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暖的阳光照在吴青的脸上,肿胀带血的双颊和嘴唇哪里还能寻见往日的俏丽模样。四殿下此时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吴九看着自家主子直打晃的双臂,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让小的来抱吧,这么长的一截路……”
“不用。”四殿下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将快掉下来的吴青又往上掂了一下,抱得更紧。吴青轻轻呻吟了一下,四殿下听见了赶紧将手臂松了些,温柔的哄道:“一会就到了,再忍一忍。”
还未走到院门口,四殿下便瞧见杏儿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身影。四殿下冷笑一声,说道:“你先去请了太医来,再去三殿下那儿把果儿借来,照顾青儿几天。这里的人除了你,我都信不过。”
“是。”吴九赶紧应声而去。
四殿下将吴青放到床上,替她脱了鞋盖了被。又绞了块热毛巾轻轻地擦拭起她嘴角的血水。吴青皱了皱眉,低声哼了哼,四殿下忙缩回了手。
四殿下自小未照顾过别人,怕手上的轻重拿捏不好,反倒弄疼她。遂懊恼地停了手,把毛巾丢在了一边,焦急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为吴青清理了创口,又敷了止血生肌的药膏。诊了脉,开了一副内服的药,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告退。
紧接着三殿下带着果儿也来了。吴九将二人让到屋里,果儿见到床上躺着的吴青面目全非的样子,“啊”的一声惊呼,又赶紧用手捂住不敢哭出声。泪水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漫过手背。
三殿下紧锁眉头,盯着四殿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母妃命人打的。我去的时候人已经昏倒了。”四殿下垂着头低声回道:“母妃也是听了小人的谗言,才会……”
“你不用解释了,既然你不能保护好她,便交给我来照顾吧!”说着便要来抱吴青。
四殿下慌忙伸出手臂来挡,急切的说道:“三哥,你不要带走她!我今后不会再让她受伤了。此事我会查清楚,母妃那里我也会去说,今后再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四殿下涨红着脸哀求道。
三殿下看着自己的弟弟如此失态,忍住了将吴青抱走的冲动。丢下一句再没有下次了,拂袖而去。躺在床上的娇小身躯那样虚弱那样痛苦,让他止不住想要拥进怀里轻声安慰。可他不能,那个骄傲的永远都神采飞扬的四弟如此她,为了留下她肯低下头向自己哀求。所以他只能选择压抑自己的保护欲,转身离开。
吴青终于在第二日中午醒了过来。肿胀的双颊让她的嘴合拢不上,口水直往外流。果儿坐在一旁细心地为她擦拭。吴青对果儿苦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难为你了,我自己来。”说着便抽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
果儿也不勉强,笑嗔道:“也是,虽说脸肿的跟个猪头似得,手却是好的。我替你擦了一宿一夜了,手都酸了。”说完又将条案上晾凉的汤药端来递给她:“喏,自己喝。”
吴青乖乖接过,皱着眉喝下去。果儿坐在床沿上接过空碗,叹气道:“都说宫里头打人不打脸,可这个贵妃却不管不顾,将你这小脸打成这副模样。可见她有多狠。”
吴青一把握住果儿的手,摇了摇头,暗示她噤声,四殿下却已经迈进了门槛。
果儿看见进来的四殿下吓了一跳,直后悔自己嘴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嚅嗫地行了礼请了安,便站在一旁装透明。四殿下皱了下眉,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我跟青儿有些话要说。”
果儿屈膝福了一福,逃也似的出了门。吴青起身含糊地说道:“殿下不要怪她,果儿就是嘴巴快,我会说她的。”
四殿下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别说话了,当心伤口裂开。我不会怪她的,她说的没错,我的母妃确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一点,我早在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边说边将吴青轻轻按坐下,自己也坐到床沿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原来有两个乳娘,一个是现在的孟嬷嬷,另一个是安嬷嬷。安嬷嬷为人特别忠厚,非常疼我,总对我笑。我生病了就一宿一宿地抱着我哄,还给我讲故事。我可喜欢她了,一天到晚安嬷嬷安嬷嬷地围着她。”
回忆及安嬷嬷,四殿下轻轻笑了一下,很快又面色一黯,接着说道:“后来有一天,安嬷嬷抱着我哭,我害怕极了,问她怎么了,她不肯说,只一直哭。后来有人来找她,她便把我放开,只说了一句‘奴婢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心里很害怕,日日哭,只要醒着就一直哭。母妃一生气,就同我说,她得了急病死了,再也不回来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哭过。她们以为我不懂,可她们不知道我心里很清楚,安嬷嬷是被我母妃打死的。你那天离开的时候,说的是同样的话,当时我便觉得害怕,觉得会失去你。想着要赶紧将你叫回来,谁知刚走到院门口,筝儿便追上来说孟嬷嬷不舒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看了一眼……”越说声音越低。
吴青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奴婢从来都没有怪过殿下。奴婢不仅没有怪过殿下,反而很感激。殿下为了奴婢肯定顶撞了贵妃,发生这样的事,殿下心里也不好过,奴婢都明白。”
四殿下红着脸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跟母妃吵了一架。我想,她以后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今后除了这个小房间和书房,你就同我在一处,哪里都不要去。昆玉殿里除了吴九,谁叫你都不要理会。”
“奴婢谢过殿下,那奴婢从今日起就恃宠而骄了。”
“没错,准你恃宠而骄。真不愧是小狐狸……”
过了两天,魏云来看望吴青。看着吴青尚未消肿的双颊,魏云气愤地说道:“曹贵妃真是个手辣的,这些年在她手里打杀的宫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可偏偏谁都拿她没办法,谁让她在皇上面前得宠呢!”
吴青皱着眉含糊地问道:“皇上就这么纵容她吗?宫人的命也是命啊!”
魏云冷笑道:“在她们这些贵人眼里,我们这些宫婢内监就是个能走路的物件,哪里会顾忌我们的死活。再者,她每次都做得很隐蔽,即使走漏了风声也有不同的说辞。只要再和皇上撒个娇卖个嗔,事情也就过去了。前些日子,她指使玉美人害死了肖才人,不也没人能拿住她把柄吗?只不过宫人们都心知肚明,不说破罢了!”
吴青睁大双眼问道:“那皇后呢?皇后也拿她没办法吗?”
魏云摇摇头道:“皇后虽地位稳固,威仪不减,但皇上已经多年不与她亲近了。在后宫,论地位,皇后自然排在首位。但论势力,曹贵妃多年荣宠不衰,手底下为她卖命的宫人不计其数。皇后也不能不对她有所忌惮。”
吴青丧气的说道:“那我这顿打怕是白挨了。可我这心里实在不平……”
魏云叹了口气,说道:“别想了,你现在势单力薄,没法为自己讨回公道。好在有四殿下维护你,要不然你的处境会十分危险。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她,保命要紧。”
吴青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巧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她的消息?”
魏云笑道:“总之不会比你差,我见到她的时候,一根头发都没少,想来应该没什么事。不过我打听到另一个消息,倒是和你们有些关系。”
吴青忙问道:“什么事?”
魏云皱眉道:“我记得当初进宫时,和你们同乘一车的还有一个叫玉荷的女孩。她在甄选御侍这一关落选,分到了梨落坊另一个院落。玉美人一个月前刚好死了一个宫女,就把她要走了。”
吴青一怔,喃喃道:“难道那日在兰花圃遇害的是玉美人的宫女?”
魏云点点头道:“没错,前些日子,皇后把玉美人召去询问了一番,没问出什么结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吴青沉吟片刻说道:“玉美人单单选走玉荷,怕是别有用心。玉荷其人,我和她相处了一个月,深知这位不是个良善的。玉美人和包良人之间怕是会有一场明争暗斗。巧儿夹在其中,恐受池鱼之殃。我得想办法把她解救出来。”
魏云宽慰道:“你先别着急,得把伤养好了再说,你放心,我会一直盯着那边。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帮她脱身的。”
吴青也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这样,遂顺从的点点头,安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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