。奉敕字明慎,加封为诚意郡王。”前后约折腾了约一个时辰,整个仪式方告结束。
之后,集英殿设宴款待文武百官。二皇子换上金冠紫袍,玉带皂履等郡王常服给众宾客敬酒。吴青混在众臣中吃吃喝喝好不自在。却没想到,二皇子亲自端着酒杯来向吴青敬酒。吴青一愣,忙举起酒杯应承。
二皇子古怪地笑道:“小王很快就要搬离皇宫了,父皇要给我安排属臣。你说我要不要提议让你做我的王友呢?”
吴青心里一紧,忙恭顺地回道:“回诚意郡王的话,王友之位当选端方纯明,有德学,无过阙之人任之。臣愧不敢当,还请殿下另择高士。”
二皇子走近一步,凑到吴青耳朵旁低声说道:“我就看中你了。你就等着皇上的旨意吧!”
吴青心里一沉,手里的酒也差点洒了出来。二皇子得意地拍了拍吴青的肩膀扬长而去,只留下吴青呆立在那儿惊惶失色,六神无主。
筵席散了,吴青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集英殿。她抬起头举目四望,顿时觉得这高高的宫墙,巍峨的宫殿像山一样向自己压过来。刚觉得事业有了发展,生活有了奔头,头上悬着的利剑就逼上了她的脖颈。命运的漩涡再一次将她拉入深渊,这一次还会有人在生死关头拉上她一把吗?
强打起精神授完了国子监的课程。回到居处,吴青仍旧一筹莫展,甚至想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二皇子真的讨得圣旨,她就死遁离开京城。说实在的,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二皇子给她的感觉就是冰冷阴森。
每日课堂上,他虽和别人一样听课,但从不参与课堂讨论。一直都是双手抱臂,满脸不屑嘲讽的表情。吴青尽量不同他做眼神接触,同他说话也都十分讲究措辞,生怕一不小心就哪里得罪了他。但是,吴青对他越谨慎疏离,二皇子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古怪。就似毒蛇审视猎物,狸猫戏耍老鼠,让她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吴青冥思苦想到半夜,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她赶紧起身去书房写了一封信,信中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吴青像往常一样上了朝。在资善堂结束授课之后,吴青背着人向三殿下使了一个眼色。三殿下心领神会,跟着吴青走出讲堂。趁没人注意吴青飞快地将那封信塞入三殿下手中转身离去。
回到水墨居,三殿下摒退宫女内侍取出信件。但见信封上写着‘绝密,阅后即焚’,三殿下一看,差点笑出了声。笑着摇摇头取出信,三殿下越看面色越凝重,看到最后却又眉头舒展,脸色稍霁。看罢,三殿下依言将信烧毁,唤来青竹吩咐了一番。
第二天,梨落坊的宫女分散在后苑各处当差。李姑姑也领着手底下的一众宫女打扫亭阁台榭。
这时却有两名宫女提着花篮来后苑折花枝。二人手执花剪,一边在花丛中挑选着合意的鲜花,一边窃窃私语。话语中不时传来‘二皇子’‘教引宫女’‘侍妾’等只言片语。不远处的琴琴听到这些心如猫抓,一点点地挪了过去偷听。
听得其中一个长相俏丽的宫女说道:“二皇子前后已退回了八名教引宫女,看来殿下是铁定了心不准备在大婚前纳侍妾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摇摇头调笑道:“这倒不一定,要我说,皇子身份贵重,又都饱读诗书,寻常宫女轻易入不了殿下的眼。要是像妹妹这样才貌双全的妙人儿送过去,一准就能让殿下动心。”
那位娇俏宫女又羞又喜地嗔道:“姐姐说什么呢!我连二皇子的面都见不着,哪里有福分被二皇子看上啊!”
那年长宫女瞧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二皇子时常会去,你不妨在那儿守着,或许能遇上。”
娇俏宫女忙问道:“是什么地方?姐姐快告诉我,若是我真能入了殿下的眼,将来一定报答姐姐今日的指点之恩。”
那年长宫女眉毛一扬,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后你若真的得了宠,别忘了求殿下把我放出宫去。我今年都二十了,实不想老死在宫中。”接着又神神秘秘地指着南边说道:“便是那翠寒阁,二皇子最喜那里清静,经常在戌时左右只带着一两个内侍去那里坐上半个时辰。你只要在那个时候出现,一定能吸引殿下的注意。”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指着其中一个粉色的说道:“这一包里面装的是詹草果,你去之前将它服下,可以媚好于人。”又指着另一玄色荷包说道:“这一包里面装的是淫羊藿磨成的药粉,你想办法把它倒入殿下的茶汤中,只一点点就能让殿下对你心醉魂迷。”
娇俏宫女大惊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这不是皇后娘娘严令不得使用的禁药吗?”
年长宫女竖起一指让她噤声,面带得色地低声回道:“这是我从芙美人那儿悄悄拿的,每样只拿了一点,不会被人察觉的。芙美人日日承欢,你以为只是因为她长得美吗?我近身伺候她,哪里会不知她那些阴私路数。芙美人眼高于顶,我是指望不上她能为我说句话,助我出宫。倒不如便宜了你,也算给自己找了一条门路。”边说边把两个荷包往娇俏宫女怀里塞。
恰在这时,有一嬷嬷疾走过来对这两名宫女厉声斥道:“叫你们采些花,竟耽搁了这么久,美人还等着簪戴呢。误了美人伴驾的时辰,仔细揭你们的皮。”
二人吓得连连告罪,忙慌慌张张地收拾了花篮花剪,急冲冲地随着嬷嬷离开。娇俏宫女经过琴琴身边时,不慎将荷包遗落在地。琴琴一眼瞧见,连忙拾捡了揣进怀中。
几天之后,二皇子不知何故触怒龙颜,又被罚禁足思过。四殿下是一头雾水,和三殿下吴青闲聊时忍不住问道:“这二哥是怎么了,又被禁足了,听说是为了一个宫女,三哥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三殿下摇摇头道:“这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二哥不满意母后为他遴选的教引宫女,反而私下里临幸了一个梨落坊的宫人。结果被几个值夜的内监撞见,父皇知道了很生气。再加上去年小年夜家宴上,请求赐婚的事,父皇觉得二哥太任性胡闹了些。所以下了严令,二哥在出阁之前不得再离开承晖苑半步。”
吴青对三殿下的手段和演技惊叹不已,自己只是提出一个方案,三殿下就能将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事后还能装作毫不知情。处事稳妥圆滑,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才。
这次危机按照计划完美排除,吴青暗自松了一口气。二皇子犯了错受了罚,就再也没脸开口向皇帝要自己了。只是琴琴的下场如何,吴青还是有些担心,遂问道:“二殿下知不知道那个宫女后来怎么样了,会不会受罚?”
“受罚也不为过,梨落坊规矩极严,她敢私自跑到二哥常去的翠寒阁,就说明她早就有勾引二哥的打算了。不过皇后到底没有罚她,反而自责说,为二哥选的教引宫女不合意,是她的过失。既然二哥愿意自己挑选就遂了二哥的意,封那宫女做了八品掌灯,赐给二哥了。”
事情得以完满解决,吴青感觉整个天空都变得明朗了。卸下了心里的重担,吴青长舒了一口气,向三殿下投来感激的目光。三殿下温暖和煦地笑着点了点头,如同清风拂面,朗月入怀。
吴青心中一动,暗自赞叹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乖乖,小正太一放电,姐姐差点就中招,坏了修行,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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